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藍(四)

　　漁船繼續行駛，在三人合力劃動下，很快就來到第一個魚漂標記的區域。

　　丟下船錨固定好漁船，路鳴和海藍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開始拖拽地籠上的繩索。

　　繩索在路鳴手中漸漸繃緊，突然受到阻力猛地抻直，同時，海底有大量氣泡溢出。

　　這是拉到底了。

　　掂了掂手中的繩索，比放下去的地籠重太多，路鳴雙眼忍不住放光。

　　不出意外，地籠里應該有不少收獲。

　　海藍察覺到路鳴表情的變化，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地籠的收獲，不等路鳴一點點拉上地籠，直接一個猛子扎進水里。

　　路鳴頓時感到繩子上的張力一松。

　　很快，一個地籠被海藍托舉著浮出水面。

　　新芽幫著路鳴將地籠拖到船上，看到小小的籠子里擠滿了十幾條巴掌大的魚，高興地直拍手。

　　海藍也趴在船舷上，顧不上上船，看著籠子，趴那傻笑。

　　這一籠魚只有十幾條，卻可以滿足四五個成年人一頓的飯量。

　　關鍵是這只是一個籠子，路鳴他們放了六個籠子，如果每個籠子都是如此。

　　那這個小小的地籠真的能解決村子糧食短缺的窘迫。

　　想到這，海藍船也不上了，興奮地游向下一個魚漂，不等路鳴劃船跟上，順著魚漂一個猛子潛入水里。

　　等路鳴追上去的時候，海藍已經托舉著地籠浮在水面，隔著老遠就激動地揮手大喊。

　　路鳴靠近后，看到籠子里滿滿得都是魚，比第一個還滿，怪不得海藍這么激動。

　　不過，路鳴沒有急著將籠子拖上船，反而一臉嚴肅地訓斥海藍。

　　這里雖然靠近岸邊，水不是很深，可是萬一有外海潛過來的兇猛魚類，海藍跑都來不及。

　　就算沒有，幾個地籠隔得這么遠，海藍一通游下來又是扎猛又是托舉地籠，萬一脫力或者抽筋，離船太遠路鳴想救都來不及。

　　海藍乖巧地回到船上，不再私自行動，三人駕船一一收起地籠。

　　后面的地籠有多有少，但是數量都維持在十五六條左右。

　　這種效率已經是非常可怕了。

　　要知道村民們以前靠撒網捕魚，一個青壯撒上一天，運氣頂到頭也比不上最少的那個地籠。

　　地籠只要放下靜等收獲就行，又沒有力氣限制，像海藍這樣的少女都可以，全村的老人婦女都能用。

　　眼下這五六個地籠就有半船的收獲，要是再多點，村民們的饑荒問題完全可以解決。

　　連岸上的村民們都注意到這一點。

　　原本反對路鳴出海的村民們都躍躍欲試，墊著腳有說有笑地望著三人。

　　想到這，海藍下意識望向拖拽地籠的路鳴，眼中滿是異樣的神采，連下船幫忙都忘了。

　　“我來我來。”一旁的新芽聽到這是最后一個地籠了，一個勁哀求想要自己試一試。

　　路鳴拗不過，掂了掂手中的繩子，正好這個地籠比之前幾籠都輕，似乎收獲很少。

　　路鳴便把繩子遞給新芽，自己則從一旁小心看護著，準備隨時出手幫助。

　　可是，路鳴漸漸聞到一股子越來越重的腥味，疑惑地往船下掃了眼，頓時一驚。

　　因為隨著地籠的上浮，船下不斷有氣泡翻涌而出，帶上來大量的血水，慢慢將船下這一大片區域染紅。

　　路鳴定睛一看，原來是地籠里鉆進了一只滿嘴尖牙的兇猛食肉魚，跑不掉的魚蝦都被它吃掉了，整個籠子只剩下它自己和滿籠子的魚骨、魚鱗、碎肉末，怪不得這個籠子比其他籠子都輕。

