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啟封城的夜晚靜悄悄
看著面前的啟封城，樂乘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眼神漸漸變得犀利。
在出發之前樂乘就曾經仔細的觀察過沙盤，也知道了這一處地方的地形。
啟封城的地勢十分的險要，北面和南面都是山，這座小城就位于兩座小山的中間。
小城是真的很小，不但占地面積小，這座城池之中的常駐人口也只有不到一萬人，甚至都比不上趙奢此次帶來的騎兵數量。
趙軍騎兵是從東面而來，而他們所要前往的榆關卻位于西南方向，啟封城是必經之路。
如果不走啟封，那就要繼續向南，從楚國境內繞一個大圈才能夠抵達榆關，不但路程要多出好幾倍，時間上也是萬萬來不及的。
想到這里，樂乘不由得看了一眼面前的趙奢。
在出發之前，大王趙何就已經特地叮囑過樂乘，一切事項都要由趙奢做主，樂乘只要做好副將的職責就行了。
讓樂乘有些無語的是，趙奢并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就立馬站在那里，靜靜的注視著數里之外的啟封小城。
過了好一會之后，樂乘終于有些按捺不住，低聲道：“將軍，是不是應該攻城了？”
趙奢轉過頭來，突然道：“樂乘將軍，你有沒有感覺到什么不對？”
樂乘愣住了，過了好一會之后才道：“有什么不對？”
趙奢拿起手中的馬鞭，用鞭梢指著前方的啟封城：“這座城池…太安靜了。上萬騎兵至此，聲勢浩大，城中卻竟然沒有多少反應，實在讓人有些費解。”
樂乘摸了摸腦袋，笑道：“可能是因為此地只不過是個小城，又身處戰場的大后方，城中根本就沒有多少人防備吧。要我說，現在我們距離啟封還有好幾里路呢，黑暗中城里的人看不清楚情況，也不敢貿然示警，是有可能的。”
樂乘說著，心中也是有些牢騷，明明就一個小城，都近在眼前馬上就能夠拿下了，你怎么還在這里喋喋不休的說這些廢話呢。秦國大營距離這里差不多一百里地，他們怎么可能會照顧得到這里嘛。
趙奢沉默片刻之后，道：“既然如此，那么我給你三千騎兵，應該足夠了吧？”
樂乘大喜，道：“請將軍放心，樂乘這就將啟封拿下！”
片刻之后，火把高舉，三千騎兵從黑暗之中殺出，直奔啟封城而去。
趙奢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啟封城，隨后目光移到了啟封城南北兩側的山脈之中。
不知為何，趙奢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就是這兩座山脈好像兩座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巨獸，正在靜靜的窺視著自己和這一萬趙國騎兵。
趙奢想起了大王趙何在出發之前叮囑過自己的話。
“趙奢將軍，這一次派你作為主將，是因為寡人知道你性格比較沉穩。雖然是奇襲，但是秦軍究竟有沒有猜到這一步，做出防備甚至是埋伏，寡人也無從得知。所以你一定要慎之又慎，即便是無法取勝，也萬萬不可讓你和你的一萬騎兵陷入險地。”
趙奢聽得出來，自家的大王對于能否奇襲成功，其實并沒有太大的把握。
但是，在莒城之戰時，趙奢和廉頗同樣執行過另外一次的奇襲包抄行動。那一次的包抄行動之前，大王看上去可是極為有信心的。
想到這里，趙奢的目光不由閃動了一下，口中喃喃出聲：“秦國，魏冉，白起…真的這么強嗎？”
趙奢露出了一個笑容。
樂乘已經沖到了啟封城之下。
當火光大舉出現的時候，啟封城的城頭之上明顯的出現了一些騷動，樂乘能夠聽到城頭之上的嘈雜人聲，帶著明顯的驚慌和雜亂，也有幾支箭矢射下來，但是這些箭矢軟綿無力，輕易的被樂乘避開，倒是樂乘身后的一名親衛運氣不好被射落馬下，生死不知。
啟封城只是一座小城，所謂的城墻其實就是夯土夯實而成，并非大城池那種更多的用石塊修建的大城墻，所以這座城墻的高度并不高，也就一丈出頭。
樂乘不再猶豫，讓自己的馬靠住城墻，整個人站在馬背之上，然后用力一躍，雙手正好穩穩的抓住了城墻的最上方，一個用力，直接上城。
