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一望無垠的波河平原被炙熱的陽光無情地烘烤著。沉悶的空氣籠罩著一切,只有偶爾掠過頭頂的飛鳥發出幾聲低鳴。從山丘上向東望去,彎彎曲曲的波河猶如一條泛著金光的玉帶,讓人著迷。河的兩岸,六個黑影來回穿梭,仔細查看著地面上腳印的大小和方向。不遠處,一雙如鷹隼般犀利的雙眼也將目光落在那片雜亂的足跡上。站在高處可以清晰地看見,足跡分別向東邊和南邊延伸。一直向東,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堅固軍堡。作為拱衛倫巴第國都米蘭的重要支點,這座軍堡內駐扎著三百倫巴第精銳,通過一條商道直接與米蘭相連。沿途集鎮、要塞和莊園眾多,防御嚴密。向南,穿過一片高低起伏的山丘后,便是一片密林,此處距離桑蒂亞城不足五英里。密林西南邊緣連接著大片麥田,穿過麥田,就進入了索倫堡的地界。一條連通索倫堡與桑蒂亞城的商道橫貫南北。數百年來,這條橫跨南北、勾連海陸的大動脈讓倫巴第獲得了巨額的財富,閃亮的金幣源源不斷地被倫巴第人裝進了口袋。而此時,寬闊的道路上行人寥寥無幾。不時從北邊逃來的流民行色匆匆,他們要前往還未被戰火包圍的索倫堡,然后繼續南行避難或停留在索倫堡。商道兩側的麥田里,幾處隨意搭建的窩棚外冒出幾絲青煙。門口的雜草堆旁,煮開的深桶鍋中漂浮著幾粒脫殼小麥。麥田里,為了填飽肚子,這些無家可歸的流民乞丐不得不努力搜集掉落在地里的麥子,用這點少得可憐的糧食填飽一家人的肚子………“…真沒想到,倫巴第人打仗的本事不行,逃命的時候卻跟狐貍一樣狡猾。”在地上來回查看馬蹄印的一個黑袍士兵用張開的手掌在腳下的凹陷的足跡里來回比劃,一邊對身旁同伴講述著自己的發現。“發現什么了”“你看,這些腳印里面明顯有一些是朝反方向走的,也就是我們追來的方向。但我們來的時候根本沒發現敵人的蹤跡。你在看那邊…”黑袍士兵伸手指向南方,“大部分人馬朝那邊走了,而東邊,按照馬蹄印推斷,應該只有十幾人。”同伴側目看向東邊,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我是倫巴第公爵,肯定往東走…”“為什么你認為倫巴第公爵一定會往東逃呢”不遠處,亞特正騎著馬朝幾人走來。“大人!”聽到聲音的六個黑袍士兵立刻躬身行禮。“說說你的理由。”亞特指著獵人出身的那個侍衛隊成員。“回大人,敵人騎兵雖只剩下二百來騎。但在這片平原上目標還是太大,容易暴露。而南邊離桑蒂亞城不遠處有一片密林,足以讓他們藏身。甚至可能在我們不備的時候隨時跑出來咬我們一口。”亞特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繼續!”“但是,倫巴第人大勢已去,倫巴第公爵自己也清楚這一點,他斷然不會在此停留。所以,如果他不想被我們抓住,往東逃到那座軍堡才是他活命的唯一機會。”“你說得不錯,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亞特將目光在這個獵人出身的侍衛身上停留了幾秒,隨即下馬蹲伏在地上簡單看了一番,多年前身為獵人的記憶頓時涌上心頭。不過,這次他的獵物不再是山里的黑熊或荒原的郊狼,而是統治倫巴第這片廣闊而又富饒的土地的雄獅。“傳令,派五十輕騎向東沿著腳印追擊,務必活捉倫巴第那個老東西。再派三個連隊向南,咬住剩余騎兵的尾巴。同時,派人告訴桑蒂亞城,密切注意難逃敵軍,謹防對手偷襲!”“是,大人。”看著打馬朝身后跑去的侍衛,羅恩移步來到了亞特身邊。信誓旦旦地說道:“老爺,追擊倫巴第公爵的任務就交給我吧,我保證把那個老東西替你抓回來!”“你!”亞特轉身看著羅恩期待的神情,當場給他潑了一臉冷水。“你小子,做夢去吧!想得還挺美。”亞特自然明白羅恩的心思,但他當下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而羅恩作為自己的心腹,而且掌管著亞特多年來一手建立的情報網,還有很多牽涉甚廣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羅恩,你過來。”亞特四下掃視了一番,輕聲喚道。羅恩旋即湊了上去。