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感情行事的人類
還記得是一個入秋時分的雨夜。
天空飄著鵝毛細雨，在遠方城市戰火的照映下，仿若血雨，格外刺眼。
葉仁背靠在樹下，就這樣怔怔望著前方火光連天的城市。
“這么晚，還不睡嗎？”
身后傳來厚重的腳步聲，腳步聲來到他身邊，頭頂落下的雨中斷。
葉仁揉了揉泛紅的眼睛，微抬頭瞥了旁邊的人一眼，隨即收回視線，繼續癡望著遠方城市。
旁邊的人沒有介意，單手撐著傘，笑著坐下，跟著葉仁一起望向遠方天空，嘆道：“原來雨天也有星光啊。”
“那不是星光。”葉仁聲音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
“嗯？”身旁的人笑問：“不是星光，那是什么？”
“那是天罰！”葉仁咬緊了牙，在他眼中，一閃一閃的星辰就是一雙雙嘲笑的眼睛。
“是嗎”，身旁的人看著星光卻著迷了：“可在我眼中，那就是星光，耀眼，美妙，以弱小之軀守護整片天空，照亮著我前行的路。”
剛開始聊天，意見便不相符。
空氣一下安靜下來。
兩人都沒說話，看法不同，還有什么可聊的。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望著遠方，心中各有所想。
不知過了多久，雨悄然停了。
身旁的人收起傘，放下舉了很久的手。
“你是叫奧爾法對吧？”
這時葉仁開口說話了。
“是的，我叫奧爾法”，奧爾法點頭，其實他的全名不止這三個字，不過既然這三個字能讓葉仁記住，把「奧爾法」當做名字也無所謂了。
“你能送我回中都嗎？”葉仁語氣略帶請求問道，眼中帶著很大決意。
奧爾法不作考慮回絕道：“不能，我們的隊伍不會回程去中都，而我不可能脫離隊伍。”
葉仁聽了眼睛又變得黯淡無光，回過頭繼續望著遠方城市，不再去理會奧爾法。
“你這么想回中都，是想確認家人的安全吧。”奧爾法問道，沒讓氣氛再沉寂下去。
葉仁神情凝固，逐漸轉變成自責：“我還有母親，還有妹妹，如果她們還在中都，一定在等著我去救她們！”
“你家人的安危，席露絲已經冒著生命危險為你確認過了，你家人已經離開中都避難，不在災區中，我覺得你應該相信她。”
奧爾法站起身，臉上帶著令人心安的微笑，然而在說「生命危險」四個字時，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在中都救下葉仁后，席露絲便轉告了他家人的情況。
席露絲來到中都第一件事就是去葉家確認葉仁的安危，在奧爾法、冬靈兩人護送下，冒著生命危險執意前往葉家。
然而葉仁不在家，不止葉仁，葉家一個人都沒有，很干凈，不過有些物品被收走了，看樣子應該是察覺到怪物的威脅，被人提前護送離開了。
將這些轉告給葉仁后，葉仁一開始是相信的，并跟著這支隊伍逃離了中都。
而到了最近，葉仁開始騷動起來，由于見證到太多怪物噬人的畫面，他難以抑制一種恐懼在心中蔓延開來，開始懷疑席露絲的話是否存在虛假，母親和妹妹真的還活著嗎…
不安的情緒一出現，再難壓下。
葉仁握緊拳頭：“我要親眼確認，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安心。”
這個回答讓奧爾法很失望。
席露絲的心意完全被辜負，那般不顧一切的去拯救是為了什么？
良久沉默過后，奧爾法道：“沒人綁住你的手腳，你為何不自己回去？”
葉仁道：“我一個人根本不可能走回去。”
奧爾法問：“為什么？”
葉仁皺眉，答案明擺著，還需要問為什么？
他回道：“那些怪物很危險。”
奧爾法又問：“有多危險？”
又是一個意義不明的疑問，有多危險，一直周旋于前鋒的奧爾法會不知道？
葉仁沉住氣，順著問題回答道：“我會死。”
“呵呵！”奧爾法突然笑出聲，隨即轉身走回野營地，嘴里還輕聲笑道：“是啊，會死人的啊！”
葉仁不解看著奧爾法離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直到天際發白，他終于想通奧爾法想說的是什么。
回程的路很危險，會有人死去，誰都沒有例外，即便是奧爾法他們，也只在死里逃生中看起來強大。
葉仁站起身，迎著初曉向前走去，他知道該怎么做了。
席露絲的墓冢前，葉仁跪趴在地面，奧爾法、沃帕斯、冬靈各站一端，壓抑的氣氛，仿佛時空都凝固在這一副畫面。
誰都沒有說話。
也沒人出言責怪葉仁。
葉仁就這樣安靜的跪在墓冢前懺悔。
這時，被煙灰覆蓋的灰暗天空下起了小雨。
他的身體抽搐起來，身下的土地被雨水浸濕。
他終于親眼確認了。
家里沒有人。
席露絲說的是真的。
他是想說一句謝謝，再為自己的懷疑道歉。
現在仍然可以說，只是席露絲再也聽不見了。
那真的是一個奇跡，他沒依靠任何人，只身一人走回了中都。
然后另一個奇跡也誕生了，席露絲也一個人回到了中都。
兩個奇跡碰在一起，砰！悲劇發生。
在這座城市，怪物鬧出來的動靜越來越響。
“走吧！”
最后是奧爾法先打破壓抑的氣氛，他走到葉仁身前，蹲下身，手掌輕輕搭在葉仁肩上。
“對不起”，葉仁的聲音聽不出感情。
“不用道歉”，奧爾法輕聲道：“因為我們都是感情行事的人類。”
葉仁緩緩抬起頭。
奧爾法臉上還是那令人安心的微笑。
冬靈見此，一言不發轉身向遠方而去。
沃帕斯看了看葉仁，小跑跟上冬靈。
“繼續前進吧！”
奧爾法伸出手。
葉仁眼神空洞的握住了奧爾法的手。
失去同伴，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最后一次，他們要繼續前進，前往修格海域。
有了目標，就會有安全感，心懷希望，即便他們根本不知道前往海域是為了什么。
只是聽說，修格海域有著解決異變源頭的方法。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怪物不再僅限于吞噬人類和動物，它們開始吞噬建筑、樹木、水源…
“水源，我們需要水源！分開找，這附近一定還有著水源，找到水源活下去！”
那天，幾個隊伍分散開在一片還有著綠色植被的森林尋找水源。
葉仁與奧爾法分到一組，前往分配到的區域尋找水源。
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他們找到了水源，一個很大的水潭。
奧爾法高興的來到水潭邊，雙手捧起潭水，如獲至寶。
而就在這時，潭水劇烈翻涌，溢出水潭，一只似金屬似甲殼的肢體從水潭中冒出，襲向奧爾法。
奧爾法驚險躲過，迅速退后，望向水潭。
水潭中竟藏身兩只體形龐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