樂乘剛剛躍入城墻，就和自己面前十幾名韓軍士兵打了一個照面，雙方都是一愣。
“韓國人？”樂乘微微吃驚，但馬上回過神來，這啟封確實是韓國的領土嘛。
下一刻，樂乘拔劍，朝著面前的韓軍士兵沖了過去。
在樂乘的身前身后，無數趙軍騎兵紛紛攀援上城。
要知道啟封城之中只有八百守軍，而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人此刻都還在營房之中睡覺，即便已經發出了警報，但是能夠短時間反應并且出現在城頭的也只不過兩三百人而已。
樂乘率領的雖然是三千騎兵，但那也都是趙國邊騎軍團南下中原的精銳，即便是步戰也完全不是這些韓國地方郡兵能夠抗衡的，更何況此刻趙軍還占據著壓倒性的人數優勢。
短短片刻，城墻之上的韓軍就被屠戮一空，空氣之中血腥味開始變得濃郁起來。
樂乘嘿嘿一笑，滿臉殺氣的將手中的長劍一揮，劍鋒上的幾滴鮮血飛濺而出，從空中落地。
“去幾個人把城門打開，讓趙奢將軍進城，再出去把咱們的馬看好了！其他的，隨本將軍殺進軍營去！還有，記住軍令，平民不可隨意屠戮，不然被軍法官發現了，不但你們腦袋不保，本將軍也要被你們牽連！”
作為趙國的郎中令，樂乘跟在趙何身邊的這幾年時間可不是白白度過的，至少他知道自家這位大王在這方面軍紀上近乎變態一般的苛求。
一片轟然應諾之中，三千名趙國騎兵猶如一股洪流，從城墻之上席卷入城，洶涌澎湃。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之中，啟封城的東側大門被緩緩的打開了。
從剛剛開始攻城到現在城門被打開，只用去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數里之外，趙奢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突然喚來了身邊的侍衛長。
“傳令下去，立刻向后方派出斥候，二十里之內都要全部警戒，若是發現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前來回報。”
半個時辰之后，啟封城之中的戰斗徹底的結束了。
僅僅一次沖鋒，啟封城的營地就直接被趙軍攻破，營地之中的韓國守軍被殺了至少一半，若不是樂乘及時下令阻止的話，剩下的一半人也要被有些殺紅眼的趙軍將士們屠戮殆盡。
沒有了守軍，城中其他的民眾雖然被喊殺聲所驚，但是在這黑夜之中又有誰敢輕易離開自己的家？因此自然是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祈禱泰一神的憐憫。
至此，整座啟封城宣告正式落入了趙軍的控制之下。
直到這個時候，樂乘才突然感覺到有些古怪：“趙奢將軍呢，怎么還沒有進城？”
這才幾里地的路程，從城門打開到現在，以騎兵的速度都夠走兩個來回了，然而趙奢的大隊騎兵卻依舊未至。
一陣馬蹄聲響起，樂乘高興的抬起頭，但馬上笑容就消失了。
確實有不少馬匹進城，但那都是樂乘等人在城外的空坐騎，在樂乘事前安排的部下們牽引下入城。
“難道出事了？”樂乘心中又是驚訝又是不解，好在馬上，趙奢派來的傳令兵就解決了樂乘這個疑惑。
“樂乘將軍，裨將軍（趙奢）說了，城中只留五百騎兵，由你率領維持城中秩序，其他人立刻將所有的俘虜押送出城。樂乘將軍在城中也不要放松警惕，隨時做好撤離準備。”
樂乘愣住了：“撤離？這是向哪撤離？”
來人道：“自然是向城東撤離。”
樂乘：“…”
一刻鐘之后，城外的趙奢注視著傳令兵，道：“樂乘將軍怎么說？”
傳令兵答道：“樂乘將軍已經接受了命令。”
趙奢微微點頭，道：“讓將士們下馬，就地歇息吧。記住，所有人無事不得離開馬十步之外，否則軍法從事。”
在啟封城數里之外的這片空地上，趙軍的騎士們紛紛下馬，或坐或臥。
趙奢輕出了一口氣，神情依舊凝重。
如果秦國人真的有埋伏的話，這么啟封這一帶的山口就是最佳的設伏點。
一旦被趙軍騎兵沖過這里，那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趙奢就可以毫無顧忌的直沖榆關，不再擔心任何秦軍的威脅和埋伏了。