　　新芽也注意到地籠里的情況，小嘴一撇，顯然是不高興。

　　路鳴本想安慰兩句，可是想到什么猛地一巴掌拍掉新芽手中的繩索，拿起船槳大吼道：

　　“快，劃船走~”

　　海洋里昏暗的環境下造就了魚類靈敏的嗅覺，很多大型肉食魚類對鮮血尤其敏感。

　　地籠里的血肉都碎成渣了，時間肯定不短了，指不定會招來什么恐怖的大型肉食魚類。

　　路鳴反應不可謂不快，可是，還是晚了。

　　漁船剛劃出去幾米，地籠所在的區域下方，在岸邊村民的疾呼聲中，突然魚躍而出一條巨大的鯊魚。

　　鯊魚足足有燈塔小二十米那么長，張開的血盆大口足以將小船一口吞下，剛砸回水面產生的余波就差點將路鳴的小船掀翻。

　　事出突然，新芽力量弱，抓不住船身，一個不穩，直接被掀進海里，甩出去十幾米的距離。

　　路鳴隨手抓起一個地籠，解開地籠上的繩子，想要救新芽上船。

　　可是路鳴叫了海藍半天，海藍卻毫無反應。

　　鯊魚的出現，仿佛勾起海藍某些不好的記憶。

　　海藍完全是被嚇傻了一樣，雙眼空洞，抓著魚叉如行尸走肉，嘴里喃喃地說著什么，看嘴型似乎是爸爸媽媽。

　　新芽雖然拼命游向漁船，可是鯊魚速度更快，新芽甚至碰不到船就會被鯊魚一口吞下。

　　眼見著鯊魚就要追上新芽，鯊魚已經張開血盆大口，路鳴甚至能看到鯊魚牙齒間的碎肉和地籠殘渣。

　　路鳴思緒如電，管不上太多，一把拽過海藍手中的魚叉，踩在船舷上輕輕一蕩，整個人高高躍起。

　　路鳴像一顆炮彈砸向鯊魚，一人高的魚叉被路鳴借助慣性重重插進了鯊魚的嘴里。

　　鯊魚吃痛，本能想要閉嘴。

　　路鳴強忍著被吞下的恐懼，抓著魚叉不松手，正好將魚叉卡在鯊魚嘴里。

　　鯊魚嘴閉不上，不停地在海水里翻滾。

　　路鳴死里逃生，乘機趕緊在海藍的幫助下將新芽托上船。

　　此時的海藍終于恢復正常，她一臉歉意地望向路鳴，伸手想要將路鳴拖上船。

　　可是當路鳴想要翻身上船時，身后一聲巨響，鯊魚再次浮出水面。

　　它半人大的眼珠子死死盯著路鳴，仿佛要噴出火來。

　　而嘴中的魚叉幾乎繃彎成一張弓，上面裂紋密布，眼看著就要撐不住了。

　　岸邊的村民們架起船沖過來，有的村民更是敲鑼打鼓制造噪音想要吸引鯊魚的注意，可惜太遠了。

　　就算路鳴能爬上船，此時也根本跑不掉，甚至會被憤怒的鯊魚連船帶人一起吞下，連累新芽和海藍。

　　想到這，路鳴忽視海藍伸出的胳膊，雙手撐在船舷上，突然沖著海藍笑道：

　　“我還是覺得海藍更好聽。”

　　說完，路鳴用力一壓，借助船的晃動，身體后仰，沒入水中。

　　新芽和海藍撲到船邊伸出手臂想要拽路鳴。

　　可是一切都晚了。

　　人船瞬間分離開來。

　　路鳴借助沖力，向一旁游去。

　　鯊魚調頭緊跟其后。

　　沒游兩步，鯊魚咬斷魚叉，瞬間出現在路鳴身后。

　　鯊魚張大嘴就要將路鳴一口吞下，利齒的陰影甚至完全籠罩住路鳴的身體。

　　面臨死亡的威脅，路鳴卻是轉身沖著海藍喊道：

　　“海藍，你的父母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