第三十四章 領導視察

　　在虎山縣能被稱為大人物的除了在縣里大小會議中穩坐主席臺的幾個人外就沒別人了，縣高官丘孟桐年后到滄海鎮視察調研并點名要到韓耀廠看看。

　　龍湖縣憑借一個錢江廠帶動摩托車產業發展，1994年3月正式從縣升級到縣級市，行政區劃上高了半級，依舊歸海州市管轄。這讓同為鄰居的虎山人看得心癢癢，本來一塊難兄難弟，現在對方突然富了起來高出半頭，心理落差不是一般地大，尤其現在龍湖人看待虎山人突然間有了優越感。

　　身為虎山書記的丘孟桐明里暗里感受到來自各方的壓力，為何別人升級成為市，你卻還是縣，虎山人心中不甘暗流涌動。

　　“你們虎山產值還不到人家龍湖的一半，經濟因素是省里考慮的主要指標，你們別扯什么土地人口一樣。想要縣級市，先把經濟給我搞上來！”

　　龍湖申報縣級市時，虎山人不是沒收到風，作為父母官的丘孟桐主動到市里提過意見，結果便有了上述答復。

　　社會上人與人之間是競爭關系，國家層面上地區與地區之間同屬競爭關系。兜里沒錢，說話底氣都不足，丘孟桐身為虎山主政官必須想辦法迎頭而上。

　　在十大杰出青年評選中，丘孟桐得知了韓耀廠的存在，尤其產值過億這幾個關鍵字讓他牢牢記在腦海中。龍湖不就是憑借錢江廠發展起來的嘛，要是虎山也弄一個摩托車廠出來，不就能趕上對方了。因此，調研的第一站丘孟桐就放在韓耀廠身上。

　　接到鎮里電話，韓皓也不知道縣高官來視察要準備什么，現在韓耀廠基本相當于大工地，研發區域一擴再擴，整個廠區已經沒有了空地。他差人買來水果擺盆，把自己的辦公室打掃弄成小會議室，準備接待書記的到來。

　　5輛小車來到韓耀廠門口，書記丘孟桐從豐田皇冠車走下來，后面日產藍鳥車下來了鎮高官，鎮長則從桑塔納下車，其他陪同人員則從金杯海獅和另一輛華利小面包車下來，從座駕上可以清晰看出官員中的層級分布。級別高的單人進口車，級別低的多人擠國產車，各自定位互不干擾。

　　韓皓帶了余航等人在門前等候，畢竟父母官前來要熱情迎接。

　　看著涌進來的一群官員，生產線上的工人并未有太多影響，該干什么就干什么。韓皓充當起講解員，帶著丘孟桐簡單參觀了一下生產線。書記大人挺和藹可親，遇到不懂還問了韓皓幾個小問題。鎮高官、鎮長以及其他官員都站在丘孟桐身后半步，不敢逾越搶占縣里一把手的風光。看著眼前縣電視臺記者在一路拍攝，韓皓心里有些發毛，后悔沒穿上正裝，現在打扮有些隨意。

　　到了研發區域，韓皓把講解任務交給了余航。得知余航是從滬江市前來的業內專家，丘孟桐明顯姿態更加和藹。余航簡單把發動機研發的經歷講解了一遍，重點提及了產品研發方向和前景。書記大人明顯關心生產線何時可以落地生產，同時對新產品帶來的市場銷量很感興趣。

　　到了臨時改造的小會議室，由于座位有限，許多跟隨書記大人考察的官員不得不站立在四周。韓皓在座談中，主動提及了新廠房用地問題，希望縣里能幫忙解決150畝的土地指標。

　　“縣里準備成立工業園，地點就位于縣城城郊，重點發展摩托車產業。如果你們韓耀廠有意，可以作為首批進駐的企業。150畝土地太少，我建議你們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現在搞發動機，將來說不定上馬整車廠，土地預留多一些有備無患。這樣，150畝土地我可以當場拍板給你，旁邊再留200畝土地作為預留地。你們什么時候上馬整車廠，200畝土地就轉給你們！”

　　丘孟桐一席話，說得韓皓內心大動，就連余航也用眼色示意他趕緊答應。

　　“丘書記，我們滄海鎮也準備好了200畝土地給韓耀廠，他們廠不一定非要搬遷到工業園吧？”

　　一聽韓耀廠要搬走，滄海鎮的書記就坐不住了，照現在的發展勢頭看，這可是未來的納稅大戶。本來鎮上規模企業就不多，好不容易出了棵好苗子，縣里就要拔走移植。身為鎮的一把手，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說話。

