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到此為止

　　電子世界。

　　富麗堂皇的高樓大廈，陰暗潮濕的街邊小巷，閃爍的霓虹招牌，飛馳的磁浮飛車。

　　徘徊在陰暗角落里等待死亡的孑孓人，荷槍實彈在街頭游走巡視的電子人，行色匆匆腳步疲倦的改造人，還有站在大廈最高層俯視蕓蕓眾生的上層人。

　　那是一個電子技術高度發達的科技世界，那是一個遮蔽在重重鐵幕下的神秘世界。

　　“想要追查下去，除了那個女人之外，其實還有一個突破口，只是沒有直接找她那么方便，所以沒有成為首選而已。”

　　“叛軍嗎？”玫瑰指尖輕輕摩挲著金屬箱，低聲道，“那時候，你們還沒有和叛軍直接接觸過，不知道叛軍藏在哪里吧。”

　　“對，但是從洛林堡的資料里，我們已經確定了叛軍下落不明的結局。他們不可能真的隨隨便便就消失了，以當時教會的控制力，他們也不可能找到一處不為人知的棲身之地，因此叛軍突然失去蹤跡，最合理的解釋就是撤到了其他世界。七個世界里，只有三個世界能給叛軍足夠的發展空間，這個世界他們已經無法容身了，你們源能世界又沒有關于叛軍的傳聞，那么他們唯一可能去的，就是電子世界了。”拉娜大師的神情里帶著淡淡的哀傷，苦澀的說道，“因此她雖然不希望我再牽扯進來，我還是發動自己的關系網，搜尋到了關于叛軍的一些線索，成功的和身在電子世界的他們建立了簡單的聯系。可惜，那時候百合已經…離開了，最終，我還是沒能幫上她的忙。”

　　“唔，難怪剛才庫克說，是你向他推薦的我們呢。”烏鴉不著痕跡的把拉娜的注意力拉到了別處，“怎么，你已經通過預言，看到我們成功解決問題的畫面了？”

　　“你不需要用這種方法試探我，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如果預言術的指向性和選擇性真有這么強，那你剛才就不可能這么輕松的偷走箱子了。”拉娜大師直勾勾的盯著他看了半天，才慢慢搖頭道，“除了和我本人直接相關的危機之外，其他預言的不確定性很強。不錯，我可以確切的選擇預言的目標，但具體看到什么就不一定了，可能看到目標只是無聊的打了個哈欠，也可能看到他被人一刀殺死。”

　　“呃，咳咳咳。”一臉尷尬的咳嗽幾聲，烏鴉眼神飄忽的說道，“那你…”

　　“實際上，我此行主要是為了那個女人，我們兩個的命運糾纏太深，很容易就能觀測到她的動向，也能看到另一種可能存在的未來，就是這次我不出面所造成的結果。”

　　“什么結果？”玫瑰皺了皺眉，追問道，“我們會受到牽連？我們會死？”

　　“你是百合的妹妹，按理說有你存在的未來，我會很容易看到，你一進入這個世界，我應該就有預感才對，但是你們的身上已經開始出現百合當年的現象了，各個世界的命運和你們糾纏在一起，反而讓你們的未來模糊不清，再加上剛才那個米馨，不知有人對她做了什么預防措施，遮蔽了她的未來，導致你們也受到了影響，未來變得難以觀測。好在在她引發的未來中，我看到了你們的存在，才知道你們也來到了這個世界。”

　　拉娜大師朝著玫瑰伸出了手，在她有動作的一瞬間，雌豹的頭發都快立起來了，渾身繃緊蠢蠢欲動，隨時準備撲上去擋在玫瑰面前，但她還沒付諸行動，烏鴉的手就已經拍在她肩上，阻止了她的動作。雌豹一回頭，就看到烏鴉正緩緩搖頭，但視線始終停留在拉娜大師的手上。

　　消瘦的手掌慢慢落在玫瑰頭頂，輕輕撫摸著瀑布般的黑色長發，拉娜大師的眼睛像是看著玫瑰，卻又像透過她的臉，看到了她背后那道白色的倩影：“如果我不出面，那個女人會成功的引爆滅絕彈，造成數以百萬計的死亡，這個世界也會因為她的推動，重新陷入危險的對立之中。由于某些未知的外來力量干擾，你們不會死，但是會受到牽連，只能狼狽的逃回源能世界，而她在這次災難中可以吸收到足夠多的死亡力量，不僅能恢復到全盛狀態，而且還有所突破，成為你們最危險的敵人。”

