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雌雄莫辨
胥子關臉上依舊笑著，眼里冷光浮動。
一切全都明白了，就差擺上桌面。
沒藥上查到陳國忠，形跡可疑的一丈紅還被楚女館庇護，而這也是陳國忠的產業。
胥子關松開刀，取出一支煙塞進嘴里。
所以劉副帥可以公然抗令，因為胥子關的權利來自魚符，而魚符又來自陳派的鮮于仲通。
韓令牧還沒什么動作呢，可不能讓自家人撅了墳墓。
估計這一切陳國忠還沒傳到耳邊，而他派系下的一眾已經自然做出了反應，體制的好處就在于此，所有人組成運轉自如的機器，自發保護著他們的大腦、頭目、利益代言人。
劉副帥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胥子關不能繼續往下查，除非韓令牧也查到這一點。
胥子關一邊笑一邊吐出煙霧。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對了，薛開山受了不輕的傷，你們照顧好他。”
說罷，他越過劉副帥向后走去。
“胥帥，您去哪？”
胥子關拿煙的手擺了擺，頭都不回，只有煙霧在光里飄散上升。
“當然是去楚女館嘍，鮮于大人可是給了我足足五百兩吶。”
“胥帥，魚符！”
“留著吧。”
走進楚女館的大門，胥子關笑容消失。
鮮于仲通對他的命令是“盡力拖延，搶在韓令牧的前面。”
現在他已經走在韓令牧的前面，是拖延的時候了。
可他又不是真的胥家六郎，他必須要完成主線一。
從鮮于仲通那借力已經不現實了，他現在只能自己一個人調查。
媽的。
胥子關凝視著前方，仿佛能穿透楚女館的大堂，看到清池上的水閣。
憑他一個人，確實難以對付那三個人，按照現世里的RPG游戲來說，那三個人簡直就是最好的刷本陣容，一個T一個刺客一個遠程DPS①，十個胥子關都不夠他們刷。
只能先放下，況且他們如果真的受陳國忠保護，有恃無恐，也就壓根不會跑。
那么目標只剩一個了。
顯明連開合，胥子關垂眼，眸里冷光滲人。
陳大人，陳御史，陳釗，陳國忠。
旁邊的迎客丫鬟看著胥子關一直站在那不動，忍不住上來問道。
“郎君久立于此，可是有相熟的姑娘，或是飲酒？”
胥子關回神，看向麗服丫鬟，想了想。
“備一桌酒席吧，某家有些餓了。”
丫鬟笑容宴宴，“那請郎君隨我來。”
兩人直上三樓，途經樓梯的時候，上面突然傳來一陣鶯鶯燕燕的嬉笑聲，胥子關抬頭一看。
扶手之間不知垂下多少水袖，落如絲綢之雨，丹寇手指在其中一閃而逝，濃香從頭頂落下。
在一眾嬌笑聲中，只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胥子關與丫鬟往旁邊避開，舞女們簇擁著一個男人從他們旁邊走過，肌膚勝雪發髻如云，水袖如風拂面。
中間的男人面如冠玉，一身黑色舞裙黑色大袖②，眾舞女著白裙白水袖，便如宣紙上洇開的一點墨。
狹長似刀的丹鳳眼，媚意里流著水般的輕浮，嘴唇紅似胭脂，一勾一笑，舞女們的笑聲隨著他的嘴角涌起或止歇。
胥子關看著男人下樓，扭過頭向丫鬟問道。
“那是？”
“韓公子韓達，長安中有名的風流子，跳舞跳的比女人都好，可不止是館里的姑娘喜歡他。”
丫鬟沒有多說，繼續上樓，胥子關站在原地。
“郎君？”丫鬟從扶手間探出頭。
“就來。”
各式菜色上完，丫鬟倒上茶準備離開。
胥子關卻向她招招手。
“來，陪我喝會酒。”
丫鬟一臉震驚，指了指自己。
“我？”
胥子關取出一枚足色船型小銀錠，放在瓷杯旁。
“過來坐。”
丫鬟眼神在銀餅上一掃，順從的坐在胥子關身邊，她識得貨，官造銀錠，底白細深，泛著青氣，是今年新鑄的官銀，還未在民間流傳開，只在官員手中才有。
她把瓷杯奉到胥子關嘴邊，一雙手比瓷杯更白。
雖然丫鬟都是資質較差的，但身在青樓，耳濡目染，伺候人的功夫總有兩分。
胥子關取下瓷杯飲盡，然后問道。
“剛剛碰到的那位韓公子，能細說下么？”
他隱約記得韓達這個名字，在原主的記憶中沒有，是在之后薛開山整理的案卷里看到的，但實在想不起來。
丫鬟笑容一怔，心想這位爺打聽男的干嘛，難不成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也是，那位韓達穿上舞裙后雌雄莫辨，雙腿細且白，又有些男人的力氣，水袖甩地揚天，舞如撐天之圓，不知繞了多少男人女人的心。
“郎君，那位韓公子可不好打交道，喜好舞蹈熟婦，來我們楚女館，只是因為館里的舞女是長安最好的舞女，平時可遇不見。”
丫鬟掩嘴一笑，“郎君若想跟他搭上話，恐怕得有一身好舞技，或者長得像裴夫人一樣憐人，那時他才會像蛾子一樣撲上來。”
“裴夫人？”胥子關聽到一個詞。
丫鬟一驚，心知自己說漏了嘴，急急的飲下一杯酒。
“哪個裴夫人？”胥子關捏住了她的杯。
“是兒家說錯了，郎君不要打聽了。”丫鬟低聲哀求。
胥子關又取出一塊銀錠，放進瓷杯里，杯里的酒水溢出，順著丫鬟的指骨流動。
丫鬟猶猶豫豫的看了胥子關一眼。
果然，青樓的女人在要錢這件事上，都是柔柔弱弱而又駕輕就熟。
胥子關將銀錠磕在桌子上，銀光伴著燭光，讓銀子有了層肉的暈色。
“那郎君可不要向外說。”
“我曉得輕重。”
“這事其實連姑娘們都不知道，只有我們這些伺候人的丫鬟知曉，那一日正好是我遇見韓公子，他沒去跳舞，我便帶他去雅間，之后便有個戴面紗的女人進屋，我恰巧看見了，后來聽人說…”
說到這丫鬟停了嘴，眼波流轉，燭火昏黃，孤男寡女，美酒亂性，氣氛曖昧，細細的手指絞在一起，意思不言自明。
“姑娘就別賣關子了。”
胥子關捏著酒杯提醒。
不解風情。
丫鬟腹誹了一句，繼續說道。
“那正是朝中陳御史的夫人，裴柔。”
就像一聲雷鳴劃開腦海，胥子關瞇起眼，遮住瞳孔里暴起的精光。
有方法了！
他終于想起來薛開山那些案卷里的一些蛛絲馬跡，雖然那案卷里用了春秋筆法，但只要細細整理，依舊能讀出寫作者的意思。
他一口將杯中酒飲盡，捏起丫鬟的下巴，問道。
“姑娘，吾與韓公孰美？”
筆者：①簡單理解，T為坦克，DPS為輸出。
②反串文化中國自古就有，男穿女裝，女穿男裝，隋唐五代尤盛，男性香薰衣、戴簪花，在唐代十分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