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秒四萬
“這是一個低速彎，入彎速度保持一百七八，在灰姑娘比賽開始之前，你要熟悉九號線所有的彎道。”
“慢入快出是過彎最簡單的辦法，切進彎道的一刻是速度的最低點，然后提速出彎。”
“就是現在，加速！”長島雅治大喝。
RS5吼聲如雷，原本抓到機會的M2再次被甩在后面，囂烈的夜風吹得胥子關衣領飛速翻動。
在剛剛某一瞬間，他確實感受到了速度的魅力，踩下油門之后速度飆升的正面反饋，讓胥子關體內的腎上腺素含量急速上提，兩人的身體被驟增的速度壓在座椅上。
哪怕明知道這樣的速度是馳騁在生死之間，也依舊無法拒絕。
一切能被壓在身下的東西似乎都對男人有著超乎尋常的吸引力，就比如豪車、駿馬、女人。
胥子關耳朵一動。
“好像有聲音。”
“是輪胎在響，高速之下輪胎正在發熱，有響聲很正常，熱胎完畢就好。”
“不錯不錯，保持速度。”長島雅治喝了口酒，眼睛明亮，“輪胎關乎著車手的性命，長年組大概每兩個月就要換一套輪胎，我明天會給你換上一套71R半熱熔。”
“把窗戶關上吧，高速之下狂風會影響車的平衡。”
儀表盤上的數字已經逼近300，在路燈這種低頻率的人造光下，從天空看下去，RS5拖出長長的尾跡。
“高速彎！保持二百四到二百七！”
“前面是合流彎！降低速度，小心旁邊車道來車！”
RS5沖入隧道，在隧道內特別顯快，兩邊的招商廣告被拉成斑斕的色塊，沖出隧道的一瞬間甚至有種撞進新世界的感覺，胥子關眼中光彩變幻，仿佛有火把在深井中墜落！
“在長年組與本氣組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當事故無可避免時，不要把普通人牽扯進來，自己造的事就拿自己的命去填。”長島雅治說。
胥子關挑挑眉，他沒想到暴走族一群不良子居然有這樣的共識。
“我前面跟你說過的，04年灣岸線上的事故，就是一名暴走族為了躲避迎面而來的大貨車撞上了護欄。”
“我朋友。”長島雅治抹凈胡子上的酒。
最后一個彎道。
在一系列的彎道上寶馬M2終于趕到了RS5的前面，胥子關死死咬住前車的尾燈，兩輛車即將入彎。
“你贏了。”副座上的長島雅治說道。
彎道轉瞬即至，胥子關輕踩剎車，大力扭動方向盤，RS5猩紅的尾燈亮起，然后切進彎道，漂亮的甩尾！
加滿油門，出彎！兩車進入最后決勝的直道！
漸漸嚴重的推背感證明了RS5猛增的加速度，一噸多重的鋼鐵帶出極大的動量，哪怕胥子關就此熄火，慣性也將帶著這頭猛獸沖過終點。
M2在決勝段如同孱弱的綿羊，在放爪狂奔的獅子面前毫無抵抗力。
猛的，前方的M2突然讓出了車道。
胥子關楞了一下，看見M2打了幾下雙閃，速度慢慢降了下去。
“他認輸了，雙閃在暴走族之中有很多含義，讓開車道打雙閃就是認輸，超車吧，記得回雙閃感謝。”
RS5破爛的車頭超過M2車頭，雙閃感謝之后拉滿速度，道旁的路牌一閃而逝。
“前方辰巳停車區。”
看到這個牌子后胥子關減速，RS5尾燈亮起，最終拐進停車區內。
M2隨后停在它旁邊的停車位上。
胥子關解開安全帶下車，M2的車主降下車窗向他喊道。
“嘿！不跑第二圈么？不跑我找別人了。”
“跑。”一個聲音回答道。
年輕人疑惑的轉頭，看清楚了說話者，那是RS5副座上的中年人，頭頂微禿，胳膊粗實，臉龐因喝酒變得紅潤，只有一雙眼明亮。
年輕人突然笑了起來。
“大叔！你就不要湊這種熱鬧啦，這個年紀不應該好好養生么，看點大河劇①回去睡覺吧，熬夜可不是你們應該做的事啊。”
“哈，你們這些小子。”長島雅治下車，“每一代的年輕人說話都是一樣難聽啊，和我當年一樣嘴臭。”
“但大叔也是年輕過的，不要因為生活里那么多倚老賣老者，就對年齡這種東西抱有輕視啊！”
“說話蠻有趣的嘛大叔，那我就和你跑一圈。”年輕人作勢要升起車窗。
“你和我跑？可以啊，但加上個游戲吧，大叔我年紀大了，單純的輸贏我已經興奮不起來了。”
年輕人笑了笑，身體放松的倚在座椅上。
“好啊，大叔你愿意玩我就陪你咯，什么游戲？”
長島雅治上半身俯低，笑容收斂，目光尖利，中年頹廢大叔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氣勢兇悍的不良。
年輕人身體不自覺的往后仰了仰。
“下一圈，誰先回到這里，然后開始計時，在第二輛車回來之前，每過一秒，四萬。”
年輕人瞳孔縮了縮，手心不自覺的滲出汗。
“大叔你開玩笑呢，你有那么多錢么？”他勉強笑笑，示意那輛RS5，“晚一分鐘那可就是二百四十萬萬，你車壞了都還沒修呢，唬我啊？”
長島雅治拿出那沓一萬面額的紙幣揚了揚，然后站直身子，但年輕人感到更強的壓迫感涌來。
他用力舔著后槽牙，笑容消失。
“你是不是玩真的啊大叔？”
“敢玩么？有把握么？沒有把握就換個人來，找你能找到的最快的，看清楚我說的話…”
長島雅治慢慢后退，嘴唇開合，用日語的口型說。
“最快的。”
那沓紙幣嘩啦吹著，仿佛能把這無聲的三個字送到年輕人耳邊。
年輕人看著中年人和那個高瘦男人回到車邊，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盤，他想直接贏過那沓錢，卻又有著隱隱的恐懼，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那個油膩中年人淡漠的語氣讓他后背發寒。
四萬日元大概等于兩千五人民幣，一秒兩千五，最貴的風俗店牛郎店也不敢要這個價。
他用力的活動了一下臉部，貪婪讓他面容猙獰。
接著他拿出翻蓋手機，撥通了一個武暴走頭目的電話。
“喂，般若哥，是我呀，有筆大生意上門，要不要做？”
“是個歐吉桑②跟我打賭啊，只有兩個人，擺明送錢的嘛。”
“到手分我一半啦。”
“辰巳。”
啪，電話掛斷。
年輕人看向RS5旁的兩個男人，眼神陰冷。
“贏錢？有命贏，沒命花啊！”
①大河劇，是日本NHK電視臺每年一部的歷史劇的系列統稱，一年約五十集，多由實力派演員出演，劇情考據嚴謹，受眾多為中老年人。但由于近年來收視率不佳，也出現偶像派演員與架空劇情。
②歐吉桑，原為中性詞，如今多貶義，此處引申為很討人厭的中年男人。
為了避免影響閱讀流暢感，文中出現的生僻名詞皆在章末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