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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賬房

  所以顧楫認為只要那些婦女是自愿的,那就按照原樣經營,只是不能剝削過甚,以后得有個規矩。

  很多一直以來賴以為生的白俄婦女,如果停了這個生計,一家老小生活很快就成問題。而且不是組織性的經營,她們的安全沒有保障,也很容易滋生其他社會問題。

  賭場這個行當也一樣,既然合法存在,那就規范經營,只是需要嚴肅一下之前混亂的賭場借貸行為。

  賭場里借貸是不可能禁絕的,但是利息方面要按照規矩來。其實賭場除了抽水,最大的利潤來源就是借貸,輸急了眼的賭徒,褲子都愿意當場脫了當掉。

  只要當時給他們賭資,再高的利息借條也愿意簽字畫押,個個都以為自己拿了錢馬上就能翻本,哪還在乎什么高額利息。

  而超出尋常利率的借貸,幾乎會讓借貸人立刻傾家蕩產,終生無法擺脫。那些蒙索洛夫前手下的黑幫分子,通過暴力催收犯下的罪行可謂是罄竹難書。

  至于煙館,在目前來看則是觸動了青幫的核心利益。

  顧楫的意思是這個行當,煙館這個行業,需要稍安勿躁,他要仔細想想。

  這方面不能說顧楫和老洪他們道德感低,連煙館這個行業也要涉足。現在看來煙館是禍國殃民的營生,只是在當時比比皆是,不管你怎么想,這都是一個主流行業。

  而且這個行業在法租界內完全合法,拿了牌照就能經營。就和現在吸煙一樣,都知道吸煙不好,但是社會上已經有了廣泛的煙民,開個煙店賣煙別人不會感覺什么。

  你不賣也有別人賣。畢竟是先有了需求,才有了服務。用后世的理念去評價當時人的觀點,沒有必要。

  說不定在未來,現在的香煙危害也被提高到一個相當恐怖的位置,等同吸毒。但是起碼在現在,經營香煙的商家犯罪感還沒那么強烈。大眾對他們的批評也沒到那個高度,就是一個行業而已。

  他考慮的是在租界內,只要中國人進入煙館消費,立刻由白俄經營者進行舉報,由巡捕房派人進行抓捕,然后加以懲戒。

  他設想是起碼在他還有點特權的時候,不讓華人在租界內出現公開吸毒行為,起碼在經營性公共場所不允許。

  至于國人私底下的販吸行為,講真,巡捕房管不到也管不了。

  顧楫自己之前有段時間也很危險,他誤服了拜耳出的咳嗽藥水,其實就是海洛因,危害甚大。而且拜耳把這種藥劑當做世紀發明而大力推廣,忽略它的副作用和成癮依賴,一般人完全無法了解危害性。

  好在這一段時間顧楫不斷受傷,而且沒有一個相對放松的時間讓他胡思亂想,反而是陰錯陽差之下擺脫了依賴。

  最后顧楫把老洪和汪素叫到床前,細細關照了他兩,現在他們所有要做的的一切,都不可忽視任連生這個人。

  鑒于任連生的出身和歷史,不說劣跡斑斑卻也不足以給他十足的信任。雖說用人不疑,但適當的的掣肘也是必須的。

  他們總不能被任連生當了槍使,所以老洪為主,汪素為輔,平時對任連生要進行一段時間的觀察。

  主要是聯絡刀疤那伙人,只有他任連生負責進行。老洪和汪素不可能參與到這種事里,而顧楫更不會深入。實質上等于任連生就是他們的代理人,他要是起了兩頭哄騙的心思,那麻煩就不會小。

  然后顧楫和老洪打了個招呼,交給他一封便條。讓他去和袁督查說一聲,在法國學校里讓汪蘭插個班。

  現在汪蘭等于天天泡在醫院里,早上跟著汪素一起來醫院,晚上在跟著汪素一起回家。她現在和顧楫已經混的很熟了,顧楫也很喜歡這個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這事讓汪素很意外,她是原本準備主動開口的,只是還沒來得及說,沒想到顧探長已經想到了。

