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太白宗主撲向了黑潮的一幕,天地之間,人人皆驚。
適才太白宗主說話之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心神激蕩之下,言隨法出,他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使得這黑潮周圍眾修都已聽見了他的話,也就使得這所有人,都明白他的心意,也知道了他如同赴死一般沖進這黑潮之中的目的,一想到竟會有人做到了這一步,居然打算以身化毒,借自己的力量來融入帝尊的黑潮之中,斬斷他的路,拯救世間,這顆心便…
感動,想哭…
“嗯?”
就連帝尊,聽得太白宗主的話,也忽然冷哼了一聲,黑色潮水猛得開始收縮,而于那黑色潮水之上,則瞬間浮現了一片一片的身影,正是之前被他煉化的一些尊府血脈與鬼神,紛分躍上半空,與黑潮分離,然后向著太白宗主圍殺了過來,道道烏光交織,殺氣凜凜。
“你怕了?”
太白宗主迎著這些黑影,揮灑一片血浪。
這些黑影與帝尊的黑潮分離,力量便有了極限,他也就有了可以對抗的底氣,而更關鍵的一點是,太白宗主發現了帝尊的這個意圖,便更確定自己說的是有效的,帝尊正是擔心自己強行融入了黑潮,所以才分離出了這些黑影,借他們的手斬殺自己,以點救面!
“哈哈哈哈,整個北域敗在你手里,東土老神仙,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皆拿你沒辦法,甚至連不知地與那些神秘的存在,都只能眼睜的看著你引起大禍,誰又能想到…”
大袖揮舞,擊潰了那些黑影的同時,太白宗主已展開大袖,摧動神字法。
聲音激蕩,傳遍九霄:“最終,你還是輸在了我趙真湖手里!”
嘩啦啦…
他身周開始流轉珠網也似的神光,急急向外彈了過去,而與此同時,這些神光又依著某些玄妙而詭異的點,急急內縮,引動了他體內的法力與身周血河,像是在醞釀一道烏光,洶涌流轉,不停的壓制與坍縮,甚至都已形成了某種詭邪而可怖的氣息,將放未放…
嗡嗡嗡…
就連那一柄困于黑潮之中,正相互交織,磨滅無盡黑潮的劍,在此時都顫動了起來。
那是幕九歌,他在憤怒,斬滅了一片片黑潮,急要過來阻止。
“真要走到這一步?”
望著那一幕,北域修士皆驚,甚至有些熱淚盈眶,看向了太白宗主。
東土老神仙、西荒之魔、南疆妖祖等人,則眼神微縮,欲言又止。
而在另一邊,那小小的村落之中,村長身后,秀才眼神冷厲,死死的看向了虛空之中,低聲問道:“竟然真的要走到這一步,村長,他若真這么做,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三分!”
村長低聲開口:“但也確實是個法子!”
“哈哈哈哈,棄得一生臭皮囊,換得萬世不滅名!”
太白宗主放聲大笑,說不定的灑脫,大袖張開,衣袍獵獵作響,宛若從九天之下飛落了下來的謫仙人,忽忽蕩蕩,身周神光流轉,直奔了那無窮黑潮而去,在這一刻,仿佛世間所有人的注意力,皆被他吸引了過去,仿佛天地在這時都失去了光彩,他成為了惟一。
然后也就在這一刻,太白宗主的頭頂之上,忽然又露出了一個腦袋。
方貴飛到了太白宗主的上空,雙手握著一柄紫金斑斕錘,還是當初在北海龍宮大戰時奪了過來,看著身前正雙臂展開,從容赴死的太白宗主,他慢慢將錘子給提了起來…
“咚!”
一錘砸在腦袋上,太白宗主頓時懵了。
周圍神光開始消褪,體內即將蘊育出來的邪氣,也忽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無論是東土老神仙也好,西荒的魔也好,南疆的妖祖也好,北域的眾修也好,甚至是帝尊,還有那些村子里的人,還有正被黑潮卷住的幕九歌,在這一刻全都愣在了當場。
仿佛被砸了這一錘子的,不是太白宗主,而是他們。
一只手探下來,拎住了差點一頭栽進黑潮之中去的太白宗主,然后方貴憤憤的罵了起來:“趙矮…不,宗主師伯,你也是一大把年紀了,看起來還挺聰明,怎么動不動就上頭,你自己數數,光我瞅見的,從安州回去那回,太白宗跟人干架也算一回,還有不久前…”
一邊說著一邊訓:“咋就這么想跟人拼命呢?”
