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侍和黑衣婆子兩個人,并沒有飛掠多遠,方貴只覺得他跟著她們在云上,眼下景物瞬息即過,很是新鮮,但青衣女侍身上似乎有傷,如此騰云,過不得多久,臉色便有些蒼白了,于是半個時辰之后,便按落了云頭,在一片山腳之下十分隱秘的莊子里停了下來。
她們似對這莊子很熟,入了莊子之后,青衣女侍便帶了方貴與小女孩進了莊子,而黑衣婆子,則到了莊子之后,從腰囊里取出了幾道古怪的陣旗,一道一道,布置在了莊子周圍。
房間里挑起了油燈,燈光昏暗,方貴睜大了眼睛左右打量。
青衣女侍坐在了木榻上,小女孩則坐在了床上,眼睛里似有星星,好奇的打量著周圍。
她與方貴四下打量的目光撞到了一處,便有些怯懦的收回了目光。
方貴心里想:“這丫頭是個老實頭,可比紅寶兒好欺負多了…”
過得片刻,黑衣婆子走了進來,向青衣女侍道:“周圍布置好了,我老婆子布下的陣,他們休想找到這里來,只是你受了傷,恐怕不能長時間趕路,咱們帶來的侍衛也都死光了,這安州境里,實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心懷歹意,對我們不利,卻不好冒然離開!”
青衣女侍睜開了眼睛,徐徐吐出一口微帶了些血腥味的氣息,道:“我們倒不打緊,卻是不能帶著小姐冒險趕路,便先躲在這小莊子里養傷,等著家里的人過來接吧!”
黑衣婆子答應了一句,然后又看向了坐在床角的小女孩,摸了摸她的腦袋,嘆道:“小可憐的人呶,來祭拜自己的親娘,都會遇上這些豺狼,鯉兒小姐啊,你以后可不能再這么老實啦,你越是老實,那些人越是欺負你,來,先把顆靈息丹吃了,好好調理一下!”
說著,從腰囊里取出了一個小小瓷瓶,倒了一粒雪白清香的丹藥給小女孩。
方貴正在一邊看著羨慕不已,忽見那老婆子轉身遞給了他一顆,笑道:“你也是個好孩子,那妖狼如此厲害,敢出手救我們家小姐,是個有膽氣的,這顆丹藥便給了你吧!”
“好人吶…”
方貴兩只小手捧著那丹藥,眼睛都直了。
他當真是有些意外,沒想到給那個小女孩的丹藥,居然也會分給自己一粒。
想他平時在牛頭村上,小時候還好,大了一點之后,誰家不嫌棄他,雖然依著老族長定下來的規矩,輪到了他去誰家吃飯時,也不敢不給他吃,但家里有點什么雞腿白面包子啥的,都是緊著自家人,怕他看到,還都偷偷的躲起來吃,只是供給他些苞米茬子粥什么的。
方貴其實都瞧見了,有時候還故意鬧一下,但也不能回回都這么鬧,大部分時間都只好裝作看不見。
所以這老婆子,居然把兩顆丹藥分別給了小女孩和自己,倒讓方貴心花怒放了。
“謝…謝老婆婆!”
這一聲謝,倒是說的由衷。
那黑衣老婆子順手摸了摸方貴的腦袋,能看得出他是打從心底高興,也不由得樂了些。
她也不是不通事理的,自然知道方貴所謂的“救人”,其實是純屬多余,但人家鄉下野小子一個,面對著那些用邪法養出來的兇惡妖狼,敢出手救人,本來就挺有膽量的,再加上方貴生得乖巧機靈,又從小養出了一副不動聲色卻能討人喜歡的本事,倒讓她越看越喜歡了起來。
方貴偷眼看著那個小女孩如何吃這丹藥,見她只是隨便的放進了嘴里,自己便也有樣學樣,急忙放進了口中,他從小沒得著啥好東西,自然知道有好東西先吃進肚里的重要。
老婆子本來想叮囑他應該浸在水里分成幾天來喝,見他一口吞了,也是有些無奈。
方貴吞下了丹藥,只覺口鼻之間,一陣清香,心想該說些奉承話來再哄幾顆出來,但話還沒蘊釀好,忽然間覺得小腹里有股子熱氣升騰了起來,暖哄哄的很是舒服。
一時間臉色倒有些古怪了起來,只是呆呆的感受著,但沒成想,這暖哄哄的感覺,久久不去,反而越發的旺盛了起來,到得最后時,已有幾分滾燙的感覺,像是開水直接在肚子里轉來轉去。
他整個的有點傻了,捂著肚子蹲下了身去。
“傻小子,丹藥哪里有這么吃的?”
黑衣老婆子早就料到了,一邊笑罵著,一邊在方貴背上輕輕拍了一計。
方貴感覺滾燙的胃腸之內,忽然有一股清涼之氣透了進來,將胃腸之內的熱氣壓制住了,而后抽絲剝繭一般引了出來,一絲一絲,仿佛順著某種路線,在自己身體里游走。
熱氣走過之后,體內好像有不少於塞隨之開朗,毛孔開合,說不出的舒服。
“傻小子,聽著嬤嬤的話,轉六合,走八脈,貫通陰陽府…”
方貴傻傻的抬起了頭來:“啥叫六合?”
黑衣老婆子忍俊不禁,直接在他腰腹間點了幾下:“這里!”
