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停手啊,不要打…”
這時候的白玉臺階周圍,早已亂作了一團。
東土一群少年少女皆十分緊張,想要勸姜清停手,只是此時的姜清怒氣已起,又如何是他們可以勸得住,在姜清強橫可怖的勁氣激蕩之下,他們甚至都近不得身來,惟有阿苦師兄,擔憂姜清傷到臺階上的方貴,只是咬緊了牙關一次次沖上來,又一次次被他擊退。
另一邊的龍宮一行人,更是已狂暴無邊,所有的妖兵妖將都已將兇威壓向了白玉臺階,數之不盡的法寶與神通一片一片轟了過去,中間夾雜著嬰啼憤怒而狂暴的叫聲。
“沒想到…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結果…”
而此時,惟一沒有被卷進混戰里的,則只剩了明月小姐與發著呆的宮商羽一行人。
他們這時候也皆是驚愕不已,誰也沒想到,遺地一行人,各大勢爭了如此之久,最終造化卻落在了方貴手里,眼見得龍宮與東土雖然狂怒不已,出手愈發兇狂,但臺階上的方貴卻依然穩穩當當,一步一步,向著那九天之上的仙殿走去,而他們,則只能看著…
愈是無法阻止,心間愈怒,出手愈狂,只是毫無用處。
因此在這時候,他們也順勢將怒氣發泄在了阿苦師兄與嬰啼的身上…
登天者去矣,留在下面的自然要倒楣。
雖然在龍宮太子與東土姜清的心里,都覺得殺了這兩個家伙也無濟于事,畢竟兩者之間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了,若只是犧牲了這一人一蛇的性命,換那遺地造化的話,實在…
一念未落時,忽然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也就在所有人心里的不甘與憤怒都達到了鼎點,殺氣騰騰莫可抵御之時,上方那已經踏著白玉臺階走到了半空之中的方貴,他忽然停了下來,低頭看下方,然后縱身跳了下來。
身周可以看到被他撕碎的絲縷道蘊,像是殘留的云氣,在他身后扯出了長長的痕跡!
“那是…”
這一幕太過出人意料,所有人都下意識收起了神通。
只差毫厘便要被怒火淹沒的阿苦師兄與嬰啼兩個,總算得了點喘息之機。
“嘭!”
頭下腳上直沖了下來的方貴,被勁風吹拂的臉肌肉繃緊,顯得有些兇狠。
他跳下的時候用了千斤墜的功夫,速度極快,“嘭”的一聲,將地面砸出了一個大坑,然后緩緩起身,轉過身來時,臉上已全沒有了之前的兇狠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笑臉。
“干嘛呢,你們這么高的修為,欺負我家阿苦師兄和旺財,還要不要臉了?”
方貴掃了一眼眾人,從龍宮那殺氣騰騰的龍宮太子和妖兵妖將,以及一臉陰沉的姜清,臉色為難的東土少年們,口氣輕松,像是在說笑話,完全感受不到周圍氛圍的肅殺似的。
周圍人見了他此時的模樣,更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一時人群里只是寂靜無聲,卻有無盡的暗流涌動,似乎隨時會暴發。
“方貴師弟,你怎么下來啦?”
阿苦師兄也很意外于方貴忽然從臺階上跳了下來,恍了恍神,才急忙搶到了方貴身前,只見他這時候已經渾身是血,臉色也有些蒼白,左邊肩膀甚至都塌了下去,明顯整個肩胛骨全都碎了,自從認識了阿苦師兄以來,哪怕他面對尊府鬼神時,也未受過這么重的傷。
而另一邊里,趁著龍宮一行人停了手,無人搭理自己,嬰啼也慢慢的從他們腳下爬了出來,渾身皆有無數的刀傷劍口,鱗片一塊塊破破爛爛,連翅膀都被撕掉了一半…
方貴看到了他們兩個的樣子,眼神已冷了下來,臉上卻還帶著笑意,擺擺了個招呼。
“你居然還敢下來,好的很…”
龍宮太子敖狂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向周圍微施眼神,慢慢向方貴逼近。
而另一邊的東土天驕姜清,也已收了此前的兇狂之色,面無表情,向著方貴走來。
“我很生氣!”