　　聽說鎮里準備了200畝土地，韓皓心想之前你們可是一直咬定40畝不松口，現在縣里來拉人你們就變了口風。

　　“呂超同志，全縣工作一盤棋，你們要提高思想覺悟，從大局出發考慮。縣里推出摩托車產業工業園，韓耀廠作為技術核心企業，它的入駐將極大帶動其他中小企業進駐。大河滿了小河才能有水，何況你們鎮上一直不給他們解決土地問題，我還沒有追究你們這個責任。到底韓耀廠走不走，不是我們倆說的算，要看小韓廠長的選擇，對不對？”

　　縣里一把手定了調子，滄海鎮高官呂超啞口無言，他有些懊悔沒有在年前就把土地事項確定下來，要是韓耀廠現在已經建設廠房估計縣里就搬不動這座未來的金礦了。誰知道一座小五金廠研發出的發動機有如此能量，畢竟40畝土地相對現在的韓耀廠面積已經足夠大了。

　　“那我就代表韓耀廠所有職工感謝丘書記以及虎山政府的厚愛，我們愿意搬遷到工業園發展。同時我們也將不負所托，繼續為虎山經濟發展做出更大貢獻。”

　　得知韓耀廠訂購了過千萬生產線就要落地，丘孟桐現場差人落實了新廠址位置，就在新工業園的當頭中心位置，因為只有這里率先完成了土地平整。

　　想不到縣高官來視察一趟，就解決了韓皓困擾多時的廠房問題。現在隨著外來人才的投奔，尤其像余航等這些高級人才的住宿，都是韓皓需要考慮的問題。他打算在新廠區興建員工宿舍，分為高級和普通兩種，高級的就是像余航這樣的專家入住，普通就是四人一間的工人住宿。

　　地價很便宜，2000元/畝，150畝才花費30萬，這算是縣里給的優惠措施。同時在稅費方面，也參照了龍湖標準，他們優惠多少虎山就優惠多少，丘孟桐鐵了心要從龍湖那邊挖資源。

　　晚上來到醫院，韓永福還在單人病房住院觀察，但已經可以由人攙扶著下床走路，說話也已經恢復了正常。

　　韓皓打開電視，特意調到了虎山新聞，讓父親看看自己上電視的風采。

　　果不其然，第一條新聞就是縣高官到滄海鎮調研的新聞，很快就出現了韓耀廠的畫面，其中韓皓正意氣風發地引領丘孟桐參觀廠區。

　　“丘書記指示，要毫不動搖堅持經濟建設為中心，抓好產業龍頭，做好虎山摩托工業園的招商引資工作。韓耀廠作為首批入駐工業園的企業，政府將做好服務工作，加大扶持力度，使其成為虎山縣的一面旗幟，引領更多的優秀企業進駐虎山。”

　　隨著播音員的聲音，畫面最后在韓耀廠的工廠大門定格結束，韓永福看得是熱淚盈眶，想不到自己一手創辦的工廠現在居然在虎山出了大名。

　　“皓兒…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韓耀廠在你手中一飛沖天。你做得很好，比我要厲害，我也可以安心養病休息了。”

　　“都是您打好了基礎，我才能站在您的肩膀上看得更遠。”

　　得到父親如此贊譽，韓皓有些不好意思，自謙地回答。

　　“行了，你們父子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搞得我聽著都別扭！”

　　母親王桂芬打斷了父子兩人的交流。

　　土地手續還沒有辦完，但韓皓已經派人進場施工，新廠房必須得盡快建起來，因為國外采購的設備已經開始發貨。

　　整個新廠區分為辦公、研發、生產、生活四大區域，其中生產車間占地最大，其次便是食堂和宿舍樓，緊隨其后是研發大樓，辦公樓面積最小。僅靠手頭的資金無法一下子上馬全部建筑，韓皓把生產車間放在了工作首位，打算滾動式發展建設。沒想到跟施工資深人士聊起，才知道業內都習慣墊資并拖延結算施工款的模式。工廠建設可以由施工方先行墊資，韓耀廠分批支付工程款，只要30%的自有資金便可以撬動整個項目同時開工。這真是太合適韓耀廠不過了，現在先把新廠區建起來，年底生產線正常運作就能夠有錢回籠支付施工款。于是乎，整個新廠區四大區域同時開工，一派熱火朝天景象。

　　余航應邀到浙海工學院做了關于自主研發摩托車發動機的講座。不知道是宣傳做得好，還是系里強制要求學生到場，反正整個大教室200多人坐得滿滿當當，韓皓也是第一次真正體驗到大學課堂的盛況。

　　“剛才這位同學問得好。為何國內已經有合資產品，質量更好技術更先進，我們還需要自主研發落后產品呢？

　　事實勝于雄辯，我就用自己親身經歷來告訴大家。

　　當我在滬江幸福廠時，我們進口了國外本田的發動機生產線，連同技術專利設備費用，一共是6000萬人民幣。此后每在國內生產一臺發動機還要向外方繳納200元的授權費，全部成本分攤到每臺摩托車上本田公司可以從中國賺走1200元。

