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老孟,段哥加一盤爆炒林狼腿,多加辣椒,再來一份糯米團子,林奶奶點的,別放棗。”
蔥花和姜絲在熱鍋里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醬料和辣椒的香氣混合在一起隨著微風遠遠飄出,淺灰的肉塊在奶白色的濃湯里浮沉翻滾,鮮紅的肉片在晶瑩透亮的滾油中迅速染成了褐色,叮叮當當的金屬碰撞聲中,五顏六色的配菜在鍋鏟間上下翻飛,吳鹽勝雪,砂糖如霜,繚繞的煙火之間,伴隨著四溢的濃香,一盤盤色香俱全的佳肴擺進了瓷盤。
這里就是血巷的門戶,每個血巷居民都離不開的圣地,并不和平的和平飯店。
“來嘍。”混亂的場景一如既往,每天都在上演,嬌小的女服務生一手托著一個瓷盤,空中還有六個瓷盤圍繞著她飛舞。大步沖進大堂,八個瓷盤同時向四周飛出,就像有看不見的手托在瓷盤下一般,八個盤子飄飄悠悠的從滿堂食客頭頂越過,端端正正的落在幾張瞄準好的桌子上。
“燙燙燙。”小女孩捏著耳朵搓了半天,又朝著指頭連吹了幾口,這才甩了甩手,腳下的旱冰鞋靈活的一百八十度轉向,順勢把一臺擋路的點菜機器人踹到一旁,飛快的鉆回了后廚里。
“滴滴滴,請不要干擾…嘀嘀!”圓滾滾的點菜機器人就像個會移動的水桶一樣,在滑稽的短小上肢努力下終于重新恢復了站姿,身高三分之一位置的一圈彩燈有氣無力的閃爍著,機械化的聲音里居然能讓人聽出一種委屈的感覺。
“不哭不哭,給你罐機油。”
厚厚的藍色工作服被清洗的干干凈凈,一點看不出剛從機械車間里出來的樣子,穿著工作服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笑瞇瞇的把一小罐機油塞進點菜機器人的小短手里,水桶身上的一圈彩燈閃爍頻率突然變得急促起來,連輪子的轉速都加快了不少,靈巧的繞過身邊一男一女兩名客人,沖向了正高聲招呼點菜的桌子。
被繞過的一男一女是兩個加起來都足有二百歲的老人,兩人安靜地坐在角落里,就像什么都聽不到一樣,老太太摘掉每一根橘絡,一臉嫌棄的把金黃的橘瓣塞進老頭嘴里,老頭細心地剃掉魚肉里的細刺,不耐煩地把雪白的魚肉扔到老太太的盤子上,順手在背后掛著的尖頂法師帽上擦了擦手。啪,還沒擦上去,枯瘦的手就被打開了,老太太瞪著眼睛,從腳邊半人高的塔盾背面抽出一條毛巾扔給老頭,干癟的嘴里嘟嘟囔囔的,說著只有兩人能聽到的私語。
“老胡,聽說你老婆今天又炸了啊,哈哈哈哈。”不遠處,一臉橫肉的屠夫丟下啃得精光的大棒骨,裂開的大嘴里,兩顆金牙閃閃發光,暴露在外的兩只胳膊上,橫七豎八的布滿了蜈蚣般的刀疤,再加上兩把剔骨尖刀一左一右別在腰帶上,怎么看都讓人不想靠近,“你就說你老婆有哪天沒炸過吧,每天聽不見你那破店里的響動,我們都不敢睡覺的,反正睡了也要被你吵醒,還是等你老婆炸一次再睡干脆點,哈哈哈…x,來啊,就算老子是嚇大的,老子的刀子也不是。”
“x,樓禿子你不是嚇大的,你他x是吃x長大的。”
全身覆蓋著蒸汽戰甲的胡老板今天依舊熱情洋溢,至少肩上的兩門蒸汽加農炮足夠熱情,嗯,手臂下掛著的兩挺轉輪機槍也一點都不冷淡,激動地已經開始高速旋轉起來,對面的屠夫一點都不怯場,剔骨尖刀一手一把擺開架勢,臉上笑的橫肉直抖。
嘩啦,大堂里上一刻還是高朋滿座水泄不通,下一刻兩人身邊就空出了一片直徑五米的區域,一群奇形怪狀的客人端著盤子捧著碗的圍攏在四周,不管男女老幼,行為驚人的一致,一邊若無其事的偷吃著其他桌上的菜肴,一邊高聲叫好,大堂上熱鬧的就像過節一樣。
“打,打,打,再打本姑娘今天歇業,你們都他x給本姑娘回家吃豬食。”嗯…怎么看都不太像能自稱本姑娘的年紀了,不過好像也沒什么人敢提醒她這個問題,半人半機械的漂亮老板娘用機械手臂在柜臺上拍打著,肉身一邊的手指指著鬧劇的罪魁禍首,“老胡,樓禿子,給你們三秒時間,三秒內不老老實實的,姑奶奶的店就關張半個月,讓街坊們都到你們家吃飯去,真是皮賤,非要姑奶奶罵人,你們才…老胡,王x蛋的,賠姑奶奶凳子。”
很好,機甲很重,實木椅子又坐塌了一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嘎嘎嘎,老板,孟老板,客人上門啦,出來接客啦。來盤糖醋雷龍尾,一份燉雙頭牛腩,隨便炒兩個時令蔬菜,記得電子世界的不要,那都是人造的假貨,對了,再切一份醬犀腿,要老板娘親手醬的啊,嘎嘎嘎嘎。”
“滾蛋,姑奶奶這是飯店,不是他x的寵物店,不喂鳥,想喂鳥的滾遠點。”
漂亮的老板娘對著一張靠窗的空桌發出巨龍般的咆哮,因為一只口吐人言的半透明源能烏鴉正在干干凈凈的桌面上蹦來蹦去,蹦的不過癮了,還從筷子盒里叼出一根筷子,像啄木鳥一樣哆哆哆的啄個不停,再加上每隔十幾秒就發出的嘎嘎叫聲,讓本就嘈雜不堪的大堂變得更加混亂。
“嘁,不喂鳥,喂人不喂?”黑霧過后,源能烏鴉消失,一身黑衣的烏鴉出現在椅子上,懶洋洋的托著腮喊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滾,鳥人也不喂。”話是這么說,但機械手指還是在電腦上飛快的按著,把單子傳給了后廚,“你這鳥人每次一來,都把我客人嚇跑好幾個,下回姑奶奶收你雙份飯錢。”
“那幾個小姑娘沒見過世面,看到我這樣英俊的男人就腿軟,著急回去處理個人問題,我能有什么辦法。”
說的一本正經,而且沒有絲毫愧疚之意,烏鴉一邊說著,一邊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呆呆地望著窗外飛過的鴉群,耳邊仿佛又聽到了雪公主那清冷的聲音。
“一個可以安心卸下防備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