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園在余杭的城北,那是一處人工建造的山水花園,亦是一處私人的園林。
園里擅長水景。水石相映,構成了這一處園景的主景,引的是西湖的水,植的是太湖的石,壤的是花草古樹,又絕非叢莽一片,植或古樸或秀麗多姿,又輔以花、果、葉增色添香。
夜更深了些,晚風輕撫而來,帶來了花香,帶來了清涼,也帶來了這處園林不該來的人。
此時月圓如鏡,高掛在夜空中。
月下,是兩株丹桂樹,兩株連理合繞,就像是一對熱戀中有情人,正在月下深情地相擁親吻著一般。
樹下,劫風竊雪又想起了剛才的那一伙人。
只要一想起他們,她的心就好像忽然被人捏了一下,她從沒想到那一伙人的武功如此高強,她并不是個容易慌亂的人,但是她此時卻需要極力的壓制自己的焦急、焦慮,她已經在裕園里走了一遍,她并不著急著躲起來換妝容裝扮。
這處園林若是換成平日里,這個時辰早就是各處點上了燈,照得大亮。雖然不敢說宛若白天,卻能說是繁星盞盞。
今日這里卻是一片漆黑,只有著月色,只有著湖光。
園林的暗處里,忽而出現了一個男子,一個看不清楚模樣的男子,他道:“我還是頭一次見你落荒而逃的模樣。”
劫風竊雪沒有動,她也沒必要動,她知道來人是誰。
劫風竊雪道:“若是換做你遇到這種事,你也會跟我一樣落荒而逃,而且說不定逃得比我還快!”
說罷,長長嘆出一口氣,又道:“你不是糊涂蟲,你知道我為什么逃,你也知道我為什么會被發現。”
男子道:“我知道,我還知道你逃不了。”
劫風竊雪道:“我這不就已經逃了嗎?”
男子道:“不,你逃不了。”
劫風竊雪皺了皺眉,道:“你認為他們還會來找我?還能找得到我?”
男子道:“說不定他們現在就已經找來了。”
劫風竊雪聞言,笑了出聲,是冷笑,是不屑地笑,道:“我別的本事沒有多大,逃起來卻是快得很。”
男子道:“是不是已經快得沒有人能追上了。”
劫風竊雪道:“能追上我的人至少還不算太多。”
男子忽而笑了一聲。
劫風竊雪道:“你的笑又是什么意思。”
男子并沒有再說話,他已經離去了。他是什么時候離去的,又去了多遠,劫風竊雪絲毫沒有察覺,甚至那聲音是他在自己跟前說的,還是用內勁真氣傳音入耳的,她也絲毫分不清。
但是她還是能分清一件事的,那就是他說的的確沒有錯。
忽聽“嗖、嗖、嗖…”地幾聲破風之聲,自己的前、后、左、右,竟然全部被人圍了起來。
不是別人,正是洛澗、安蠡笙、遼東小怪、張逸、蘇暮心。
而遠處凌亂的腳步聲,聽聲音大抵不是官府捕快,就是大理寺的人了。
張逸急聲喝道:“我乃大理寺丞——張逸,現以幾樁大盜案、殺人案的罪名將你捉拿歸案,擇日候審。”
劫風竊雪反應極為靈敏,她知道若是被他們幾人圍攻,那自己便是身法武功再好縱然也是逃不掉的。就在張逸出言呵斥的同一時間,劫風竊雪便是一招踏雪尋梅的身法步伐,如電光雷閃一般,撲向了洛澗。她看得出洛澗不會武藝,也看得出他在那幾人之中極其受重視,只要他受制于自己,那其他人便就不敢再隨意出手。
安蠡笙早就料到她會先向洛澗出手,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招迅捷如火花的常羲劍法祭出。
“叮”地一聲,長劍與短劍相接,她們兩人內勁真氣催發,不斷地向四周散出凌亂的劍氣,那兩株連理樹上的樹葉也被這森寒的劍氣所摧,如深秋落葉般片片落了下來。
洛澗依舊是什么都沒有看清,只見寒芒劍光相接,只聽“叮叮”劍聲作響。
落葉落下,轉瞬間又被兩人凌亂的劍光絞了個粉碎。
短短數息的功夫,兩人十數招相接,安蠡笙身上已經被逼出了冷汗。
劫風竊雪手中的短劍上纏著紅綢緞,這本應是舞劍所用的劍器,眼下卻成了要人命的紅蛟龍。
一寸長一寸強,安蠡笙的三尺青鋒劍雖長,但遠不及那脫手而出的紅綢劍器,紅綢緞帶動著短劍,遠比手中的青鋒劍更長,更靈活。
劍器的招式變化之快,亦是匪夷所思。
安蠡笙的衣襟已經被割破了些許,她已經在極力的避開。若是換作他人,沒準割破的就不止是衣襟了。
“嗖”地一聲,劍鋒破風,兩柄短劍如蛟龍戲珠,相交而來,眼看就如同鉸剪一般,要將安蠡笙項脖狠狠地剪斷!
劫風竊雪嘴角又露出了獰笑,她似乎看到了轉機。
沒料到,安蠡笙忽然往后直直躺倒了下去,那相交的鉸剪就剛好從她鼻尖擦了過去,驚險至極。
而后就在這一剎那間,安蠡笙劍尖頂地,將自己整個人彈起,劍光一閃,“嘶啦”的一聲,劍柄上的綢帶已被她砍斷,這一招無異就是等同于砍斷了劫風竊雪的兩只手。
劫風竊雪咬了咬牙,轉瞬之間便知道自己已落劣勢,身子速速凌空翻出,就想要施展身形遁逃。她剛提起一口內勁真氣,卻感覺身形一滯,低頭一看,腿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蘇暮心的綢緞困住了,掙扎了幾下卻掙脫不得,她惡狠狠的瞪了蘇暮心一眼。
劫風竊雪仿佛周身哪里都藏著劍器,只見她腿一抬,便又從靴里摸出了一柄短劍,只不過這柄劍器并沒有綁著紅綢緞,她反手揮出一劍,卻不曾料到蘇暮心的內勁灌輸之下,那綢緞“嗡嗡”地抖動著,短劍在綢緞上擦了過去,竟然是割斷不得。
蘇暮心道:“別費勁了,這緞子我若是不想讓你割斷,那你是割不斷的!”
劫風竊雪忽而悠悠一笑,道:“不愧是江湖四仙子之一的蘇暮心。不僅人美,武藝也強橫無比,這一手碧云綾怕是與神秀夫人相比也不遑多讓了啊。”
蘇暮心道:“小姐謬贊了,我暫且還比不得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