方貴查看了一下嬰啼與阿苦師兄的傷勢,像是沒有看到他們靠近,更是毫不理會周圍那無盡殺意,只是在他們雙方已快走到了自己身前時,他才忽然間轉過了身來,向著姜清怒目而視,道:“姜師兄,你也在我們太白宗修行過一段時間,不算親師兄弟,好歹也得有些人情吧,我進了遺地之后,也明明也沒得罪過你,結果你為何非要拿這破玩意兒來坑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憤憤不平,將手里的黑色蓮燈拿在了手里,抱怨道:“當時在靈寶閣時,我說你怎么這么大方,什么東西都不要,全都讓給我們呢,原來這鬼燈還有這作用,我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把我引到天上去了,幸虧我反應了過來,急忙往下跳,不然便宜占不著多少,還得被龍宮的人追殺,太白宗哪保得住我啊,你這不是給我引禍呢嘛?”
東土姜清腳步一下子變得有些遲疑,他面無表情,但眼神分明有些動搖,初時他也想過是不是方貴,或說是太白宗廢盡心機,算計了自己和龍宮一行人,這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拿到了這盞至關重要的蓮燈,否則的話,當時靈客閣里兩盞神燈,他為何偏選這一盞?
而這,也是他對方貴起了殺意,直到如今尚未消退的原因。
可是忽聽得方貴說了這些話,就連他也有些動搖了,這盞蓮燈,當實確實是他主動放棄的,而且方貴若真是苦心算計,想要這造化,為何在快走到了仙殿門前時又跳下來?
而另一側的龍宮太子,聞言則是眼神微凜,冷冷看了姜清一眼。
姜清只是微一沉默,便不再多言,只是緩緩伸出了手:“此燈給我!”
到了這時候,他的心里也已混亂,方貴為何會即將進入仙殿,卻又調頭回來,太白宗是早有算計還是無意取得蓮燈,怎樣都好,并不重要,將美人圖拿在手中才是正經!
而他這一句話說了出來,倘若方貴不答應,那么他已暗暗積蓄的力量便要出手了。
“好!”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方貴根本沒有半分的猶豫,直接將這蓮燈丟了出來。
看起來像是在丟一件垃圾,或是燙手的洋芋。
只是丟的準頭差了點,不偏不倚,恰好丟在了姜清與龍宮太子中間。
聽著那盞燈在地上當啷一聲,滾了兩圈,所有人的眼神都跟著一動,心臟輕輕一縮。
“這可不關我的事了啊,你們愛誰拿誰拿,我太白宗可得罪不起你們…”
方貴則連看也不看一眼,擺擺手道:“阿苦師兄,旺財,咱們到一邊療傷去…”
說著話時,居然真個扶了阿苦師兄,又輕輕拍著嬰啼的后背,慢慢向一邊走去了,不知場間有多少人,目光皆跟著他走到了十丈之外,然后又嗖的一聲把目光轉到了黑色蓮燈上。
東土那幾位少年少女都愣神了,有些不解的看了方貴一眼,而一邊的明月小姐等人,則更是難以置信的看著方貴的背影,似乎覺得這一切很合理,那個太白宗的小子,確實一直賊滑又膽小的啊,這樣說起來,他因為怕惹禍主動放棄了遺地造化,也不是不合理…
但偏偏,哪怕是這時的明月小姐,都覺得方貴身上多了些其他的意蘊…
先賢遺地的最大造化,是僅僅的膽小便可以放下的嗎?
蓮燈周圍,所有人都像是凝固住了,沒有人動彈,甚至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每個人都覺得壓抑而難受,心間有著無盡的暗流涌動,偏偏只能壓抑著,不敢讓這力量爆發出來。
一場大戰起的,絲毫沒有半點懸念。
東土天驕姜清,雙目低垂,不言不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也只是數息之后,他便忽然身形一動,一道驚人的法力卷出,直向黑色蓮燈搶去!
“殺了他!”
也就在這一霎,早就盯著姜清一舉一動的龍宮太子,忽然厲聲大喝。
“吼!”