　　“嗯？”烏鴉挑了挑眉毛，“如果你不出面，我們根本和她沒有太大交集吧。”

　　“不是現在，而是未來，別問為什么，我也不知道原因，只是說出我觀測的結果，很可能你們未來的行為，和她是有沖突的。而且在那個未來中，我沒法幫助你們，因為那時我已經被她殺死了。”拉娜大師很平靜的說著死亡的話題，就像在閑談別人的命運一樣，“所以我來了，希望能為你們提供一點幫助。”

　　“哼。”玫瑰晃了晃腦袋，甩掉拉娜大師的手，“是希望能為姐姐提供一點幫助吧。”

　　“呵，其實沒什么區別，至少在我看來沒什么區別。”拉娜大師像是看著鬧別扭的孩子一樣，無奈的搖搖頭，輕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參與進來會導致未來發生什么樣的變化，干擾太大了，實在看不清楚具體內容，但是我覺得，不會比原本的未來更壞了。所以自從上車以后，我一直在和她暗中對抗，包括偷偷把她控制的工具人的頭傳送到鋼鐵教會那個小家伙隔壁。很巧合，我剛做完這件事不久，就看到庫克混在搭順風車的隊伍里，鬼鬼祟祟的朝車上窺視，我就把他叫了上來，順便把你們推薦給了她。”

　　“原來如此。”烏鴉恍然道，“不過不對呀，你確定我們能解決這件事？”

　　“我確定啊，因為我雖然看不清你們帶來的未來，但是在你們身上，我看到了破局的關鍵。”拉娜大師淡淡的笑了笑，“而且我覺得，到時候有百合在，還有什么事是解決不了的呢。”

　　“呃…”

　　“呵，結果也正如我所看到的，你們也確實成功破局了，只是方法有點出乎意料，而且不僅把我的計劃也破壞了，還把我和你們未來的死敵一起解決了，你們干的比我想象的更好，我還是小看你們了。”拉娜大師突然興致索然的嘆息道，“呼，或許你們說的對，我真沒必要做什么多余的事了，算了，既然百合她不肯借助妹妹的身體回來，那我也不強求，等哪天她改變主意了再說吧。”

　　“你也要離開了？”玫瑰的眼神有些暗淡，淡漠的聲音里也多了幾分遺憾，“不準備去其他幾個七界之都做做巡回演出嗎？”

　　“呵，你們有你們追求的目標，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等咱們的夢想都實現之后，說不定有一天，我就會突然出現在你們源能之都的鳶尾花酒店頂層呢。”拉娜大師撫摸著水晶球，就像從里面看到了未來的景象，“所以在那之前，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啊，小玫瑰，否則哪天百合她想要回來的時候可就麻煩了。”

　　“不要這么叫我。”

　　“呵呵，好吧，小玫瑰。”拉娜大師噙著笑意，遙遙的指了指烏鴉，“既然是你搶回去的，那就要負責到底，要是敢隨隨便便中途丟掉，你可以試試姚佩環能不能防得住我。”

　　“嘖嘖，你是指箱子嗎？”烏鴉推推眼鏡，笑瞇瞇的說道，“我只是一只弱小無力的烏鴉而已，那么重的東西，我怕我拿不動啊。”

　　“沒關系呀。”拉娜大師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說不定哪天半夜血肉甲蟲爬進你房間的時候，你突然就有力氣了呢。”

　　砰，玫瑰一巴掌拍在吧臺上，獨眼瞪著兩人：“陰陽怪氣的說這種蠢話，你們兩個當我是死人嗎？拉娜你要走就趕快走，別在這里磨磨蹭蹭的，還有你，烏鴉，剛才你說那么重的東西，究竟是指百合姐呢，還是指…”

　　“呵呵，會生氣的小玫瑰。”拉娜大師笑著搖搖頭，起身把水晶球捧在懷里，“讓你失望了，我不會像那個女人一樣走的那么徹底，我還有一個表演團隊呢，先回包廂了，如果有什么麻煩，可以來包廂找我，只要你們放心就可以。”