  而且他托袁督查安排的法國學校和一般學校不一樣,這個學校是公董局自己開設的封閉學校,里面都是法籍雇員的子弟在內入學接受教育。

  可以說這個學校是超越貴族學校的存在,不是有錢就進得去的,這個學校完全免費,里面設置的課程都是按照歐洲巴黎的公學標準,完全是個培養貴族和精英的學校。

  “啊,顧探長,這個學校,蘭蘭恐怕進不去吧…”

  汪素有些忐忑地看著顧楫說道。

  “沒問題,我測試過她,底子教的很好,就是法語差些,很快就補上了,我去法國留學時還不是一句法語都聽不懂。”

  顧楫不以為然。

  “可是,這個學校,我看袁督查也未必…”

  汪素話里的意思就是,作為華人,袁督查也未必有這個面子。袁督查有這個面子嗎?作為華人督查,當然應該是有的,只不過也很勉強。

  但是顧楫在信里拜托袁子欽讓他和薩利爾打招呼,直接讓薩利爾出面活動。他現在在醫院不好去巡捕房直接見薩利爾開口,通過袁子欽表達一下意愿,他相信薩利爾不會拒絕。

  自己這幾件事做的漂漂亮亮,而且幾次險死還生,還差點拖累了汪翻譯,不找公董局要點好處實在是講不過去。

  到現在他對汪素那天差點溺死在運河里的一幕都心有余悸。不過他看汪素自己好像是記不起來了,很無所謂的樣子。那也是因為她自己當時缺氧昏迷了,不知道是什么處境而已。

  老洪把信塞在懷里,下樓去打了幾份飯回來,顧楫看著突然想起來自己這段時間白吃白喝,好像不是汪素就是老洪在拿錢。

  于是他提出讓他們去把自己薪水領了,吃現成的就算了,在蹭下屬的吃喝就實在講不過去了。

  “別操心了,咱們現在不差錢。”

  “上午光抄了一個箱子,就拿到…汪翻譯,上午抄了多少?”

  汪素聽了拿出小本子,把記錄在冊的數字給顧楫看了。

  “這么搞,很容易出問題啊。”

  顧楫一看就皺了眉頭。

  “得找個賬房,每天盤存,統一入庫,統一劃撥…”

  顧楫心想這還得了,錢財就這么人人都能經手,一本糊涂賬,以后都發展起來了肯定要出問題。

  “汪翻譯,你先受累,這幾天就開始造個冊子,全部統籌計算一下,晚上叫任連生來我這一趟,以后每天晚上都要來。”

  汪素答應了一聲,自己吃完了,就拿著一盒飯菜和汪蘭去阿廖沙那里了。

  病房里就剩下老洪后,顧楫和他說:“其實答應任連生搞這些事情,主要是為了你們。但是絕不能搞的連蒙索洛夫還不如…”

  “賺點錢是一方面,但是不能搞的亂七八糟,反而不如之前了,咱們畢竟不是土匪黑幫…”

  “我對你放心,汪翻譯也沒問題,你們只是沒經驗而已。但是任連生那邊我之前不是開玩笑,他那里要是出了紕漏,就是大麻煩。”

  “而且,蒙索洛夫的產業絕對不僅僅就這點,一定要搞清楚。另外,他那些手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產業,刀疤他們都很清楚,所以一定要弄清楚,別讓他們有動腦筋的余地。”

  這次老洪也是很認真的聽著。顧楫現在的傷,說起來也是為了救他才中的槍。他自己也不是貪財的人,當然有這種改善生活的機會他也很高興,但是其他花花心思從來沒想過。

  現在主要是老任那邊,就看他上不上路了。假如這小子不開眼,哼哼…

  “老任這人,其實表面上滑頭,也是比較講義氣,也差點死了兩回,未必就那么差勁,咱們不能不多想,不代表他就是那樣的人…”

