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辯法,終于還是出現了這樣的一幕。
場間眾安州修士心里,既覺得驚愕,又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方貴這一場辯法,自然是贏了。
不僅僅是因為他言辭犀利,把青云間、白天默等人駁的啞口無言,更是因著他在玄法的領悟之上,著實過人一籌,不論是他所參研的玄法數量,還是對其中道理的領悟,都出人意料的高深,也正是因此,就算他說些看似不講理的話,也使得青云間等人無可辯駁。
只是,就算贏了又如何,那可是尊府天驕啊…
眼見得一通辯法之下,方貴大出風頭,幾個尊府天驕卻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甚至還惱羞成怒了一個,場間眾修,心情便不由得都忐忑了起來,大氣也不敢出!
他們在這時候,看向了方貴的眼神,無比的復雜。
有人覺得惋惜,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天驕小輩,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博聞強記,領悟力強,不論在哪個仙門,恐怕都會當作天驕弟子來陪養,只可惜,這樣的天驕,卻不懂得做人,于眾目睦睦之下,將尊府天驕駁得丟盡了臉面,等待他的,又是什么下場?
有人覺得解氣,這楚域來的小小修士,本來便是太狂妄了,到了尊府,也不懂得低調,還當是自家仙門那小小的一畝三分地,這樣的驕狂,不知進退,本來就早晚會惹麻煩!
于是,眼見得在方貴駁斥之下,那幾位尊府天驕都拉下了臉來時,眾修也皆沉默了。
跟在了白天家的姐妹身邊的普通女子,感受著周圍壓抑的氣氛,輕輕的嘆了一聲,她緩緩搖頭,暗想,終究我才是對的,只是雖有了這個答案,心里卻還是壓抑的厲害。
而與方貴同在一谷的趙虹與陸道允等人,則是面無表情的搖頭,仿佛在看一個必死之人。
二樓之上,楚國老修趙通元,則是眉頭緊鎖的看著方貴,決定先行出擊,急向著尊主躬身一禮,沉聲道:“尊主恕罪,楚國小仙門,不知禮數,更不懂教徒弟,倒是將這等無法無天的狂徒送到了尊府里來,皆是吾等教化不足的罪過,我會讓他曉得規矩二字的…”
周圍氣氛已經壓抑到了極點,方貴卻還是狂色不改。
他清楚的記得太白宗主面對楚國四大仙門宗主時的模樣,這時候便有樣學樣,面對著拍案而起的白天默,他端坐不動,神情平靜,卻又隱含傲意,臉色自然,卻氣機凝重,如古松之咬定青山,萬年不動,又似明月山崗,任清風徐來,看著對方眼睛,神色淡然…
只是一開口就露了底:“拍大爺呢?”
白天默被方貴又罵了一句,身上的怒氣更盛,便如一座火山,即將爆發出來。
周圍不知多少人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這個楚國的小修士,未免也太狂亡了,沒見尊府天驕已經怒了嗎?
在這時候還要罵人,這是生怕對方不打死?
而在無數雙目光集中到了方貴身上,方貴則在無數人目光里,左顧右盼,神情自若。
四面八方,鴉雀無聲,壓抑的像烏云低垂!
“方君,還真是嘴下不饒人啊…”
然后就在這一片壓抑氛圍里,一個聲音有些無奈的響了起來。
眾人皆轉頭看去,便見說話的是青云間。
從第一次方貴在這藏經殿里,被白天家的姐妹找麻煩之時,替他出面說話的,便是青云間,而后數次爭端,也皆是青云間從中調解,在很多神殿修士眼中,青云間都是方貴的好友,但在這一次的辯法之中,青云間與白天默等人一樣,都沒少挨了方貴的罵,臉都青了。
所以眾修見得青云間開口,便皆忍不住心間一凜。
目光忍不住都集中到了青云間臉上。
然后他們便見到,青云間臉色陰沉,恨恨的看著方貴,然后一字一句的道:“之前就曉得方君辯法之時,罵人厲害,還不太當回事,直到今日,才領教了這功夫…”
他緩緩說著,臉上的表情已凝重到了極點。
周圍眾修的一顆心臟,也在這時候隨之跳到了嗓子眼。
然后青云間便忽然露出了一抹苦笑,道:“但罵的還真是有道理啊…”
說罷了這話之后,他滿面苦笑,輕輕拍手,然后躬身行禮。
“方君,今日辯法,我認輸了!”