太白宗主被方貴罵了半天,才清醒了過來,臉上露出了一片羞惱之氣,急急回身,掙開衣袍,一巴掌就向著方貴拍了下來:“你知不知道剛才已經這么多人看著了,怎么下臺?”
“額…”
方貴一縮脖子,溜開了數丈,余光掃過了周圍無數人石化的表情,心間恍然。
“人家情緒都已經醞釀好了…”
“似乎…確實…有點不怎么好看啊…”
面上卻兀自不肯落了下風:“你得講道理,總比你送了命強吧?”
“哈哈哈哈…”
也在這一刻,那無窮黑潮之中,忽然響起了帝尊那隱隱蕩蕩的笑聲,像是層層悶雷,流轉在九天之間,于此時一霎,無窮的黑潮,忽然皆向高天揚了起來,像是整個天地翻轉,所有的海水,都正在向著天空落去,一時虛空里星月無光,皆是那漫漫的黑色潮水…
“世人愚昧,怎解真實大道?”
這聲音震蕩四方之時,那無窮的黑潮,也在呼喇一聲,散向四方。
就好像是一片海水,一下子分裂,飄在空中,化作了紛散的流云,在涌向四面八方。
這一變故,極其的突兀,東土的老神仙已驟然之間,變了臉色,急急摧動了一身法力,向著周圍攔去,沉聲喝道:“不好,他已棄了根本,想要遁向整片天元大地…”
驚喝聲不知嚇到了多少人,盡皆反應了過來。
此前眾人只想著將帝尊困在此地,而帝尊也不慌不忙,只要他能夠一直延展,一直將生靈煉化,那么他的實力便會一直上漲,哪怕他被人困在三千里域之內,直接磨滅,那么最先被磨滅的,也是幕九歌,反而能夠助他完整,接著后續計劃,一樣可以突破極限!
可如今,他分明已經改變了主意,他不再只困于此地,而是想向外逃。
以他如今的狀態,無論逃向何處,無論逃出去多少,只要落在人多之處,便可以立時融合無數的生靈,力量很快提升到極點,所以,他便是拼著受到重創,四分五裂,也要逃走。
嘩啦啦…
無論是西荒的魔,還是南疆妖祖,皆在此時出手。
巨大的力量涌向四方,想要將他封在其中。
只不過,他們的修為或許強大,實力或許可怖,但迎著那漫漫海水,卻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放過任何一絲的黑潮,畢竟各人的強大,有所不同,便如西荒的魔,他專修肉身,幾乎不擅長任何術法神通,他能夠一拳將山擊碎,但又如何能攔下所有的海水?
“這…這可怎么辦?”
就連太白宗主,看著這一幕,臉上也露出了些絕望之意,剛才方貴將他救了下來,如今帝尊則要逃向四面八方,而他便是想要再度以身伺魔,卻也已經不會再得到機會了…
“有辦法,一定有辦法…”
方貴這時候,則只是恨的咬牙:“我就不信他們不出來…”
太白宗主微微一怔,驚愕的看向了方貴。
也在這一霎間,忽然周圍皆涌動了層層道蘊,旋及于這一方天地的四面八方,那些提前被人感知到的也好,沒有被人感知到的也好,虛空變幻,神光交織,滾滾向前涌來,有的是法寶,有的是神通,有的連面也沒有露,只是傾盡一切力量,向著黑潮打了過去。
就連村子里,村長也伸手按住了石磨,緩緩推動了幾分。
而在村子里面,更有一道紅色,一道黑色,兩道身影,同時飛上了半空,黑色的是個粗壯的少年,手里持著一把殺豬刀,咬著牙狠狠斬了出來,便將那黑潮斬掉了一片。
紅色的是個胖墩墩的小丫頭,揮拳擊去,便有一片黑潮被磨滅。
“嘩啦…”
正要向外沖出去的黑潮,便一下子迎到了無數打擊,四分五裂,然后一片片被磨滅,而最中間的一部分,則轟隆一聲從天上掉落了下來,重重撞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哈哈,我就知道你們會來…”
方貴望見了那兩道身影,頓時大笑:“我就知道你們也藏不住!”
“你知道他們會來?”
太白宗主也吃了一驚,失聲問道。
“我只知道他們不能不來!”
方貴笑道:“若是帝霧島這個真的一成長起來,天元生靈皆逃脫不了,那這些慫貨,又怎么躲得下去?剛才你也說了,這時候的帝尊,已經不是北域的敵人,而是這整個天下的敵人,若是他真的起了勢,那么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逃不掉,所有的人都會被融合!”
“所以,憑什么還要讓你去送死!”
“天塌下來個頭最大的王八先撐著,咱們的個頭還不夠大!”
“先讓他們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