跟隨亞特多年,每逢亞特要分派任務的時候,總是一副嚴肅的表情。每每于此,羅恩總能心領神會。主仆二人之間的默契總在潛移默化中不斷增加。“你聽著,這件事關系重大,你務必親自出馬…”看著亞特嚴肅的神情,羅恩眉頭立刻緊皺,緩緩靠近亞特的嘴邊~“…你聽著,天黑以后立刻聯系北地各處的鷹眼,務必打探清楚…”“…此外,通知山谷守備軍團,全團戒備…”……“…都問清楚了嗎”“問清楚了。這群雜種都是從桑蒂亞城方向逃過來的。除了那個領頭的在我們第一輪沖鋒時帶著幾人趁亂逃跑,剩下的幾個頭目都在這了。”安格斯撇了一眼被圍在麥田中間的北逃傭兵俘虜,隨即取下腰間的酒馕,咬開木塞,猛地灌了兩口烈酒。“痛快!哈哈哈!”看著安格斯暢飲佳釀,站在一旁的騎兵連隊長呂西尼昂口舌生津。“接著!”安格斯將酒馕扔給了呂西尼昂,打了勝仗,這位軍團副長自然也大方起來。將酒馕扔給呂西尼昂后,取出隨意擺放在地上口袋里的黑麥面包配著肉干,又大口嚼了起來,吃得津津有味。呂西尼昂二話不說,高高舉起酒馕使勁兒往肚子里灌。酒精入口的那一刻,疲憊消解大半。酒足飯飽,安格斯撐著嵌在地上那把血淋淋的戰斧,緩緩地從墊在身下的麥稈站起來,朝那群圍坐在一堆的傭兵走去………“…魔鬼,他們都是來自地獄的魔鬼。”“魔鬼…”“主啊,請寬恕我的罪過,原諒我的無知。您的仆人愿放棄人間的一切,盡情侍奉我主,只求您不要拋棄我…”一個跪倒在地語無倫次的傭兵不停地嘟囔著,暗淡無光的眼神里充滿了驚恐,瑟瑟發抖的身體讓他顯得羸弱不堪。半小時前,這個九死一生的傭兵和僥幸躲過炸雷的同伴們正一路向北逃亡,躲避桑蒂亞城守軍的追殺。他們大多數人都知道,桑蒂亞城守軍握有從地獄帶來的不祥之物,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一般,瞬間便能將人撕成碎片。幾番交手,己方傷亡慘重,再也無力抵抗。一行兩百五十余人的隊伍,掉隊的掉隊,跑散的跑散。等到了這處麥田之時,只剩下了一百七十人左右。好不容易停下來喘口氣,這群猶如驚弓之鳥的傭兵又被一直在城外襲擾倫巴第人的威爾斯軍團騎兵連隊撞上。幾個沖鋒下來,傭兵死傷三分之一,徹底喪失了抵抗的意志。紛紛丟盔卸甲,不再做困獸之斗。……“…雷耶克,賈法爾。”安格斯走到兩人面前,“目前戰事尚未完全結束,你們切不可麻木大意,一定要約束好手下人,給我看好這群降兵。大人有令,我和呂西尼昂還有其他任務在身,這里就交給你們兩個了。”“另外,先不要給這群家伙任何吃的,實在太渴給口水喝就行了。”安格斯白了一眼這群家伙,恨不得將他們全都砍了腦袋。但軍團有令,不可虐待俘虜,安格斯只好作罷。“安格斯長官,您放心,有我們在這,你們就放心去吧。若有差錯,我甘受責罰。”賈法爾信誓旦旦地說道。“另外,命人將這些糧草物資全部收集起來,到時候等候軍團統一調令。”“是!”在城外作戰這段時間,騎兵連收獲不小。光是斷敵輜重糧草就獲得了上萬磅的糧食,武器盔甲上百套,金銀財貨折合八萬多芬尼。“另外,派兵把手各個交通要道,士兵進駐周邊村寨莊園。凡遇到可疑人員,一律給我抓起來…”……“快,把他們都給我帶進來!”桑蒂亞城北城門,負責駐守的薩普連隊長菲尼克斯正在負責接收戰俘。早在守城軍隊擊潰倫巴第傭兵時開始,他便開始重新調整城防。并著手接收戰俘、調運物資等事項。“把這群雜種給我帶進去,讓他們負責清理街道,修繕房屋。要是有人膽敢逃跑或者偷懶,給我打斷他們的雙腿!”數日前還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桑蒂亞城,此刻又開始喧囂起來,往日的沉悶逐漸被勝利的喜悅所籠罩。看著街道上越來越多的人,小商小販們也走出家門,向過往行人和士兵們販賣手中的貨物。昔日緊鎖的門楣里面,越來越多人探頭向外張望,渴望知曉外面發生的一切。城中的大小酒館和商鋪一家接一家的開張。紅磨坊門口的姑娘們也越來越多,爭相拉著客人往里面走………“快,馬上就要到了!再堅持一下。”昏暗的夜空下,十余匹戰馬裹著馬蹄一路朝不遠處那座屹立在山頭的軍堡奔去。從遠處看去,軍堡哨塔頂樓的火光散發著迷人的光芒,宛如蕭蕭寒夜里點燃的救命稻草。燥熱的白日隨著黑暗的降臨緩緩褪去,晚風吹拂,帶給旅人秋日的一抹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