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何也不說話。
先靜靜的看你表演。
主父看著安陽君,眉頭微皺,目光之中似乎有著某些含義,讓安陽君微微有些心慌,移開目光,不敢和主父對視。
主父開口了:“章兒,你說吧。”
安陽君心中一喜,瞬間抬頭,臉上神采飛揚。
“主父,臣的意思其實是這樣的。眼下,司馬喜等人可為人證,但這人證只是司馬喜等人的一面之詞,若是想要以此定樂毅之罪,說服力顯然有所不足。”
趙何驚了!
這個安陽君,腦子是不是被踢了?
司馬喜這批人,傻子都知道是你安陽君指使的,現在你居然跑出來,說司馬喜等人的證詞說服力不足?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降智光環?
不僅是趙何,主父、肥義以及大殿之中的眾多趙國大臣將軍們也是面露異色。
安陽君,究竟怎么想的?
安陽君繼續說道:“所以,臣認為,想要判定樂毅是否有罪,最為關鍵的地方在于——樂毅究竟是否蠱惑了大王?如果樂毅確實蠱惑了大王的話,那再加上司馬喜等人的證言,那就是罪證確鑿!若是樂毅并未蠱惑大王的話,那么就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才能夠得出最終定論。”
安陽君的這番話說出來,大殿之中短暫的安靜了一下,都在思考著他這番話的含義。
肥義想了想,開口道:“如何能夠證明大王是否被蠱惑?安陽君,此事根本無從證實。”
趙何輕咳一聲,覺得拳頭有點癢。
這個安陽君,左一句蠱惑大王,又一句大王蠱惑,就覺得很欠揍啊。
還有你,老肥同志,人家安陽君說著,你怎么還當起了捧哏呢?
安陽君目光微微一閃,笑道:“其實也很簡單。大王之前在廷議之時曾經有一番高論,趙章回府之中每每思之,覺得大王那番高論確實頗為絕妙。但今日此事一出,趙章卻突然想起一事,當天大王曾經有言,說那番高論乃是受樂毅之啟發而成。也就是說,若是樂毅當真蠱惑了大王,便應在此事了!”
趙何心中一緊,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這個時候,上首的主父突然開口:“章兒,有話直說,不要遮掩!”
安陽君身體微微一震,忙道:“回主父,臣的意思是,當日大王在廷議之中認為,秦國必然會出兵和韓魏一戰。如今看來,此事很有可能是樂毅為了蠱惑大王所言。既然是蠱惑之言,那么秦國出兵一事自然是假,那樂毅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
肥義搖了搖頭,道:“安陽君未免有些想當然了吧?秦國就算真的出兵伐魏韓,也不是這一天兩天就能夠知道的事情,更不是現在就能夠知道的事情。”
安陽君笑道:“這也好辦,可以先把樂毅等人關押起來,等到出了結果之后再做判斷不遲。”
肥義道:“若是走漏了風聲給秦國人呢?”
安陽君笑容更加濃郁了:“國之征戰乃是大事,絕對輕忽不得。難道秦國還會真的因為樂毅蠱惑大王的一番話而選擇出兵不成?若真如此,那位秦王又如何能夠在繼位短短數年內帶著秦國闖下偌大的聲威?”
主父沉默片刻,道:“章兒這番話,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王兒,你怎么看?”
趙何臉色微變,已經完全明白過來。
安陽君這個家伙,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安陽君覺得寡人前幾天說的那番秦國會出兵的言論完全就是扯淡,所以他就借題發揮,把樂毅和這件事情聯系了起來。
如此一來,安陽君不但能夠成功陷害樂毅,而且隨便還能把寡人的臉打得啪啪響,一舉兩得。
看起來是個不錯的算計。
趙何皺起眉頭,突然感覺到有些棘手。
安陽君的這個假設,其實是建立在趙何前幾天廷議那番分析是錯誤的,也就是秦國不會出兵的基礎上。
可秦國出兵伐魏,這是史書明文記載、板上釘釘的事情。
安陽君在這件事情上,過于小看了趙何!
想想也是,一個十六歲的年輕國君,一個敗軍之國并不算太過有名的將軍樂毅,即便是兩個人相加,也不會太讓人放在心上。
這件事情上,安陽君現在過于自信,導致他走了一步臭棋!
但問題在于…鬼知道秦國什么時候出兵啊!明天?下星期?下個月?
沒有人知道答案。
正是因為這一點,安陽君的臭棋反而變成了妙招。
除非,趙何現在、當場就能證明秦國人一定會出兵,不然的話,從主父的這個語氣來看,樂毅很有可能會被當場下獄。
樂毅一旦下獄,那么安陽君的計策…其實就已經成功了。
在這個封賞典禮之上,當著主父和數百名趙國大臣將軍的面,樂毅這個給大王趙何出謀劃策之人被安陽君投入大牢之中。
安陽君,等于是在整個趙國的面前,狠狠的甩了趙何一個大耳光!
邯鄲的宮城一共有四座城門,其中北門為正門,南門為三座側門之中的一座。
作為宮城重地,這里自然是隨時都有禁衛軍站崗守衛。
由于邯鄲宮城和郭城是分開的,所以站在南門之上,可以看到邯鄲城外那一望無際的山林,以及一條頗為寬闊的大馬路。
此刻,宮城里的信宮正殿之中正圍繞著樂毅是否死間進行著激烈辯論,而宮城西門處的守衛禁衛軍們也突然緊張了起來。
遠方,幾匹駿馬帶著煙塵,飛速而至,直指宮城西門。
“有情況!”
為首的趙國禁衛軍百將一聲呼喝,上百名禁衛軍頓時提起警惕,城墻邊上齊刷刷的都是弓箭刀槍。
來人飛馳至宮門之下,是一名黑衣年輕男子和幾名護衛。
“什么人!”
年輕男子上氣不接下氣,高聲道:“我乃秦國相邦樓緩之子樓昌,有要事來報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