在城內，樂乘坐在啟封城令的官邸大堂之中，百無聊賴的啃著剛剛讓人從皰房翻出來的羊腿，啃著啃著突然開口道：“你說這趙奢將軍是不是魔怔了？啟封都已經拿下了，這哪里來的敵人？我都已經讓人審問過了，這幾天根本就沒有秦軍來過嘛。你是啟封令，你說是不是秦軍確實沒有埋伏？”
在樂乘面前的桌案上，一顆人頭正正好好的擺在那里，怒目圓睜的盯著大快朵頤的樂乘。
樂乘張大嘴巴，用力撕扯著看著面前的人頭，繼續絮絮叨叨。
“你也是個漢子，能抵抗到最后一刻。但是啊，你我各為其主，我不殺你，總不可能讓你守住這里不是？你也要諒解我一下，我還要去打榆關呢。打不下榆關，我們大趙幾十萬軍士通通都要賠在這里，那可不行啊。所以，你死就死了吧，好好的去，下輩子不要再當韓國人了，懂？”
一滴鮮血緩緩的從桌案的邊緣滴落在地，發出了極為細微的“啪”聲。
樂乘拍了拍肚子，十分滿足的出了一口氣，將已經啃得干干凈凈的羊腿扔到一旁，從喉嚨之中發出了一聲極為響亮的嗝。
“其實吧，你們的死也不是沒有價值的。我們大王都說了，將來這天下總是要統一的，你們這老是抵抗來抵抗去，大家只會死更多的人，對吧？所以啊，你們就安心的去吧，以后等我們大趙把你們的國家都滅了，地盤都打下來了，你的兒子和孫子就不用再過像你這樣朝不保夕的生活啦。”
樂乘站了起來，將啟封令的腦袋掛在自己的腰間，順便拍了拍對方的額頭：“好好去吧。”
樂乘大步走出大堂之外，跨上了自己的戰馬。
在門外的大道上，一支百人的親衛騎兵早已經等候在此。
樂乘哈哈一笑，翻身上馬：“都吃飽了吧？走，上街巡邏去！”
這一夜，嘚嘚的馬蹄聲在啟封城的大街小巷之中不停回蕩。
一夜無話，黎明已至。
樂乘站在城頭，揉了揉已經明顯發紅的眼睛，看著依舊是一片死寂的啟封城，再轉頭看向東邊的晨曦，以及晨曦之下的那一支趙國騎兵大軍，口中喃喃自語。
“這個趙奢，根本就是…”
樂乘突然頓住了。
下一刻，他突然發現，在城池的西南角某個不起眼的坊門打開了，一支秦軍士兵沖了出來，正好撞上了趙軍的一支巡邏騎兵隊。
秦軍的士兵們顯然早有準備，抬手就是一波手弩齊射。
手弩、也就是所謂的臂張弩無論是射程還是殺傷力都遠遠不如蹶張弩，但是在這種雙方僅僅相隔不到二十步、幾乎已經要短兵相接的距離上卻已經是足夠了。
眾多趙軍騎兵們猝不及防之下被射落馬下，還沒有等他們回過神來，
不僅如此，城外西邊的樹林之中也突然沖出了潮水一般的秦軍士兵。
無邊無際的秦軍之中，一面黑色大旗迎風招展，在朝陽的照耀下顯得無比耀眼。
樂乘張大了嘴巴，滿臉震驚。
這些秦國人都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但樂乘馬上回過神來，現在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嗎？
“撤，都給本將軍撤出去！”樂乘聲嘶力竭的怒吼起來。
一刻鐘之后，樂乘率領著兩百多名趙軍騎兵，渾身浴血狼狽不堪的沖到了城外，來到了趙奢的面前。
此刻，趙奢已經率領著趙國騎兵列陣完畢。
樂乘欲言又止：“趙奢將軍，我…”
趙奢擺了擺手，止住了樂乘的話：“樂乘將軍，你做得很不錯。”
樂乘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啟封城，在城墻之上，一面黑色的大旗迎風飄蕩，無數秦國將士的身影密密麻麻，占據了整個城頭。
直到這個時候，樂乘才終于有機會感到后怕：“沒想到秦國人竟然真的有埋伏！”
趙奢笑了笑：“無妨，他們終究還是沒有成功，不是嗎？”
樂乘看向趙奢，眼神之中已經帶上了明顯的佩服：“將軍是怎么知道的？”
趙奢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一下不遠處的幾百名俘虜：“大王出發之前就提醒我們要小心行事，至于真正得到驗證，其實是…他們。”
樂乘順著趙奢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幾百名站在那里瑟瑟發抖的啟封城韓軍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