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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惡客

  “你這個手下跟過去干嘛?”

  威廉姆疑惑地問著薩利爾。

  要不是為了維持體面,自己早就跑回去了。這中國人怎么還上趕著往前湊,他實在難以理解。

  “威廉,你怎么看這些東方人?”

  薩利爾沒有直接回答,卻反問了威廉姆一句。

  “唔,我了解到的大多數中國人,大多都有著出人意料的智慧和非凡的勇氣,而且非常善于忍耐和樂觀。只不過,他們的決策者…”

  看著前面的身影,威廉姆說完之后搖了搖頭。

  面對同樣來自歐洲的同胞詢問,他說的都是實話。

  在中國,他感受到了中國人的勤勞和智慧,尤其是普遍樂觀和善良的天性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是他認為這個民族天性里,原本被視為優點的忍耐意志似乎又特別突出。雖然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忍受,卻也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東西。

  而至于那句話里省略掉的部分,他相信薩利爾非常明白。

  “您說的沒錯!好吧,讓我們看看接下來他會做些什么。”

  薩利爾饒有興味地看著前方。

  顧楫出去之前沒和他進行過匯報,只是轉過身看著他,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往下拉了拉帽檐。

  他還沒反應過來是什么意思,顧楫已經沖出去跟上了接收小隊。這時他才明白,原來這位探長之前在用歐洲人的禮節和自己告別。

  法國人是浪漫,卻更崇尚英雄。顧楫這樣的行為,雖然事先沒有和他匯報,薩利爾到是也沒覺得自己被下屬冒犯。

  其實他和威廉姆一樣,好奇顧楫現在出去想做些什么。

  走在隊列里的顧楫,自己也沒想好下一步的行動。決定跟在接收小隊后出去,是因為他不敢讓時間拖的太久。

  薩利爾和威廉姆自然可以按部就班、按照程序進行接收。他們的部下都有防毒面具,就算倉庫里的毒氣開始泄漏,全身而退還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周圍的中國百姓怎么辦?

  圍聚在現場的百姓可以勸離,可那些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卻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統統撤走。

  而且根本不敢進行這樣的疏散,一旦造成恐慌,危害或許并不會比毒氣泄漏更小。

  所以,他想著自己先到倉庫進行觀察。如果有必要的話,就先發制人,哪怕開上一槍引起后面的注意也好。

  那個叫謝爾蓋的所謂政委,之前回答薩利爾的問題時,明顯是給他們蘇聯人留下了足夠的余地。

  “原先倉庫是他們把守,后來人都撤回了?”

  那個狡猾的家伙,顯然知道薩利爾不會無緣無故問他這個問題。

  作為中國人,顧楫一看到他臉上出現那種轉著眼珠的熟悉表情,就知道他在開動腦筋了。

  西方人很多時候都有些大大咧咧。

  或許他們一貫自信,不需要很是細心地觀察對方的表情,更注重的是自我體現。

  而一貫講究謹小慎微的中國人,基本都掌握著幾分察看別人臉色的技能。

  所謂察言觀色、鑒貌辨色這些成語畢竟有著悠久的傳承。

  果然,隨后那個謝爾蓋的回答可謂滴水不漏。一旦事發,他那里完全可以推卸的干干凈凈。

  按照他的說法,之前倉庫在他們手里,確實沒問題。至于之后出現什么問題,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能怪他們嗎?

  謝爾蓋肯定會說:“你們要向我們發起進攻,我們難道還死守倉庫,坐以待斃?你們看看,要不是你們采取極端行動,也不至于讓壞人鉆了空子。”

  所以,明知對方在運用話術,處在顧楫的位置和身份,也不可能越過上司直接質問。

  甚至,連提醒上司也不可以。現場那么多人,如果自己那么做,那就讓薩利爾太難堪了。

  顧楫跟著小隊往前走,期間他用法語和這幾名士兵打著招呼。

  看到有一個中國人自愿出來參加行動,而且法語還如此流利,讓原本很是緊張的幾名士兵也開始放松了下來。

  雖然身后裝甲車上的探照燈把前面照的雪亮,只是作為標準配置,顧楫注意到他們身上每人都帶了一只手電筒。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站務大樓前。

  看著面色復雜集合在一起的蘇聯人,顧楫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這個民族比誰侵占的中國領土都要多,在中國領土上做的壞事更是比誰都不少。

  八國聯軍有他們,中東鐵路也有他們,尤其是之前在中國的領土上還進行過臭名昭著的日俄戰爭。

  日俄戰爭期間,中國東北是雙方陸上交鋒的戰場,當地人民蒙受極大的災難,生命財產遭到空前的浩劫。

  必須強調指出:在中國國土上進行的這場帝國主義掠奪戰爭,給中國人民造成了極為深重的災難。

  僅就中國東三省部分地區而言,“自旅順迤北,直至邊墻內外,凡屬俄日大軍經過處,大都因糧于民。菽黍高粱,均被芟割,以作馬料。縱橫千里,幾同赤地。”

  “蓋州海城各屬被擾者有300村,計遭難者8400家,約共男女5萬多名。”遼陽戰場“難民之避入奉天省城者不下3萬余人”。“烽燧所至,村舍為墟,小民轉徙流離哭號于路者,以數十萬計。”

  甚至連日本人辦的盛京時報(1906年10月18日)也不得不承認,東北人民“陷于槍煙彈雨之中,死于炮林雷陣之上者數萬生靈,血飛肉濺,產破家傾,父子兄弟哭于途,夫婦親朋呼于路,痛心疾首,慘不忍聞。”

  ——(作者:部分摘錄)

  這種行為猶如兩個惡客,跑到別人家里去搶劫,結果因為分贓不均開始斗毆。摔鍋砸盆甚至拆掉房梁都根本無所謂,因為砸的不是他們自己家的東西。

  諷刺的是,就在不久前,他們還耀武揚威地在車站對中國警察進行了繳械。而現在則一個個空著手,耷拉著臉垂頭喪氣,猶如斷了脊梁的癩皮狗。

  顧楫在人群里,發現了躲躲閃閃的尤里。

  這個之前在車站里見過一面的老朋友,此時擠在士兵身后,眼神躲閃,十分尷尬。

  “領事先生,是你嗎?”

  顧楫主動走了過去,和他打著招呼。

  尤里此時的表情很是復雜。內心經過反復后,驕傲使他決定,冷起面孔,不理睬顧楫的問候。

  “我懷疑你身上藏有武器,站出來,接受檢查!”

  顧楫就等著他這個反應,立刻變了臉色,拔出手槍,用英語和法語各說了一遍。

  英語是出于面子上的需要,而法語當然是說給六人小隊聽的。

  果然,正在檢查的士兵立刻端著槍,把尤里從人堆里扒拉了出來。

  這個會說法語的中國人此前一直和最高長官站在一起,并且還單獨待在一起商量了一會。

  尤其是勇敢的自愿和他們一起執行任務,已經贏得了他們的尊重。

  士兵當然是不需要講究禮貌的,動作非常粗暴,把尤里原本敞著的大衣都扒掉了。

  “請問您是領事先生嗎?”

  顧楫站在發型已亂、衣衫不整的尤里面前,輕輕地再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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