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澗將那些個鄉民的尸首依個埋葬畢了,又望向藍嵐師姐妹二人離去的背影,見她來時輕盈,去時蹣跚,想起昔日蜀中一行她對自己也是照顧有加,心想道:但愿她受傷不重吧,怎么我方才出招會如此重手呢?
想到此節,洛澗心中又是不禁責怪起自己來了。
可洛澗不知道的是,藍嵐壓根兒就沒有受傷,她這些月以來長進的可不僅僅只是武功,還有她行走于江湖當中的心計。
他以指代刀的一招雖然是刺中了藍嵐的肩胛骨,但是他手中留力七分,加之藍嵐真氣護體,又豈是那么般容易傷著的?就算傷著了又哪里會嚴重到如此步履蹣跚的模樣?
藍嵐與之交手了十數招當中便明確察覺到了自己不是眼前這臟漢子的敵手,不愿與之死磕拼命,心中便道是假裝受傷而退,好去請自家師傅來壓陣。
果不其然,洛澗方才埋葬好這些鄉民的尸首,剛想離去追趕那對不知羞恥的狗男女之時,忽然聽聞遠遠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峨嵋派藍嵐、朱珠兩位姑娘礙著你什么事了?”
洛澗被這攜著真氣的話音一震,登時是心中一驚:好渾厚的內勁真氣,隔著這般老遠的一聲話語便能有如此威勢!同時低聲自言自語道:“峨眉派又來人了?”
他話語說得很輕,但遠處那人竟然是聽見了,森然寒道:“不錯,峨眉派又來人了!”
遠處那人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相距還尚遠,但第二句話的時候已經是幾乎近在身前了,是一名白發蕭然的老尼,洛澗見她如此身法絕妙,心知此人定然不是個好惹的主兒,登時想要閃身掠逃,乍一轉身卻又見一名白發蕭然的老尼擋在了自己的去路之前!
洛澗不僅是心中一驚,扭頭一看背后,哪還有那白發老尼的身影?正見數十人分成三排奔走而來,奔到了近處,眾人站在洛澗的后處,如此一來便是圍住了洛澗前后的去路。
相較起那數十人峨嵋派的弟子,洛澗更為心驚的是眼前這個身法似鬼怪幽魂的白發老尼姑,她從自己身前繞到自己身后的這份動作以及身法竟然讓自己一時也沒看的清晰,只感到了眼前一晃。
洛澗略略打量了一下那白發老尼,但見她身穿一襲灰黃僧衣,頭戴灰黑尼姑帽,白發及腰卻整理得干凈整齊,她有著半百的知命歲齡,但在一身真氣的潤身保養之下,膚色顯得甚是紅潤。
偏頭過去再看看身后那些峨嵋派的弟子,其中約有半數是身穿僧衣、頭戴僧帽的尼姑,而余下的便都是俗家子弟,其中是有男有女,藍嵐與朱珠便就在俗家弟子的隊列之內,男弟子則是站在了最后,便相繼分成了尼、俗、男這三排。
峨眉派的功法至陰,故而不適男徒,所以投入了峨嵋派門下的男弟子皆是不能獲傳上乘武功的,地位相較于女弟子也低得多,甚至可說是雜役一般的存在了。
洛澗心下反復一橫對,想起方才藍嵐二人說是要請自己去見她們師傅以獲定奪。如此看來這白發老尼定是她們的師傅了,同時也是峨眉當代掌門孤燈師太了。
孤燈師太冷冷的向洛澗上下打量,半晌不語。
再反觀洛澗,被孤燈師太如此刺魂扎魄的眼神盯得是提心吊膽,心中絲毫沒有了底氣,想要出言解釋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想出手交鋒但又明知不是敵手。
良久,才聽得孤燈師太哼了一聲,偏頭向朱珠問道:“就是這個小娃子么?”
朱珠躬身道:“是!”
洛澗忽見眼前灰黃影子一閃,孤燈師太已經以快捷無倫的身法欺身到了自己身前,又以快捷無倫的掌法一掌揮出。
如此電光火石的瞬剎,洛澗勉強看清了孤燈師太擊出的一掌乃是與方才藍嵐所用的截雪綿掌屬于同一招式,但無論是精妙、威力還是速度都完全不可同一而論。
洛澗拼盡了渾身真氣踏出水中月身法一避,才堪堪是避開了她如此襲來的一招。
孤燈師太見他避開,不禁是“咦”了一聲,道:“看來有幾分本事!”
洛澗還未來得及回話,孤燈師太又是一掌襲來,掌勁更盛、掌威更猛,反觀洛澗因一著走錯,便是落于被動閃避的窘況。
若是他在孤燈師太第一掌拍來之際便是以擬形六法對應,以擬形六法招招相接、攻勢不斷的特性,說不得可以反攻還手,不至于落得現在這般被動閃避的情況。
孤燈師太見兩招取不下眼前之人,眼中寒芒頓現。
如此變化,洛澗身處交鋒當中,怎會察覺不到?登時感到汗毛一束,便見著孤燈師太雙掌齊出,左手化作霜雪橫絕的掌招,右手化作雪中劍舞的劍式,兩招又變出十二式,齊齊擊向洛澗各處要害。
剎那之間,洛澗只感到真氣幾乎結霜,整個人宛若置身于冰天雪地當中,而孤燈師太揮出劍式所蕩出的劍氣更仿佛這冰天雪地當中鋪天蓋地而來的寒風,整個世界都被這寒風所侵襲、所覆蓋,絲毫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猛聽得咔嚓、咔嚓兩聲響,又聽得洛澗一聲悶哼,眾峨嵋弟子定睛一瞧,只見洛澗身子已經摔出了數丈之外,左手腕骨之處,右小腿骨之處迅速漲起一片紅腫,也不知道是傷還是折。
洛澗掙扎著想要爬起,但此時心脈又被恍然一震,便是昏迷了過去。
孤燈師太這幾下出手,每一下都是干凈利落,洛澗雖然都能瞧得清楚,但實在是快得不可思議,想要出手頑抗卻是根本做不到。再細數一下,孤燈師太出手一共四次十六招,便將洛澗拍暈了過去。
但深知孤燈師太武功是如何高深的峨眉派弟子們皆不由是在心底里驚嘆:那臟漢子竟然能在師傅手底里走下了這么多招!
孤燈師太目光幾乎是刺人心魄,只是洛澗現在昏迷了,又哪里能感受得到呢?她喝聲道:“做個擔子,帶了他去。”
眾弟子忙是齊聲應答,十余名男弟子快手快腳的扎了一個擔架,再由兩名男弟子抬了回到隊伍身后,隨著隊伍繼續向著西南方向行進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