  看到老洪的表情,顧楫趕緊補充了一句。

  任連生確實是個關鍵人物,他擔負的是承上啟下的作用。一頭是針,一頭是線,他就負責穿針引線。他要是在里面搞點花樣,確實麻煩。

  但是也不能說明他一定會這么做。所以,顧楫是想著晚上等他來了好好敲打一下他。如果和他打過招呼了,還敢私吞欺瞞把他們當槍使,他顧楫也不是好說話的人。

  別的不說,分分鐘把他打回原形。不,直接讓他丟了飯碗流落街頭的本事還是有的。

  對于一個曾經的包探,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全靠那個身份罩著,萬一失去了租界的庇護對他而言可謂是生不如死。

  “你看看去找個賬房來,要可靠的,以后就安排在大宅里管賬。”

  顧楫特意讓老洪去找個賬房。他知道老洪有來歷,而且那些人和自己也算是有些交情。他用這種方式交好也算是一個態度的釋放。

  從心里來說,原先來租界的那個任務,他已經壓根不想執行了。失望也好,絕望也罷,總之他現在想的是怎么為幾個手下謀點好處,同時讓租界干凈點,使得里面的老百姓少受點罪。

  那些地下產業在自己手里掌握著,總比在那些流氓惡棍手里好得多。

  老洪聽了顧楫的話也是欲言又止,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等到汪素和汪蘭回來,他就欲帶著汪素去車站,準備接人了。

  “等等…”

  “顧探長,您的朋友是叫白曼彤是嗎?”

  “嗯,我寫給你。”

  顧楫接過汪素手里的鋼筆寫下了白曼彤的名字。

  “老洪,汪翻譯,辛苦你們了。”

  顧楫看著拿了毛筆在紙上寫大字的汪素和老洪說道。

  “好了,等會到了車站,我就舉著這張紙,她看到了就肯定會過來的。”

  汪素滿意的看著手里的報紙說道。

  她在報紙上,用她的小楷寫了放大版的白曼彤三個大字,確實只要一出站,每個旅客都能看見。

  “那我們走了,蘭蘭,你照顧好顧哥哥,要聽話…”

  “知道了…”

  汪素和老洪到了北站,兩人現在對這個地方都有點講不出來的心情。站務大樓上的機關炮槍眼依稀可見,只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又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

  老洪停好車,和汪素說,“汪翻譯啥時候搬家?讓老任帶幾個人來幫忙,我開車幫你。”

  “謝謝洪大哥了,我還沒和家人說呢。”

  老洪一提,汪素一想這個事也是個麻煩事。

  雖然是難得的好事,但是自己家這個情況還是比較復雜的。她是一萬個不想和姐姐一家在一起生活的,但是如果汪鳳離了她們,日子肯定會跟不好過。

  可如果她們帶著何兆清一起,那么噩夢將會是沒完沒了。汪蘭現在都不大敢在家里待著,就是因為她發現自己那個姐夫,看她的眼神非常不對勁。

  汪蘭現在14歲,雖然家里貧困營養跟不上,卻也開始長身體了。何兆清這樣的惡棍,能對已經成年的汪素肆無忌憚的進行騷擾和挑逗,面對她這個小姑娘就更沒有什么忌憚了。

  所以,汪素決定今晚回去和媽媽好好商量一下。如果郭惠琴提出異議,自己帶著妹妹住過去也絕對不能再和她們住在一起了。

  要是說她以前還有點害怕何兆清,其實她現在壓根一點不把他放在家里。主要是家丑不可外揚,亭子間里那些事,她不好意思往外說。否則的話,別說老洪了,就任連生也能輕輕松松整的何兆清這樣的無賴欲仙欲死。

  原本她還覺得巡捕房這個職業不體面,現在她無比慶幸自己找了這份工作。雖然幾次風險都很大,但是她還年輕,而且早已經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

  生活早早教會了她很多。失去父親這個家族唯一男性的庇護,她已經足夠獨立和堅強。溺水這種事,在她看來就是個意外,過去了就過去了,反正自己又沒死。

  她甚至比顧楫都想得開,完全不知道顧楫當時有多緊張,現在有多后怕。

  現在石庫門的鑰匙就在她手里,隨時可以搬過去住。獨立的體面的法租界房子,如果按照租賃價格來算,她現在整個月的翻譯薪水都不足以支付。

  更不要提根本沒有房東,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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