“啥?”
青云間的表現,使得場間所有人大出意料,愣愣的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緊接著,他們便看到,另外一個滿面怒氣的尊府血脈玄崖玉,忽然也苦笑了起來,十分無奈的向著方貴躬身行禮,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方君剛才講的玄法道理,的確勝我一籌,或許真動手切磋,我不會輸得這么難看,但在這一場辯法上,方君,贏了!”
緊接著,便是蒼日化,他苦笑道:“方君指出了我天機月輪功里的三大破綻,無一錯處!”
一個接一個的尊府血脈認輸,便使得周圍眾修這一顆心像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上,又從地上彈回了天上,他們來不及回味自己這心情的變化,只能下意識的,齊齊將自己的目光向著白天默看了過去,這人是第一個拍案而起的,也是剛才被方貴罵的最為厲害的…
“說的,我并不服氣…”
白天默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直接認輸,而是冷冷的看著方貴,寒聲道:“說的再多,但若是無法用在修行上面,斗法之時,輸得仍然是,能說不能做,便只是逞口舌之利…”
他說到了最后,聲音卻低了下來,臉色也漸漸變得黯然。
然后他緩緩開口,道:“但我確實敬重的學識,受教了!”
說著話時,他慢慢低下了頭去!
藏經殿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所有的聲音在這時候都消失了,安靜的像是能聽到人眼神變化的聲音。
每一位安州修士的神情,在這時候都驚愕異常。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那楚國來的小修士,分明不知禮數,嘻笑漫罵,于眾目睦睦之下,把這幾個尊府的小天驕駁的一無是處,毫無顏面可言,而結果,卻沒有發生像他們想象中的一樣,尊府血脈將這小鬼頭打死打殘,讓他嘗到教訓,而是無奈之下,盡皆低頭,向這小修士服輸?
這不對啊,為何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與方貴一谷的陸道允、趙虹等人,眼神猛得變直了,滿面不解。
而時常跟在了白天家姐妹身后的普通女子,在這時候也臉色變得異常復雜,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卻一時無法接受,眼神呆呆的看著人群里的方貴,像是變成了木雕…
“通元,此人是前不久才入了尊府的?”
而在此時的二樓之上,那位尊主也在看著下方發生的一切,他臉色似乎也顯得有些凝重,久久沒有開口,說不清他面上的表情,究竟是不悅,還是深沉,直到下方四大家族的天驕主動認輸,氣氛忽然變得緩和了起來,他才忽然轉頭看向了趙通元,面無表情的問道。
趙通元這時候已急的一腦袋汗了,聞言更是恨不得將一顆腦袋塞到地板下面去,急忙回道:“是,是,也就是剛入尊府,才這般不懂規矩,尊主放心,我一定會將他…”
尊主淡淡笑道:“會將他如何?”
趙通元心一狠,厲聲道:“將他廢去修為,逐回楚國…”
“錯了!”
不待趙通元的話說完,那位尊主忽然淡淡開口。
趙通元眼神一下子呆滯了起來,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尊主。
“他能贏得青云間那幾個孩子的認可,不是靠了言辭犀利,更是真正對玄法的領悟!”
紫袍老者輕聲笑道:“只看到了他出言不遜,卻沒有留意到他對玄法的領悟,著實過人一籌,他是憑了真本事贏了下面那幾個孩子,我們又為何不能承認他的本領?”
說著話時,這位尊主輕輕拍了拍趙通元的肩膀,笑道:“我們尊府,既然入主北域,便與北域修士一心,氣量不會如此狹小,連個過人的天驕也容不下的,小瞧了老夫,也小瞧了尊府,有這樣的天驕來了尊府,我們非但不會嫉恨,反而會打從心底感覺開心!”
“這…”
趙通元直接愣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年青人,多多益善!”
而那尊主,卻已轉過了身去,呵呵笑道:“這位年青人,剛入尊府,應是低階銀甲吧,且看他并非神道筑基,應該沒有多少俸祿才是,這要是傳了出去,反倒會讓人覺得我尊府沒有識人之能了,吩咐下去吧,升此年青人為金縷銀甲,一應俸祿,皆同金甲!”
“遵…遵命…”
趙通元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消化了這一句話里的含意,急急躬身行禮。
只是抬起頭來時,還滿臉的不解:“這特么…都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