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那一抹瞬發而至,來到了自己額心前的刀光,太白宗主才恍然明白了元辰子的話。
七圣之一的元辰子,于最后的萬神陣中坦言,自己對帝尊的態度就是怕。
他甚至認為自己與趙真湖雖然皆參悟了一些神字法,但與帝尊相比,卻不啻于螢輝比日月,這是一種把自己貶到了塵埃里卻將對方推到天上的說辭,簡直卑微而又絕望…
他最后甚至幫著太白宗主壓制了血河,也不是因為什么善心大發之類的。
只是因為太白宗主不怕,所以他給了一個太白宗主見帝尊的機會,要看他怕不怕!
他認為太白宗主是會怕的!
而在這一霎,帝尊明明已經被自己的血河困住,明明他身周皆是滔天血海,卻還是一言不發,便向自己出了刀,太白宗主的心神,也一下子凝重到了極點,他神色繃緊,沒有半分動作,只是平靜的站在那里,可是他周圍的血河,卻已經陡然一層一層,一浪一浪的掀起,每一浪皆挾著遮蔽日月之日,堪比化神境界的大修一擊,前后交疊,向帝尊涌了過來!
于北域雪州仙殿之時,太白宗主便已經可以掌御血河,鎮壓陳康老修,甚至是幽谷之帝,而在這一片戰場,他不惜化身為魔,更是借著那無盡的戰場之血與冤魂,大幅提升了自己的血河之力,實力提升何止十倍,甚至是這血河力量的提升,都已經超過了他自身的極限!
原本,他是打算借這血河之力的崩潰,去毀了萬神陣的!
可是元辰子畢竟還是幫了他,將萬神陣的陣力,打入了太白宗主體內。
幫著他鎮壓了血河,也提升了他的神識之境!
于是可以很明確的講,這時候太白宗主,本來就是處于一身實力的巔峰,這巔峰,甚至是無法復制的,前所未見的,即便是化神大修,也絕無可能輕視,甚至抵擋不過的…
“嗡”“嗡”“嗡”
即便是帝尊的刀,在這血河面前,也似有些被壓制,晦澀不明。
“這就是你參悟出來的神字法?”
帝尊望著太白宗主蕩起的道道血浪,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說著話的同時,他連斬三刀。
而斬出了這三刀的過程中,他的聲音仍然穩定,甚至像是老友在敘話一般:“歸元道典里面,其實涵蓋了上一個大世九條路的影子,有人想揉煉所有路的理念與法寶,推衍出一條新的路來,但他又失敗了,因此只留下了太多艱澀難明,甚至義理都不通的殘卷…”
“也正因那個人失敗了,所以歸元道典的內容包羅萬象,但又混亂不堪,無天賦者,只能看得頭暈眼花,不知所已,天賦高者,卻能夠領悟乾坤,從中逆推出九條路的影子,重現九條路的經義,你從中領悟到的神識修煉之法,便是其中一道,這說明你的天賦不錯!”
他第一刀斬出,刀光揮灑,縱橫于血海之間。
任何人面對著太白宗主的血河,每一時間想的都是去抵擋他的血河侵蝕,畢竟那血河里面蘊含的無窮煞意與冤魂,才是最為可怕的東西,可是帝尊那一刀斬出,卻是刀光縱橫,斬向的皆是看不見的地方,刀光輕輕劃過,看起來便像是毫不著意,在任意由刀光漫延!
可是太白宗主迎著那刀光,卻是臉色大變。
因為帝尊斬得不是血河,斬得卻是他密布在了血河里面的神識。
刀鋒劃過,太白宗主幾乎沒有絲毫抵擋之能,便被斬去了神識,于是這漫天的血河便滾滾落下,仿佛變成了不受羈絆的野馬,徹底失了控,直于這片天地之間蕩蕩翻卷。
“但你要修神識,卻走錯了路!”
帝尊繼續說著:“你太急于提升實力了,所以你選擇了最為快捷的魔道,你以為魔道只是需要一些理念上的改變,就可以走得出來的么?你以為耗盡生命本源,掌御血河,便可以逆天改命,以偏鋒之劍成就血海化神么?錯了,全錯了,這其實是一種特別蠢的方法!”
“你該去參悟南疆化天之道!”
“歸元神識,便該以識解天地,走上肉身化天之道!”
“那是天道功法,可你走的卻是人道!”
