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火的影子(中)

　　村民們悍不畏死地沖向海賊。

　　青壯頂在最前面，老弱婦幼藏在后面。

　　撒沙子，丟石頭，蒙床單，所有大家能想到的方式，都被用在海賊身上。

　　三個海賊只是比普通人強壯些，雖然擅長打斗，但被十幾個村民圍毆，稍有失誤便會被撲倒在地，被憤怒的村民干掉。

　　只有海賊頭目，仗著身強力壯，沒人是他一合之敵，不斷游走。

　　但是隨著三個手下被村民干掉，六十多個村民都開始圍攻他自己。

　　海賊頭目漸漸得也有些吃不消，一時間戰斗陷入僵持。

　　另一邊，趁著海賊頭目不注意，瘦小少年悄悄攙扶著路鳴遠離戰斗，靠到石碑上休息。

　　少年身材瘦小，個頭還不到路鳴的胸口，攙扶時累得渾身發抖。

　　在地球，他也就是剛上初中的年紀，現在卻被迫與海賊拼命。

　　“你們怎么來了？”路鳴忍不住開口，卻不小心牽動傷口一個勁咳嗦，最后更是咳到吐血，用手都捂不住，從指縫間不斷流出。

　　看到路鳴傷得如此重，瘦小少年滿是愧疚，眼淚止不住地流：

　　“對不起，村長，我們不應該離開的，要是一開始我們留下，你們說不定就不會受這么重的傷，對不起，對不起～”

　　少年的聲音有些尖細，路鳴忍不住仔細看了看，才發現他居然不是男孩，而是一個女孩，怪不得大家都穿著大褲衩子，而她卻一直穿著上衣。

　　“不，咳~咳~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帶你們逃到這里，卻沒有保護好你們。”

　　不知為何，看著眼前的瘦弱少年…少女，路鳴眼前止不住浮現出小個村民的影子。

　　住的暖，吃飽飯，村民們所求僅僅是這么簡單，可是這個可惡的世界卻一次次戲耍著大家。

　　路鳴拉著小女孩的手，虛弱地說道，“不要難過，這本就不是你該承受的。”

　　路鳴不勸還好，一勸小女孩頓時哭得更厲害了：

　　“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任性，可是，我真的不想哥哥用生命換來的機會白白浪費掉，所以我才想帶著大家躲進山里，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想讓我哥死得更有意義～”

　　“哥哥？”路鳴連咳嗽也顧不上，驚訝地望向眼前的小女孩，“你的哥哥？”

　　小女孩沒有說話，而是轉頭望向碑前的墳包。

　　意思不言而喻，她居然是小個村民的妹妹，怪不得自己每次看到她總感覺有些眼熟。

　　而直到此時，路鳴才發現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小個村民的名字。

　　“你的哥哥叫什么名字？”路鳴一臉歉意地問道。

　　“哥哥的名字？”

　　小女孩愣了愣，停止啜泣，落寞地說道：

　　“村長，你怎么了，我們村莊都是貴族的奴隸，沒有名字，更沒有姓氏，我們只有代號，現在離開那個國家，我們連代號都沒有了。”

　　路鳴之前就有些奇怪，村民們之間都是嗨嗨的稱呼，從來沒有叫名字，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大家根本就沒有名字。

　　而看到小女孩提到哥哥沒有名字，連代號都沒有時的落寞樣子，路鳴的心就像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

　　路鳴突然有些懂了，怪不得小女孩之前會如此激動，一定要帶著大家躲進山里，不就是想讓小個村民死得更有意義些嗎。

　　一個人活著，沒有名字還有跡可循，畢竟日常的生活證明著他的存在。

　　可一個人死后，如果連名字都沒有，還有什么能證明他來過這個世界。

　　小個村民是為大家死的，他的死沒有為大家換來希望已經夠憋屈的了。

　　現在，死后連名字都沒有，這讓他的親人如何不難過。

　　想到這，路鳴突然掙扎著，不顧咳血的身體，扶著石碑站了起來。

　　“村長，你？”看著路鳴站都站不穩，小女孩趕忙上前攙扶。

　　“咳沒~事~咳咳~”

　　任由小女孩攙扶著，路鳴拿起斧子準備在石碑上刻下名字，想要為小個村民在這個世界留下最后的痕跡。

　　可是舉起斧子，路鳴的手卻突然頓住了。

　　刻什么？

　　該為小個村民刻下什么名字？

　　耳邊，小女孩的話不斷回蕩著：沒有名字，更沒有姓氏，我們只有代號，現在連代號都沒有了，那是怎樣的絕望。

　　腦海里，小個村民笑著點燃燈塔的畫面不斷閃現，那又是怎樣的訣別。

　　戰場上，村民們明明沒有任何勝算還在前仆后繼地沖向海賊頭目，被他一一擊飛又掙扎著起身，哪怕只能拖住他一秒鐘。

　　大家為什么在這么做，明明身陷無盡的黑暗中絕望無比，卻賭上性命奮不顧身地向前撲。

　　不就是因為小個村民犧牲自己，為大家點燃的那一絲希望之火。

　　如果說小個村民是一片樹葉點燃的不起眼火苗，那現在，所有的村民就是被這個火苗引燃的小火堆。

　　總有一天，這個小火苗會引燃整棵大樹，整片森林，甚至整個黑暗的世界。

　　“就叫薪火吧，木葉·薪火，木葉是我們的姓氏，薪火是你哥哥的名字。

　　有木葉飛舞的地方，就有火在燃燒，火的影子會照耀著整個村子，然后新的樹葉即將萌芽。

　　一片樹葉燃燒發出的火苗雖然弱小，可是代表的是希望，是傳承，弱小的火苗遲早會點燃整片森林。

　　到那時，火的影子，火的意志，會照耀整個村子，讓新的枝芽萌發，繼而照耀整個世界。

　　而你，以后你就是木葉·新芽。”

　　路鳴大手輕撫著木葉新芽的頭頂，為她和小個村民許下名字。

　　“木葉薪火，木葉新芽，”新芽嘴里一遍遍重復著哥哥的名字，淚水像珍珠一樣滴落，“有木葉飛舞的地方，就有火在燃燒，火的影子會照耀著整個村子，然后新的樹葉即將萌芽，木葉薪火，木葉新芽，哥哥，我們有名字了~”

　　看到新芽又哭又笑的樣子，路鳴強忍著劇痛，想要在石碑下刻下許下的名字。

　　可是，路鳴受的傷太重，握起斧子都在顫抖，更別提刻下名字。

　　戰場上，海賊頭目衣服被撕成布條，看上去狼狽，可是身上受的都是輕傷。

　　反觀村民，青壯都被打倒在地，站著的只剩下躲在最后面的老人和孩子。

　　對方已經注意到路鳴，那惡狠狠的目光仿佛在威脅路鳴等著。

　　時間不多了，路鳴想要在海賊頭目過來之前刻下名字。

　　沒有猶豫，路鳴用鋒利的斧刃剌傷手指。

　　鮮血直流，路鳴用鮮血在石碑上，一筆一劃地寫下木葉薪火以及木葉路鳴的名字。

　　寫完，路鳴顧不上止血，握緊斧子擋在新芽面前，因為海賊頭目已經打倒最后一個村民，向路鳴所在的石碑走來。

　　“新芽，活下去，

　　記住，你不是逃跑，

　　你是木葉的新芽，

　　帶著大家的希望，

　　在火的影子下，活下去，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無論發生什么都要笑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