方貴急忙點頭,依著她的言語,自己也開始試著引那幾縷熱氣在體內游走。
如此前前后后,也行功一柱香功夫,那股子熱氣才漸漸的淡了,倒并不是完全消失,而是大部分被壓制,剩下的一絲一縷,微薄到難以察覺,正順著剛才的路線,一絲一縷,也不用方貴自己引導,自己便慢慢的順著某種規律游走了起來,這種感覺,非常的舒服。
望著方貴盤起小腿,坐在地上的模樣,黑衣老婆子笑了笑,向青衣女侍道:“沒想到這鄉下的野小子,資質倒是不差,若是好好調教,怕也不輸給家里那些家生子們…”
青衣女侍笑道:“嬤嬤的青虛導引法,就這么傳了?”
黑衣老婆子笑道:“些許微末之術,只能延年益體,又不值什么!”
青衣女侍笑道:“那嬤嬤干脆把青虛正法傳了吧!”
黑衣老婆子搖了搖頭,笑瞇瞇的道:“青虛正法可就不能這么兒戲啦!”
過得片刻,方貴也已行功完畢,直覺神清氣爽,感覺就算是幾天幾夜不睡覺,也不會覺得困乏,小小的身體里面,更像是多了幾分力氣,一拳能打死妖狼也似,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道:“老婆婆,剛才我吃了丹藥先是難受,又變得十分舒服,這是怎么回事?”
那黑衣老嬤嬤笑道:“你是個饞嘴的,拿了丹藥就往嘴里填,但那雖然不是什么好丹藥,可也不是你小小的身子能受得住的,藥性化開了,你不會引導,這可不是找難受嗎?若不是我老婆子在這里看著,這會子你已經成了一堆爛肉啦!”
“難道那就是傳說中的仙丹?”
方貴聽得瞠目結舌,十分驚喜,忽然念頭一轉,看向了小女孩,道:“她怎么沒事?”
黑衣婆子嗤笑了一聲,道:“小姐有家傳正法,比我們都高了不知多少,拿靈丹當飯吃都沒事,又豈是你能比的?”
方貴心里轉了轉,立時將這話牢牢記住了。
黑衣婆子看了方貴幾眼,倒是越看越覺得他機靈,但如今還有要事在身,也來不及問他其他的,只是向那床榻上的小女孩道:“小姐,那些妖人已經被我們殺的差不多了,逃了幾個,這幾日諒也不敢找過來,我也已在莊子外面布下了陣法,只等到家里來人,咱們便可以走了,不過趁著這點時間,老婆子還得先幫青兒姑娘療傷,且請小姐先等幾日可好?”
小女孩無有不從,聽了只是安靜的點了點頭。
黑衣婆子便從腰囊里取出了一條銀色的鏈子,制作的極其精巧,一個關節一個關節的搭在一起,倒像是一只銀色的蜈蚣,上面的銀輝便如活物,閃閃爍爍,在燭光下極是靈動。
她將這銀蜈蚣扣在了方貴的胳膊上,倒像是一件飾品,笑著摸了摸方貴的腦袋,道:“看你這么乖巧,婆婆先送這么個玩意兒給你,這幾日你且不要走,陪著我家小姐,須得照看好了她,若有什么變故,緊著來提醒我們,待到我們離開的時候,就再賞你些靈丹銀錢,可好?”
“又給丹藥又送寶貝,婆婆…可真好!”
方貴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銀蜈蚣,點了點頭,顯得非常欣喜。
這黑衣婆子笑了笑,又叮囑了小女孩和方貴一番,告誡他們定要在這莊子里呆著,萬不可隨便跑了出去等等,然后給了他們一瓶丹藥,叮囑小女孩餓了便服一粒,讓他們出臥室來。
小女孩似是知道她要幫青衣女侍療傷,一切只是乖巧的答應。
方貴年齡不大,卻是識趣的很,也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留了內室給黑衣婆子幫青衣女侍療傷,方貴與小女孩來到了廳堂之中,老老實實的坐著。
小女孩很是老實木訥,出來了之后,便只是坐在了廳堂里的老梨木太師椅上,手托著下巴發呆,盞茶時間過去了,也是一動不動,小小年紀,倒像是可以永遠這么坐下去一般。
而方貴在這時候,則也是老實的坐著,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而在這個時候,偏室里坐著的青衣女侍與黑衣老婆子,并未開始療傷,窗戶仍然關著,但她們卻將廳堂里的方貴與小女孩一行一動都了若指掌,見兩人都老老實實的,才略放心。
青衣女侍過了一會,道:“銀蜈蚣給了野小子,妥當么?”
黑衣老婆子道:“若不是沒了護衛,我也不會取這邪物出來,這銀蜈蚣雖是法寶,但每祭起一次,都要食人精血,畢竟周圍兇險,我雖然布下了陣法,也要提防萬一,若有人襲來,那銀蜈蚣借了那小子的精血,也可幫著小姐抵擋一二,我將丹藥給他,助他煉化,也是因此,怕他氣血不足以支撐罷了,不過若是無人來襲,走時我再給他摘下來便好!”
青衣女侍點了點頭,道:“也是沒辦法的事,走時多給他些補償吧,我們畢竟不是邪輩!”
兩人商談已畢,才算是真個放下了心來,一個盤坐,一個運功,幫其化毒療傷。
而在這時候,正在廳堂里陪著小女孩坐著的方貴,漸漸覺得周圍安靜了下來,心里便有了數:“墻角的蛐蛐都不敢叫了,估計她們這會才真個開始運功療傷了!”
放下了心來,笑瞇瞇的看向了小丫頭:“小妹妹,我一看你就不是普通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