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決了蘇秦的事情之后,趙何的心情也算是好了不少。
或許是因為當君主也有好些年了,現在趙何要是看著一個人才成天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卻不能夠為自己所用,那心理其實還挺不舒服的。
你有才能你就應該為寡人出力嘛,天天躲在家里和老婆孩子廝混怎么行!
所以,當蘇秦出任趙謙的啟蒙老師之后,趙何這種心理才算是得到了釋放。
在趙何歸來之后,很多之前需要在大梁城之中由趙何處理的魏地政事現在直接轉交到了相邦府之中,讓趙何反而變得輕松了不少,很是休息了好些天。
但正所謂靜極思動,當在王宮之中無所事事了半個月,并且和王后以及幾名夫人交公糧交得有些頂不住之后,趙何覺得自己有必要出去走走。
說起來自從上一次主父帶著趙何去探望老兵之后,趙何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出宮了。
該去哪呢?趙何想來想去,決定去學宮看看。
繆賢如今還在楚國,于是趙何就叫上了剛剛授課完畢的蘇秦,又帶上樂乘作為隨身保鏢兼車夫,再換上一身普通的士人衣裳,弄了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悄悄的離開了宮城,朝著不遠處的學宮而去。
學宮距離宮城其實是很近的,站在學宮之中都可以透過圍墻看到不遠處宮城那高大的城墻,這也是趙何有意為之,就是起到一種激勵式的心理暗示,讓這些學宮之中的學子們能夠感覺到趙國大王就在他們身邊,并且隨時都可能出現——至少今天是肯定出現的。
學宮的占地面積是很大的,建造的時候由于得到了趙何的關照,一應規格也是相當高,單單是大門就頗為氣勢磅礴,和普通城池的大門相差無幾,上面掛著的那塊牌匾“學宮”二字乃是趙主父親筆所題,龍飛鳳舞的很有氣勢。
在學宮大門外的空地上停著很多馬車,不少看上去是貴族之人正在下車并急匆匆的朝著里面走去。
趙何見狀不由有些好奇:“這是在做什么?”
一旁的蘇秦聞言笑道:“大王有所不知,這學宮之中每逢三六九便是辯論之日,今日正好是十九日,所以眾人聚集只為了聽取諸多學者們的辯論。”
趙何這才恍然,明白了難怪會有這么多的貴族帶著孩子,甚至是老中青三代齊至了。
在任何一個時代知識都是最為寶貴的東西,封建時代統治階級們相較于平民的最大優勢就是知識壟斷,直到現代社會為止想要跨越階級的最佳方式依舊還是學習知識,任何一位頂級知識分子都會得到所有國家領導人的尊重,所以“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句話真的是任何時候都永遠不過時的。
從眼下的情況來說,這些前來旁聽辯論會學習知識的趙國貴族們無疑都是渴望進步的。
趙何帶著蘇秦樂乘下了馬車,走了幾步之后突然問道:“辯論會禁止平民旁聽嗎?”
蘇秦楞了一下,隨后道:“并不禁止,但一般來此的最低級也是普通士人,黔首們每日里自顧尚且不暇,又哪里有時間來學宮之中旁聽呢?”
一旁的樂乘插了一句嘴,道:“就算黔首們來聽,他們也聽不懂。”
趙何臉色微微一沉,沉默片刻之后嘆了一口氣。
蘇秦和樂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幾分不解。
大王怎么好像對這些黔首們很上心的樣子?
對于蘇秦和樂乘這樣的士人來說,黔首們不識字幾乎是屬于一種天經地義般的事情,這個世界的知識本來就應該只被貴族所有,到士人這個貴族的最低一級其實也就足夠了,黔首們就老實種地唄,想那么多干嘛?
當然,他們也不會傻到直接當著趙何的這個面提出疑惑就是了。
三人邁步進入到學宮之中,只見這學宮是三面都有一排房子連著,唯獨在影壁之后的中間空出了一塊很大的空地,整個學宮的建筑布局就好像是一個倒過來的“凹”字一樣。
學宮中央的空地上修建一處臺子,通過蘇秦的低聲介紹趙何得知這便是辯論所用的臺子。
在臺子之下最靠近臺子的地方被分成了很多塊,分別坐著好些不同的學子,單單從服飾上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分別是儒家、法家、道家、墨家、陰陽家、農家、兵家等等。
這些學派之中不乏儒家和墨家這樣的死敵,也有許多學派之間相互不對付乃至于有些私人恩怨,不過趙何早在建立學宮之處就已經宣布任何人如果觸犯法律那么趙國必然毫不容情,在處理了十幾樁案件殺了近百名儒家墨家等相關犯人之后現在學宮之中的秩序也是比較穩定了。
在這些學者學子之外的更外圈空地之上才是眾多看熱鬧的人所坐的地方,趙何三人隨便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坐了下來,開始等待著辯論開始。
過一會之后,學宮大祭酒鄒衍帶著十幾名學宮祭酒出現,先是朝著眾人一禮算是打過招呼,隨后宣布辯論開始。
這一次的辯論議題是:何以安魏地。
不得不說這個議題還是相當貼近時事的,這也是趙何設立學宮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夠找到有才干的學子在趙國之中出仕,至于是哪家哪派的趙何本身都無所謂,黑貓白貓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在鄒衍宣布開始之后,眾多臺下的學者學子們躍躍欲試,但都強自忍耐。
趙何心中有些好奇,不由看了一旁的蘇秦一眼,蘇秦低聲解釋:“按照慣例,每一次辯論會都以上一次的獲勝者第一個發言。”
趙何忍不住道:“你不是天天在家當宅男嗎,怎么這么懂?”
蘇秦怔了一下,立刻理會了宅男的意思,道:“好教大王得知,這里其實是臣在邯鄲之中的唯一去處。”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年輕的士子已經走上了高臺,揚聲開口。
“若論到安魏地之民,唯我儒家可為之,余者如法家、墨家之流,皆不足為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