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索爾堡北返的第四日,放晴多日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時間,整個世界被皚皚白雪覆蓋。
奧斯塔城中,亞特望著絲毫沒有減弱的漫天飛雪,對站在身旁的隨軍神甫羅伯特夸道:“羅伯特神甫,幸虧有你及時的忠告,不然我們這數百人就得被困在荒無人煙的野外了。耽誤時間事小,要是隨軍攜帶的軍糧耗盡餓死人就麻煩了。”
羅伯特被亞特說服了,答應加入亞特的隊伍。至于亞特究竟靠什么說服的羅伯特就無人知曉,反正自那之后的幾天,兩人總是形影不離。
亞特也再次被羅伯特淵博的學識震驚,羅伯特確實不該去做一個天天關在修道院或教堂清修的圣職人員,他更是個去做一個探究世界的大學士。
當兩支北返的軍隊抵達奧斯塔南方兩日路程的時候正準備安營扎寨過夜的時候,羅伯特神甫突然找到亞特,讓亞特務必催促軍隊立刻出發,連夜摸黑趕路,在一天之內奔回奧斯塔城,因為羅伯特預言在接下來的一天之內會有大暴雪降臨,屆時大雪封道,軍隊必然被困在荒野中。
亞特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勸動了查瑞斯,兩支軍隊摸黑打著火炬奔馳了一夜。
果然第二日天還未亮,一場大雪驟然降下。數百人冒著雪花在越來越模糊的道路上又不知疲憊跑了半日,終于在大雪封道前趕到了奧斯塔城中…
“亞特大人,這些只是我多年來經驗的積累,只要善于觀察和領悟,你就會發現上帝創造的這個世界充滿了神奇力量。”羅伯特并不覺得這種預知天氣的事情有多難,只是尋常人根本不會像他一樣去領悟世間存在的真理罷了。
“是呀,人們太過關注教會對圣經的注解,而忽視了上帝真正想給世人傳遞的圣意。就像這天上的雪從那里來的?雪花落地之后又為何化作奔流而去?湖中的水又是怎樣幻化為天上的云彩?這一切都的背后都有一種神奇地力量在操縱一切,我倒是認為這才是我們應該去探尋的圣意真諦,而非整日拿著一本圣經曲解上帝的意志。”在“開明”的羅伯特面前,亞特說出了以往不敢對人提及的“異端邪說”。
羅伯特對亞特這些“異端邪說”深以為然,“教會的那幫人,他們已經失去了對上帝最原始最純潔的信仰。上帝希望將光芒普照世間,但是教會卻剝奪了信徒查閱和理解圣經的權利,所有圣經的釋義都被教會牢牢把控,揚言傳播上帝福音的教會卻成為了阻擋在信徒和上帝之間的一堵無法逾越的城墻。更有甚者,教會那幫貪婪的首腦們居然以上帝之名搜刮信徒一生辛苦積累的財物,我聽說教會上層中有人建議向信徒兜售免罪符,只要信徒向教會繳納足額的錢財,他們可以代表上帝免除信徒的一切原罪。”
“亞特大人,你說,上帝什么時候淪為了教會斂財的工具?”
“教會那幫首腦當真該下地獄!!!”羅伯特神甫越說越激動,直接將矛頭對準了教會。
“噓!!!羅伯特神甫,小聲些!這些話我們私下無人的時候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要四處宣揚!要是被教會裁判所的人聽到了,你可禁不住十字架下的烈火~”亞特本只是有感而發,沒想到把羅伯特心中的怒火引燃,他緊張地左右張望,趕緊制止羅伯特的聳人危言。
羅伯特也發現自己情緒太過激動,壓低了聲音,“亞特大人,你說得對,是我太過激動了。探尋上帝的真諦固然重要,但是保住我們的性命貌似更為緊迫。這些話我也就是和你說說而已,不會在其他人面前提及。”
“羅伯特神甫,外面太冷我們還是進屋喝杯葡萄酒吧。”兩人并肩走進了燒著炭火的營房中......