　　“嘖，這話說的。”烏鴉撇撇嘴，自始至終，不管拉娜大師說了什么，他都沒有真正放下過戒備，小人偶也一直躲在他脖子后面，從領口里探出頭，小心翼翼的看著這個陌生人。反手把小東西按了回去，烏鴉指指通風口，里面正傳來悉悉索索的爬行聲，“拉娜大師你看，伯爵夫人都大度的滿足我的請求了，你是不是也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呢？這些東西，到底是什么，真是血肉甲蟲嗎，我怎么覺得不太可能呢？”

　　“為什么不可能？”

　　“先不說這種傳說生物是真實存在過，還是后世人以訛傳訛把它們傳奇化的問題，就當它們真實存在過吧，但教會的人可不是一群廢物，尤其是創建鋼鐵教會的那些圣徒們，想必都有過人之處，如果血肉甲蟲真的還存在至今，他們總能發現一些端倪才對。”烏鴉一攤手，頗為遺憾的說道，“但是很可惜，他們就連一點跡象都沒有發現過，才會那么肯定的得出那些傳說生物不存在的結論。當然，這一結論，也可以用血肉甲蟲們以前只是在某地沉睡，是你喚醒了它們來解釋，但是…剛才你回應我的提議，讓我的魂像幫你治療的時候，我和那些小家伙們有過接觸，它們…不太像自然產生的生物啊。”

　　“你直接說它們是人工煉制的傀儡不就好了，用不著繞這么大一圈，也用不著裝作無意的提醒我你幫過我，我的記憶力還沒那么差。”拉娜大師瞪了烏鴉一眼，“世上本來就不可能誕生以死亡氣息為食的‘生’物，血肉甲蟲本來就是一種用黑暗巫術制造的傀儡，依靠煉制過的靈魂驅動的。你們源能世界不是也有類似的技巧嗎，有什么值得驚訝的。”

　　一邊說著，拉娜大師一邊指指重新探出頭的小人偶：“以血喂養的咒術傀儡，雖然本質完全不一樣，但理論上沒什么區別。”

　　“呃，其實這才是我想問的。”烏鴉收起笑容，嚴肅的說道，“您研究過嗎？為什么會這樣？”

　　“嗯？這還是你第一次用敬語。”拉娜大師一愣，重新坐了回去，談起這類隱秘的技巧，讓她不得不慎重的說道，“有什么問題嗎？”

　　“不知您口中的黑暗巫術，也就是我們所稱的巫咒之術，是怎么掌握的？”玫瑰主動起身讓位，讓烏鴉坐到拉娜身邊，低聲道，“我先說我的吧，我是從一處古老的部落遺跡壁畫里學來。像我一樣的人并不多，已知的只有不到十個吧，但來源基本都大同小異，區別只是不同地區的遺跡而已。”

　　“我們幾家中古貴族，其實都有一些古老的黑巫術流傳下來，只是很少有人能掌握。”拉娜手腕一翻，一只四分之一個手掌大小的甲蟲出現在她的手心里，渾身漆黑晶瑩，就像一塊黑色的瑪瑙一樣漂亮，“和你們不同，我們的黑巫術從未斷絕過，有比較系統的傳承，不像你們，一看就是殘缺不全的。怎么，你有興趣系統的學習？嗯…”

　　“咳咳，興趣當然有，但不是現在我想討論的重點。”烏鴉眼前一亮，強行壓制著好奇心說道，“我剛才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咱們兩個世界明明能量不同，歷史不同，甚至一部分世界規則都不同，但為什么這東西偏偏是相同的？”

　　說著，烏鴉的手指在吧臺上飛快的畫了幾個符號。

　　“也許只是巧合而已。”拉娜大師沉默了片刻，板著臉說道，“圖騰崇拜本來就…”

　　“我們不久前在廢土世界，也發現了類似的技巧，當時我也曾經這么對自己解釋過。”烏鴉嗤笑道，“但是，兩個世界可能是巧合，三個世界都發生同樣巧合的幾率有多高？萬一在其他世界，又發現了同樣的東西，還能用巧合做解釋嗎？”

　　“你想的太多了。”拉娜大師移開目光，“這就是巧合，很多時候巧合比你想象的更夸張。”

　　“呵，我懂了。”烏鴉若有所思的說道，“不能說的事，對嗎？”

　　“到此為止。”

　　“嗯，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