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素做佛跳墻

　　遼東小怪和安蠡笙二人說話間并未刻意壓低音量，洛澗雖然在禪院廚房內下廚煎炒慢燉地忙活著，但卻也聽得清楚，手中工夫不停一心二用，遠遠的就問道：“這幾日才傳來的消息，你怎么就比官府知道得還早些了？”

　　遼東小怪道：“只怪我一直就有一個消息靈通的朋友。”

　　一旁的覺明禪師道：“阿彌陀佛！”

　　洛澗道：“覺明師傅？”

　　遼東小怪苦笑道：“幸好我只有這么樣的一個朋友。不然光聽這些麻煩事，我就每日不得安生。”

　　覺明禪師聲名在外，慕名前來的食客里不乏一些長耳長目，江湖消息最靈通之人，所以江湖中的一些奇聞異志，隱世之秘以及江湖中最新的消息動向，覺明禪師也知道得不少，比起那官府的層層通報才緩緩而來，倒還真是要靈通不少。

　　洛澗聽壇里已經滾沸，用挑火棍撥開爐灶中的柴火，讓爐中火心燃而不旺，文火慢燉著這一盅素做佛跳墻，停下了手來，忽然問道：“這劫風竊雪第一次出現是什么時候？”

　　遼東小怪道：“第一個案子是寧越王府的隨珠被竊去，是六月二十。”

　　洛澗道：“最后一次呢？”

　　遼東小怪道：“兩天前，鎮遠錢莊這案子。”

　　洛澗道：“沒有人見過他嗎？”

　　遼東小怪拿出一張宣紙，道：“有！不僅有，還有畫像。”

　　洛澗聽言，從廚房走了出來，與安蠡笙二人鋪開宣紙一看，洛澗不由得心中暗嘆：這畫師手下工夫了得，宣紙上用軟毛筆墨繪畫而成的人像，竟然如此栩栩如生，宛如活人一般。

　　只見畫上那是個年紀輕輕的小伙子模樣，眉清目秀的煞是好看，眼神中透露著一股高傲和玩世不恭，一襲長長的黑發兩鬢發白，如原野里的第一抹初雪一般，亦如藍天里獨自的一片白云一樣，這白鬢倒是額外的引人注目。

　　洛澗看安蠡笙也在直勾勾的看著這畫中人，笑問道：“你江湖奇人異士見到多，你認得這人是什么來歷嗎？”

　　安蠡笙嗔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江湖萬事通，哪會知道這么多。”

　　洛澗道：“劉兄想要插手這個事情？”

　　遼東小怪道：“原本只是想探一探這人底細，若是綠林俠盜之士，相識之后再勸說一番讓他不再如此出盡鋒頭，免得招來殺身之禍，事情倒也是簡單了。不曾想這次鎮遠錢莊上下慘遭滅門，我倒是得好生管一管這事了。”

　　洛澗沉吟了一下，道：“既然這個人如此大張旗鼓，而且不懼別人看到他真容，證明他并不擔心別人憑著畫像尋到他。這個人要么是易容變裝，要么是對自己東躲西藏的功夫很有自信。”

　　遼東小怪道：“沒錯。”

　　洛澗道：“照我說，這個人應該不是新出世想快速出名的大盜才對。”

　　遼東小怪道：“哦？洛兄此話怎講？”

　　洛澗道：“這個人的作案手腳利落又干凈，能殺這么多人，武功肯定也不低，這樣的人，哪像是剛出道的新手？應是很有名的人故意扮成這樣子，又用上新的名號，做出書信通報這樣的新穎手段，偽裝成新出世的大盜，讓人不往那些老偷老盜上去想，讓人猜不出他是誰？”

　　遼東小怪道：“看來洛兄該考慮到官府衙門亦或者大理寺去吃這行飯了，那些混了十多年的老狐貍怕不是都沒你看得這么準。”

　　安蠡笙聽他這么一說，不由得笑道：“大理寺？洛澗可是剛把人家給得罪了，怎么還能去吃這行飯了。”

　　洛澗也是苦笑，道：“現在正在鎮遠錢莊查案的，就是大理寺的人，希望他們能查出點什么東西吧。”

　　遼東小怪聽他二人這么一說，好奇問道：“哦？洛兄怎么就把大理寺的人得罪了？”

　　安蠡笙把剛才鎮遠錢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了遼東小怪。

　　遼東小怪聽完，便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哈哈哈，洛兄可真是個妙人啊！”

　　覺明禪師忽然道：“水中月，鏡中花，似實非真，不禁波粼。”

　　洛澗道：“如覺明大師所言，一個人的偽裝無論多好，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破綻是經不起推敲的，只要一碰就跟波光水粼一樣消散了。”

　　遼東小怪沉吟了一下，道：“但是見過劫風竊雪的人，要么遠在西南一帶，要么已經躺倒在鎮遠錢莊里了，這時候想要這么找他們仔細問出些線索來，恐怕也來不及了。”

　　洛澗估摸著這盅素做佛跳墻燉煮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起身走向廚房，一邊走一邊說道：“線索嘛，不一定要從活人口里問，活人受各種事物影響，也許沒注意到一些蛛絲馬跡，也許雖然注意到了卻又忽略了亦或者被誤導了。”

　　遼東小怪倒是皺起了眉，道：“那這樣豈不是無處可查？”

　　洛澗聽著燉盅里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將爐灶里的火撲滅，又取來鍋墊，毛巾用冷水打濕，將那素做佛跳墻搬了上桌，一邊說道：“現場遺留的證據和線索都很多，只不過看大理寺的那些人是否能好生查出來了。”

　　三人見他直接就把壇子搬上了桌，不由得好奇，洛澗所說的這品佛跳墻菜肴，卻是連裝盤成菜品的模樣都沒有。

　　安蠡笙與洛澗關系最是相熟，率先問道：“你就這樣把整個壇子搬了出來？不乘出來裝成菜品嗎？”

　　洛澗笑道：“現吃現乘就好了，若是葷做的話，要文火燉上五六個時辰才會單獨裝上小盅去燉，那才會好看些。”

　　洛澗說罷，取下壇蓋子，霎時間香飄滿園，鮮香之味直入心脾引人口涎直流，遼東小怪原本一桌素席已經是吃得有十分飽了，一聞到這壇中飄來的鮮香之味，一瞬間感覺肚子又空了。

　　一旁的覺明師傅也不禁動容，雙手不再合掌，直勾勾的盯著那壇中。若不是洛澗此時在幫三人裝乘，他便要自己起身去裝乘了。這時候覺明禪師才深深回味起那句‘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墻來’的意味，若這壇佛跳墻不是素做，憑自己的修為真的能守得住禪心嗎？

　　洛澗裝乘好三碗之后，分與他們三人，微笑地看著他們三人，道：“素做佛跳墻，請用吧。”

　　三人一同輕舀一口湯汁送入口中，入口鮮香甜美又醇厚無比，十數種食材煨于一壇之內，既有共同的味道引導，又保持著各自的特色。文火慢燉，壇內的食材吃起來軟嫩柔潤，濃郁而又不膩口，回味無窮。

　　一時間，他們三人不言不語，都是在細心細致地品嘗著這一份佛跳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