　　生產線上的發動機幸福廠不能夠做任何改動，一顆螺釘都不能動，完全要按照日A本人給定的技術生產標準進行。他們不會告訴你為什么，只是會告訴你就要按我說的做就好，反正好的發動機可以生產出來。

　　于是，我們中國人自己弄出來的發動機，就是我當年研發的產品就被以落后時代名義束之高閣，整個生產線都是日A本人的產品。久而久之，我們發現自己喪失了研發能力，只能寄希望于合資方給以我們最新的技術。要最新的技術可以，那得用高價來購買。自此我們中國人就掉進了一個陷阱循環，沒有自己的發動機技術，只能一次又一次高價向國外購買，不得不忍受被人用技術封鎖剝削。

　　現在我們自己研發，突破了他們的技術封鎖，發現其實整個發動機技術也不是很難嘛！就如同我們造出來的國產發動機，整個成本滿打滿算可能還不到1200元。要是我們的發動機進入市場，就能夠逼迫外方降價，打破他們的市場高價壟斷地位，最終得益的就是普通的消費者。他們不需要再用高價來購買一輛心儀的摩托車，原來1萬多的摩托車可能幾千塊就能買回家。

　　至于另一位同學所問，韓耀廠有什么優勢值得大家去加入？我只能說，如果同為發動機企業，你一加入在韓耀廠可以學到從零件到整機的全套開發流程。但在其他廠，第一、第二年你們這些新人進廠可能還只是畫畫圖打下手，觸摸不到任何核心機密技術。想要挑戰自我，尋找廣闊的發展平臺，那么韓耀廠將會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余航的講座過后，迎來了許多學生的提問，他就主要問題做了具體回答，同時順便幫忙自己的團隊打了一次宣傳廣告。

　　效果還是很不錯，講座后有3名大四畢業生跟韓耀廠達成了就業意向，他們打算寫完論文就到虎山實習。

　　余航的前同事們又來過虎山交流兩次，在他們的幫助下，90CC的榮耀2號機樣品試點火成功。這標志著韓耀廠初步擺脫了一味仿制的腳步，向真正自主研發邁出了關鍵一步。當然，韓皓也少不了給以他們相應的顧問費，畢竟有了他們的加入研發才能縮短時間。

　　看到2號機點火成功，他們當中許多人都緊緊擁抱在一起，猶如看著自己的小孩誕生般興奮。當場就有2名前同事說準備回去辭職，過來跟著余航干，因為他們在這里找到了久違的激情和超越自我的成就感。隨后韓皓帶著他們參觀了新廠區的建設工地，看到將來韓耀廠變成如此大規模工廠，其他沒有下定決心的幾位幸福廠工程師們也蠢蠢欲動。

　　郝一山也從錢江廠挖來了6名前同事，幾乎把錢江廠原本研發團隊骨干一鍋端。錢江廠的研發團隊在郝一山走后研究便躊躇不前，廠里只是略微安撫后便沒有了下文。后來得知要和韓耀廠合作，留下來的人更加動起了離開的心，畢竟有追求的人都不想在崗位上混吃混喝。尤其韓耀廠居然攻克了技術難題搞出了成品，這讓一直深受難題困擾的技術人員對其充滿了好奇心。當郝一山前來招募時，聽說韓耀廠待遇更好，6位不甘蹉跎的同事便跟著他跳槽離開。

　　牛大偉他們通過校友同學介紹，居然一下子弄來了26位接受過中專教育的畢業生。這些人都是近一兩年畢業有過工作經驗，聽說韓耀廠發展勢頭好便互相介紹結伴而來。跟從農田洗腳上岸的農民工相比，他們的塑造性更強，是廠里未來的中層管理者。更令韓皓驚嘆的是牛大偉他們還跟自己中專學校聯絡，準備在韓耀廠生產線建設上線后，由學校派學生前來實習。順利的話，還承諾幫忙學校消化畢業生。這樣雙贏的局面，韓皓當然舉手贊成，技工類工人也是工廠未來做大做強需要的骨干人才。

　　在韓皓的相勸下，參股的壓鑄廠、活塞廠等也跟著進駐縣里工業園，畢竟可以趁機升級廠房和設備，縣里也給了優惠政策。

　　有了韓耀廠的帶動，虎山工業園初現規模，在招商引資的優惠政策下，其他摩托車產業配套廠也依次進駐，方便未來韓耀廠就近采購。

　　經過一個多月的建設，工廠部分車間終于基本完工，但第一批進口的設備卻在海關被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