亞特和查瑞斯率領的數百人在奧斯塔城中停留了三日,這期間亞特就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在奧斯塔城中挑選招募了十幾個多少有些手藝的各色工匠和各行工人,這批人中有失去生計的老木匠、有還未出徒的鐵匠學徒、有逃難的裁縫、有破產作坊里的織布工人......這些人在輜重官斯賓塞巧舌如簧的“鼓吹”和那些原普羅旺斯士兵對山谷優渥生活的證實下,紛紛放棄了“重建家鄉”的偉大理想,卷起破舊的包裹加入了北上的隊伍,這些沒有土地束縛的人知道自己身懷手藝,到哪兒都不會缺口飯吃。
亞特也不管這批人有沒有作用,反正只要是手上有點本事的,統統挖走。
第二件事就是再次帶著價值不菲的禮物拜訪了普羅旺斯宮廷財政副臣馬賽洛伯爵。
最近半年普羅旺斯在與倫巴第人的戰爭中連連獲勝,眼見持續數年的戰火有了撲滅的希望,這個在戰亂中為公國財政稅賦操碎心的精廋老頭難得的露出了笑臉,戰爭后普羅旺斯面臨著國家財政商貿恢復等諸多難題,作為財政副臣的馬賽洛伯爵當然歡迎像亞特這樣能帶來商業復蘇的人,所以在亞特奉上的不菲禮物作用下,馬賽洛伯爵百忙之中抽出了片刻時間接見了亞特一面。
亞特這次拜見財政副臣并沒有提出任何的要求,因為以自己的身份地位,還沒到直接和財政副臣談天說地的時候。
抵達奧斯塔的第四日,漫山遍野的積雪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亞特和查瑞斯兩支軍隊在奧斯塔城中自行購買足夠支撐到基茨比城的糧食物資后便再次啟程了,畢竟北方有要事等著兩人,也不好多耽誤。
一路北上,這支軍隊再也沒有遇到過險情,一是因為擁有數百全副武裝士兵的隊伍已經算得上是規模“龐大”,別說那些靠打家劫舍求生的山匪流寇不敢靠近,就算是倫巴第敵軍也不會輕易來招惹。二是因為普羅旺斯北方的戰亂已經基本平息,各處都有普羅旺斯的駐軍和民團軍隊把守,秩序得到了恢復。
戰亂平息后,受益最大的是那些苦難的平民,道路兩旁被倫巴第人踐踏焚毀的村莊聚落也陸陸續續有返鄉的難民開始敲敲打打,重建他們多災多難的家園。
又馬不停蹄地趕了十余日,隊伍終于抵達了北境的最后一座重鎮基茨比城。
亞特本來還打算再在基茨比城招募大批青壯流民帶回山谷種地,但是結果卻不盡人意,畢竟如今普羅旺斯戰亂已經快要平息,這些在家鄉擁有土地的農人都想重返家園,回到自己的土地上耕耘收獲回歸平靜的生活,所以任憑負責招募的人如何鼓吹,他們都不愿再次拋棄故土,漂泊異國他鄉。
最終亞特也只招募到了二十來個沒有土地束縛的破產農戶隨軍北上…
出了基茨比,也就進入了普羅旺斯和勃艮第伯國之間廣袤的荒原無人區。
眾人從南方的索爾堡到勃艮第伯國南境荒原,這支隊伍幾乎縱貫普羅旺斯南北,辛苦異常。
等數百人抵達勃艮第伯國南境邊境哨站的時候,已經是三月中旬。
隔著半英里,亞特已經看到了邊境哨站那邊升起的一股股炊煙,西蒙和本杰明已經接到了亞特的命令,哨站已經提前準備好為軍隊接風洗塵。
短短四五個月,邊境哨站再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之前亞特勾畫出的民居區柵欄里修起了七八座木屋草屋,空地中的那片圍起來的集鎮中也有過路行商搭起了貨攤,一座兼作貨棧、旅館、酒館和雜貨鋪的大木屋中坐滿了來往的客商。
邊境哨站的兩座駐軍營大門前都設有拒馬路障,手持短矛腰挎闊劍的哨兵盤查來往的行人商隊。
哨站南邊溪流兩岸,沿岸兩側稍微平整肥沃些的地方有十幾個農夫農婦正在翻耕土地,他們要趁著這輪積雪融化后土質疏松的機會為開春以后的播種做好準備......
剛剛加入亞特隊伍的流浪騎士雷耶克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座人氣旺盛的陌生小集鎮,問道:“亞特大人,這~這是您的采邑?我記得三年前南下普羅旺斯經過這里的時候,這里還是一片荒土,沒想到現在居然已經成為了一座邊境集鎮!”
“是呀,我去年深秋路過這里的時候都還沒這么繁榮。看來我們的亞特爵士不僅有能征善戰的戰士,連建設領地的精干部屬也是不缺的。”查瑞斯也跟著夸道。
邊境哨站副指揮官班杰明上前答道:“各位大人,這片地方都是我家大人親自劃定的,大人早就預料到這個地方必然會成為往來行商旅人歇腳休息的出去,所以提前讓我們動工修建了一些房屋草棚和貨棧旅館。如今南方戰亂稍微平息一些,往日里躲避戰亂的商人和流民都紛紛開始往來南北,加上周邊全是荒野廢土,所以聚集在這里的人就慢慢多起來了。”
“是嗎?看來我還得再夸夸亞特爵士了。”查瑞斯笑道。
亞特看著日漸繁榮的邊境哨站,內心也忍不住一陣欣喜,這里是自己的合法采邑封地,或許他構想中的那座邊境商貿重鎮就將在不久的將來拔地而起。
“請吧各位,過了那座石橋就算回到勃艮第伯國了。我已經吩咐手下準備了足夠的酒肉湯食,大家就在這里舒心地歇息一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