半空之中的巨龜,因為身形太大,沒有落地,所以距離倒是離此地最遠的,但它也分明早有準備,猛然之間一口黑色火焰噴了下來,筆直一道,猶如利劍,直直的噴向了沖向蓮燈的姜清,而迎著這恐怖一擊,姜清居然咬緊了牙關,沒有躲避,反手便是一掌…
“嘭…”
掌力四溢,黑焰滔天,姜清硬吃了巨龜一道神通,臉色蒼白,卻也將蓮燈取在了手中。
再下一刻,他飛身而起,身形如電,不管不顧的直向半空中的臺階沖去!
“想得美…”
龍宮太子暴吼一聲,爛銀龍槍向著空中一指,一片銀光燦爛,破空而去。
很明顯,他手里的爛銀龍槍,雖然也不是那一桿世所眾知的天邪龍槍本體,但威力卻也極其恐怖,槍身一蕩,便有無盡神光,而這神光,卻是連姜清這等金丹修為也不敢硬抗的,蒼促之下,他只能回身一轉,避開了這一槍,而后再度向著臺階沖了過去,溜滑異常。
只可惜,經得這一阻,巨龜已俯沖了下來,巨爪狂拍,姜清只得再度退開,距離臺階反而比之前更遠了一些,而趁著這個功夫,龍宮太子早就踏空而上,揮舞銀槍前后夾擊。
“我們…還是要幫姜家哥哥的…”
而在下方,見到空中一片混戰,東土來的少年少女,也皆是驚疑不定,眼見得姜清被龍宮諸眾圍攻,他們也猶豫了一下,卻是那少年人站了出來,沉聲說了一句,而后急急踏空而起,向著龍宮太子后背攻了過去,緊接著,那青家女孩與另外一人也沖到了半空之中。
大戰再起,白玉臺階周圍,瞬間亂作了一團。
一時地面干干凈凈,倒只剩了暫時還沒有出手的斗笠少女以及明月小姐一行人,還有在另外一邊正不緊不慢給嬰啼搓著傷藥的方貴等人,局面倒像是又成了之前旁觀時一樣。
而在更遠些的地方,重傷的青云現正遠遠的窺探著此地,眼露兇光。
“阿苦師兄,你說他們明明知道我是想讓他們兩敗俱傷,才將蓮燈交出去的,結果他們還是啥也不顧的打起來了,這像不是像是一群正在搶骨頭吃的野狗?”
方貴把傷藥搓得嬰啼滿身都是,笑著向阿苦師兄說道。
阿苦師兄嘆了口氣,輕輕揉了揉肩膀,他體質特殊,那傷口居然在自己緩緩的復原。
“他們若是野狗,那我們又是什么?”
出乎意外,旁邊忽然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居然是一直一言不發的宮商羽。
“我也是野狗啊…”
方貴抬頭看了他一眼,嘻嘻笑道:“而且肯定是最會咬人的那條…”
說著話時,方貴已經給嬰啼涂好了傷藥,拍了拍手站了起來,抬步走到了宮商羽身前。
“來,把你的那桿槍借給我!”
宮商羽猛然抬起了頭來,滿眼皆是血絲,嘶聲問道:“你想干什么?”
“別人不都說你們蒼龍一脈非常的狂么?”
方貴漫不在乎的說著,不由分說的將那一桿龍槍抓在了手里,試了兩下,然后深深看了宮商羽一眼,低聲笑道:“宮師侄啊,你瞧好了,現在方師叔我讓你瞧瞧什么才是真的狂!”
說罷了話時,他忽然長笑一聲,持槍在手,大步沖了出去!
出人意料,他這時候不是沖進戰團,而是沖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在那里,已然身受重傷的鏡州尊府少尊主青云現正眼神陰冷,看著周圍的局勢。
也不知他心里正盤算著什么,但一轉眼間,立時看到方貴沖了過來。
龍槍在手,殺機四溢,方貴越奔越快,身上的殺氣也越來越重,快沖到了青云現身前時,他忽然高高躍起,整個人都飛起在了半空之中,身上則是紅云一展,一件血色大袍已經罩在了他的身上,飄飄蕩蕩猶如血霧,而后他揮舞龍槍,挾無盡兇威狠狠刺落了下去:
“現在方老爺我就從你開始殺起,一個也別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