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懷揣巨資前往鄴城,一路上心中都是不停的天人交戰,從懂事開始,王猛就過著艱苦的日子,用朝不保夕來形容都一點不為過。
而眼下突然有了如此多的錢財,足夠王猛一生富貴了,要說他心中沒有一點想法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周誠明確說了,他不會教授王猛神通,也就是說即便王猛老老實實為周誠辦事,最后也被周誠收為弟子,王猛所能得到的也不過是世俗富貴,一切不過數十年而已。
現在有了這些黃金,王猛其實不用奮斗,也不用拜在周誠門下,只要他拿著黃金遠走高飛,便可過一輩子人上人的生活。
同時周誠也有表示,王猛即便拿著錢財離開,他也不會追究。
如此不勞而獲,輕而易舉的方式,王猛心中越發的有些心動起來。
“或許這便是老伯對我的考驗吧?傳說張良拜黃石公前,也受到多次考驗,只是如此錢財,確實令人心動啊......”王猛也是心思縝密之人,當他自己萌生了將錢財據為己有的想法時,他其實已經隱隱猜到了這是周誠的考驗。
只是如此簡單明顯的考驗,卻直擊人的弱點,讓王猛心中越發動搖了起來。
一邊是輕而易舉的一世富貴,另一邊是前途未知的道路,如何抉擇王猛舉棋不定。
這是王猛要做出的選擇,同樣也是周誠將要面對的抉擇。
山中宅院內,周誠神色復雜的望著天空,他的雙眼之中,一柄紫色的天意長刀若有若無的出現在天際。
他雖然有了收王猛為徒的想法,但是最后的考驗依然在進行著。
周誠希望王猛能與自己有師徒緣分,如果沒有的話,周誠其實也很想知道,如果殺了這個天命之子,究竟會出現什么情況,新的天命之子又會如何出現?
周誠從昨日起就已經感覺到,只要自己對王猛心生殺意,天意劫刀就會開始凝聚,而殺意消散,天意劫刀也會無聲無息的消失。
“若歸來,你我便是師徒,若離去,再抗一次天意劫刀,我依然會殺你......莫要讓我失望.....”周誠望著天際,有些悵然若失的自語道。
只有周誠自己心中清楚,其實剛才他對王猛說了謊!
王猛滿懷心事的又來到了鄴城,他走到了曾經只能讓他望而卻步的酒樓前,酒樓內那飄出的酒香和肉香,讓王猛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停在酒樓前,王猛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的錢袋,身懷巨款,讓王猛膽子也大了不少,他一咬牙就走入了酒樓。
“這位小爺想吃點什么?”王猛剛一進酒樓,就有伙計迎了上來。
“將你們這里的招牌菜都給我來上一份。”王猛找了一個好位置坐下,這桌位置偏僻雅靜,倒沒有讓多少人注意到他。
“那么多......這位小爺一人能吃得下?”伙計有些懷疑的看著王猛。
雖然這伙計沒有因為王猛寒酸的穿著而怠慢他,但是張口就是所有招牌菜,還是讓伙計心中擔憂起來,深怕這王猛是吃霸王餐的。
“這個.....其實也非我一人吃。幾日后我家老爺要宴請幾位遠道而來的貴客,因為這幾位貴客口味非同常人,老爺便讓我在這鄴城尋找風味獨特的美食,這不吃一吃,又如何知道獨特呢?諾,這些錢可夠?”王猛到底是聰明人,他知道伙計的擔憂,同時他也不得不給自己找一個正大光明,而又合情合理的理由,說著還從錢袋中拿出了一粒小金豆。
“原來如此啊.....小的這便去安排,客官請放心,咱們酒樓的幾道招牌菜,可是鄴城獨一無二的。”伙計連忙賠笑。
王猛泰然自若的解釋,和刺眼的金豆,讓伙計最后一點疑惑都沒有了。
很快一桌豐盛的美食便擺在了王猛面前,十幾年來王猛何曾見過如此多的大魚大肉,這種天上地下的落差,讓王猛瞬間覺得,自己以前那過的就不是人的日子。
說道底王猛只有十幾歲,正是少年人經受不住誘惑的年紀,他狼吞虎咽的吃著桌上美食,飲下一口上好的酒水,更堅定了心中拿著錢財逍遙自在的念頭。
這一桌美食王猛吃了近半個時辰,后來實在吃不下了,他這才一臉滿足的起身離開。
已經有些醉醺醺的王猛走出酒樓,鄴城街頭依舊熙熙攘攘,街道兩旁還是那些艱難度日的小商販,看到這些小商販,王猛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昨日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時間讓王猛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做什么?