這聲音響起的同時,他另外兩刀也斬了出來。
一刀席卷于天地之間,將太白宗主周身退路,甚至是化神法則,盡皆封死,另外一刀卻直直的斬到了太白宗主的身前,一刀之間逼入絕境,再不容得他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此前也不知是為了什么,帝尊敗幽帝,而不殺幽帝,敗三老,而不斬三老,只是將他們扔到了巨鱉的背上,以陣法困住,可如今面對著太白宗主,他卻直接下了殺手,這一刀碾滅了過來,便有一種彌漫于整片天地,斬滅自己肉身與神魂,天地之間不留一縷的霸道。
太白宗主的臉上,也露出了微微的驚愕,竟已避無可避。
他智計過人,謀略百出,自身實力也極強,幾乎從來沒有遇到過什么超出自己掌握的事。
所以他也從未想過,有人只輕飄飄斬了三刀,便將自己逼到了絕路。
真正的絕路!
到了這時候,他忽然有些明白元辰子此前說的話了。
“離我師伯遠點…”
但也就在這一霎,帝尊的刀芒已然纏到了太白宗主身前之時,忽然一聲大叫響了起來,周圍那混亂的血河,忽然滾滾崩潰,一道巨大的太極突兀的出現在了這一片血海天地之中,猶如日月交逐,從天而降,狠狠的向著正揮刀斬向太白宗主的帝尊頭上鎮壓了過來。
帝尊皺眉,回袖擊去。
嘩啦…
那陰陽太極崩碎,散溢了出來的狂暴力量席卷八方,將血海吹散。
手托太極沖了過來的方貴,被這一股子強悍到難以形容的力量震得向后跌去,連翻了幾個跟頭才穩住身形,而一袖揮散了陰陽太極的帝尊,身周衣袍也被那狂亂的力量拂動,翻翻滾滾,飄飄蕩蕩,他身形并沒有動過一絲,但周圍天地倒像是被這狂風吹得搖搖晃晃。
“你…你居然打碎了我的陰陽蛋?”
方貴催動起了法力,定了定神,才算是清醒了過來,一眼望去,便見太白宗主正趁著自己分了帝尊的心,跑的頭也不敢回…背影還是那么瀟灑…這才略略放心,旋及便又又驚又怒的看向了帝尊,自己為了救人,一上來便施展了最強的陰陽太極之力攻向帝尊。
誰能想到,居然被帝尊一拂擊碎了?
他驚怒之下,急忙雙手一引,北域愿念與魔山邪氣再度成形,又化作了一方太極。
這才放下心來,大笑道:“沒想到吧,我這個陰陽蛋是打不碎的…”
“你就是魔山之子?”
帝尊這時候正皺眉看向了方貴,臉色有些好奇,慢慢的道:“世間之路,我皆可以看得分明,惟獨是你,確實是一個讓人看不明白的存在,上一世太過久遠,當初的覆滅,也太突兀,留下了一個個謎團,即使是我參悟了一千五百年,歷盡心機,也無法解開所有的秘密!”
他說著話,忽然伸手向方貴抓了過來。
“所以我不殺你,我要留著你,去印證一些事情!”
那一只手掌忽然便到了方貴面前,掌心里青紅兩道氣機交織,竟有了陰陽之意。
方貴看著那只手掌,分明覺得對方動作簡單,自己可以左閃右藏,前撲后避,但在那一掌到了身前時,卻又忽然感覺這一掌里,蘊含了無盡的變化,自己無論怎樣躲藏閃避,都難逃他這一抓,心間猛烈的顫動了起來,居然被逼得大吼一聲,只能強行與這一掌沖撞。
魔山怪眼、陰陽燈盞、青木仙靈的力量同時爆發,直直的撞向了這一掌。
瞧那狠勁,便似要直接將這一掌給迸斷也似。
可是在他力量爆發之時,帝尊的手掌,也隨之變化,一瞬間遮天蔽日,居然像是幻化出了一個小世界,直接將方貴裹在了里面,其中青紅兩道氣機交織,更是于方貴身周飛快游走,居然將魔山怪眼、陰陽燈盞與青木仙靈的力量攪亂,使得他們彼此之間互相沖撞起來。
而在這一霎,方貴竟似全無可以閃躲之能…
一掌抓向了方貴的同時,另外一只手還輕輕的揮刀,蕩起無盡刀光…
…因為另外一側剛剛逃開的太白宗主,眼見得方貴陷入危局,卻又逃了回來,蕩起血海想要解方貴的圍,只是這血海剛剛涌起,便被這刀光又一次的擊潰,陷入混亂之中。
“不對啊,這王八蛋怎么這么強?”
方貴迎著那一掌,渾身都感覺冰冷,甚至有些目瞪口呆。
從來都是他身上的一些異狀,讓對手無法理解,這一次竟是他理解不了對手的異狀。
這一掌里,太多玄機,竟讓他有些束手無策之意…
“離我弟子和師兄遠點…”
也是在這時,遙遙西天之上,忽然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于此同時,西天之上漫漫翻卷的烏云忽然被撕裂,一道劍光呼嘯而至。
聽著那聲音,看著那劍光,方貴與太白宗主皆是滿面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