“咦?王猛,今日怎么不來擺攤了?”王猛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往日自己常擺攤的地方,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看著王猛兩手空空,便好心的問道。
“哦.....李嬸啊!今日有些事,就不擺攤了。”王猛認識這個婦人,還知道這婦人的兒子兩個月前因為生病,最后沒錢抓藥而夭折了。
亂世之中就是如此,除了兵荒馬亂中被殺死的,或者被活活餓死的,還有更多的是因為沒錢治病而死的。
人如螻蟻,命如草芥,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死了。
王猛又走了幾步,看到以前他經常占的地方今天空空如也,而那個位置旁邊,一個原本賣草席草鞋的大叔今日也沒有來。
“李嬸,今日二牛叔也沒來?”王猛停下了腳步,又回頭問了李嬸一句。
這個二牛為人不錯,王猛編草席的技術還是二牛教的,往日里他們這些終日掙扎在生死線上的窮苦之人,也都相互扶持,能幫的盡量幫一把。
“唉.....昨日你走后不久,二牛就餓暈在路上,正好此時一隊騎兵經過,二牛直接被縱馬踐踏而死了......”李嬸心有余悸的說道,不過也只是不忍當時的凄慘情景,其實這樣的事她們都已經看得太多,有些麻木了。
“是什么人?”王猛也沒有覺得意外,甚至以前他們都有隨時可能死去的覺悟。
“就是那個北中郎將石閔,不知怎么的又突然返回了,在城中繞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人。”李嬸也是有些好奇的說道。
王猛看了李嬸一眼,又看了看那個原本應該有人賣草席的地方,他的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對李嬸隨口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此地。
“王猛啊王猛.....枉你往日里還瞧不起諸葛武侯,那諸葛武侯雖說是個失敗者,卻還一心匡扶漢室,即便死后也將畢生所學留于后人,虧你還以張良自詡,你一心只想著自己,何曾想過他人,沒有拯救蒼生的胸懷,做什么張良?”王猛一邊走著,腦海中一個聲音不斷地呵斥著他。
王猛繼續走著,完全漫無目的,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去往何處,腦海中另一個聲音繼續蠱惑著他:“王猛啊王猛.....管它世人如何?與你何干?你多大點本事,自己過得逍遙舒坦就好了,瞎操什么心啊?人活一世匆匆數十載,能夠及時行樂,何苦勞心勞力?”
兩個聲音不斷的在王猛腦海中響起,不知不覺的他已經走出了城外。
“轟隆隆.....”忽然天空一聲驚雷炸起,接著豆大的雨點也開始落下。
王猛被雷聲驚醒,突如其來的大雨又瞬間淋透了他的衣衫。
雨水太大,已經沖散了王猛的發絲,他下意識的用手捋開遮擋住雙眼的發絲,透過雨幕王猛才猛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城外的亂葬崗。
入眼處堆積如山的尸體,有些已經露出白骨,雨水沖刷之下,血水如山洪一般在亂葬崗中流淌。
王猛倒吸了一口氣,即便被大雨沖刷,他依然能聞到那股股惡臭。
“人如螻蟻.....命如草芥......天命不公......”王猛低聲自語的說著,最后一句天命不公,卻是抬起頭來,對著天空的雨幕咆哮著。
“轟隆隆......”更大更響的雷鳴聲響起,似乎在回應著王猛的咆哮,又好似蒼天因為王猛的的不敬而在發怒。
鄴城方圓數百里內,此刻都是大雨傾盆,雷聲大作。
山中別院,周誠站在屋檐下,悠閑的看著屋檐流淌下的雨水。
忽然,一聲炸雷響起,周誠猛地抬起頭來,雙目凝視著蒼穹。
在周誠眼中,雨幕之上的蒼穹里,一柄紫色的長刀緩緩從虛空中伸出,正在不斷的凝聚,似乎要蓄勢斬下。
而紫色長刀的刀刃,正是對著亂葬崗中的王猛。
“嗯?這王猛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昨日還要保全他的天意,今日為何要主動斬殺他?”周誠一臉不解,心中更是大為驚疑。
天意化形成劫刀,肯定是有什么違背天意的事情發生,如果說王猛是天命之子,那么他一定發生了什么變化,而這種變化還是與天意背道而馳的。
又或者昨日天意劫刀具現,也并非針對周誠,而原本就是針對王猛的?
“靈棋.....模擬.....”來不及多想,周誠輕呵一聲,接著就從身后飛出十二枚靈棋。
這靈棋正是當年東方靈轉世后留下的,據當日文殊所言,這一套靈棋應該只是至寶投影。
玄仙衣冠裹著東方靈轉世,卻留下了這套靈棋,而后便被周誠得到,這些年周誠本就精研推算之道,對這靈棋的操控也是越發得心應手。
而靈棋有個最大的用處,便是其中蘊含著道韻。
只見周誠元神操控著靈棋,很快無數道韻交織,組成了一道玄妙的符文。
道韻符文閃現,散發著特有的光華,徑直朝著天際的劫刀而去。
這便是周誠如今最強的手段,以靈棋和龐大的神念,模擬出道韻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