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裂谷部落
“尊敬的山之靈，您…”外面的驚呼聲越來越大，老婦人不由得顫巍巍站了起來，“是什么時間到了？”
“呵呵呵呵，放心吧，杰西祭司，不要忘了我們是群山的使者，始終代表著群山的意志，而群山是不會傷害自己寵愛的孩子的。”烏鴉振翅而起，落在老婦人肩膀上，氣定神閑的說道，“我明白，我們的出現太過突然，即便你虔誠的信仰著群山，也難免會有所懷疑，呵，比起我們，人類的思想總是過于復雜，可以理解，我們也不會介意，真的沒關系，群山的侍奉者，事實早晚會證明一切。”
老婦人神色一僵，臉上的笑容略有些勉強。
“不用擔心，杰西長老，算算時間，我的兩位同伴應該已經接近部落了，外面的混亂，想必是由她們而起。”翅膀在老婦人身上輕輕拍了拍，烏鴉和善的說道，“走吧長老，咱們也出去看看，免得那些淳樸的孩子們看到異象過于驚慌。”
“異象？”
“我們是山之靈啊，杰西祭司，當我們出現的時候，總會有些異象的，飛禽之靈出入有群鴉相隨，那草木之靈呢？呵…”
草木之靈自然有百花相伴。
不知是誰第一個發現的，總之一傳十十傳百，裂谷部落的所有村民，不一會就都注意到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呆呆的看著山谷里的變化。
在郁郁蔥蔥的草地上，突然有大量的嫩芽破土而出，嫩芽一見天日就開始瘋長，很快就完成了從抽芽到成熟的過程，變成一根根挺直的花枝，花枝頂端，一個個含苞欲放的花蕾嬌艷欲滴，在微風中輕輕顫抖著，仿佛隨時可能綻放。
一根接一根，一朵接一朵，范圍越來越廣，花枝很快就鋪滿了山谷的中心，在夕陽下和波光粼粼的小湖相映生輝。
“那里，那是什么人？”終于有人看到了，一個紅色的女性身影破開谷口吊橋上的迷霧，慢慢闖入了視野之中。
紅色的襯衣，黑色的長褲，白色的陽傘撐開搭在肩上，手中提著一個銀色的大提琴琴匣，步伐優雅而輕盈，身形隨著腳步微微晃動著，仿佛一朵搖曳在風中的玫瑰。
在山谷的入口停頓了一瞬，合攏陽傘掛在琴匣上，纖細的手把長發撩到耳后，紅色的女人徑直向著山谷里走來。
“看，看，看她的腳下。”
一些年長的村民并未像年輕人那樣被女人的身姿和容貌迷醉，他們及時發現了異常之處。紅色的女人每一步邁出，腳下的青草就會隨之迅速生長，形成厚厚的草甸讓落足之處更加柔軟。不僅如此，在她經過的地方，之前含苞待放的花蕾一齊綻放，一朵朵火紅的玫瑰在紅色的女人身邊盛開，濃郁的花香，盛開的花朵，仿佛子民們聚集在一起，恭迎女王的駕臨。
紅色的女人一直走到村民的不遠處才停下腳步，在她的背后，已經是一片鋪滿了谷地的玫瑰花田。冷艷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冰冷不似人間的微笑，女人伸出了手，面前的一根花枝像朝拜一般彎了下來，把盛開的玫瑰花送到她的手中。
理所當然的摘下花朵別在胸前，女人甩了甩瀑布般的長發，四周環視了一圈，用清冷的聲音說道：“群山的祭司呢？鳥之靈呢？還沒到嗎，我可不想引起更大的騷動。”
“長老和鳥之靈大人還在神殿里，我們這就去通知。”昨天帶隊出征的戰士首領法伊塔是最了解情況的一個，他鼓起勇氣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問道，“請問您是…”
“來不及了，你，注意管好你們的人，我的同伴比較暴躁，如果你們惹火了她，那后果你們自負。”
“啊？”
“嗷嗚~~”
法伊塔來不及再詢問了，巨大的吼聲已經撕裂長空，從山谷外傳來，吼聲悠長，在群山間反復回響，每一道回音，都讓吼聲變得更加嘹亮。部落的戰士們聽得出來，那是獨屬于猛獸的嘶吼，吼聲中帶著強大的威勢，讓聽到的人不寒而栗渾身顫抖，一些實力弱小的村民甚至已經臉色發白搖搖欲墜，腿軟的隨時有可能倒下。
“嗷嗚~~”又是一聲嘶吼，這一次發生的位置已經相當靠近了，下一刻，一個火紅的身影從迷霧中猛地沖出，身形連續幾次閃動，就已經越過數百米的距離，在紅色的女人身邊停了下來。
村民們這才能看清，那是一只半透明的豹子，火紅的毛皮上點綴著黑色斑紋，線條流暢肌肉隆起的身軀氣勢十足，獠牙利爪堅硬鋒利赫赫生威，綠色的瞳孔里散發著無盡的狂暴之意，火紅的豹子對著村民們張開大嘴，又是一聲獸吼響徹山谷，這一次，至少有一半人直接坐倒在地，站都站不起來了。
“鎮定，鎮定，不要慌。”幸虧提前得到了提醒，法伊塔制止了部落戰士們恐懼中下意識做出的敵對動作，他倒沒有太害怕，一方面他的能量水平雖然比不上對方，但表面上也不是沒有一拼之力，另一方面，他發現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豹子的背上還坐著個人呢，而且…雖然看不到臉，但肯定是熟人。
乘客就趴在豹子的背上，手腳并用像只樹袋熊一樣緊緊抱著豹子的軀干，臉死死的埋在豹子的皮毛里，渾身都在顫抖著，像是剛剛經歷了什么慘絕人寰的人間悲劇，即便豹子已經停下，依然不敢把頭抬起來。
“吼，你給老娘下來。”
乘客貼著毛皮用力搖頭，一點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快他x下來，不然老娘吃了你。”
繼續搖頭，意志十分堅定。
“x的，不就嚇唬了你幾次嗎，快下來，這次不翻跟頭和自由落體了。”
手腳稍稍松開了一點，但像是想起了什么，馬上就抱得更緊了。
“娜琪？娜琪是你嗎？”
“咦？”娜琪抬起了頭，雖然臉色白的像精制的細鹽，眼前也都是重影，但她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這片熟悉的環境，以及面前那些熟悉的面孔，“法伊塔哥哥？”
口中發出驚喜的叫聲，娜琪終于松開了手，從豹子身上滑了下來，剛一落地便直接趴在了地上，手腳并用爬離了豹子身邊，但沒爬出幾步，就跪在地上捂著嘴開始干嘔，本已蒼白的臉色變得更白了。
“娜琪你怎么了。”感情戰勝了對猛獸的恐懼，法伊塔沖上去把娜琪拖了回來，焦急的問道，“受傷了嗎，還是吃什么有毒的東西了，你別光搖頭啊，快，快，快抬去見長老。”
“她沒事。”紅色的女人淡淡的說道，“有點暈…暈豹而已。”
“哈？”
“x，老娘好心背著你，而且跑的那么穩，你這小丫頭是什么意思。”豹子人性化的撓了撓頭，半透明的身軀逐漸更加朦朧，直到變成一團虛影，當虛影重歸實體的時候，火紅的豹子已經不見了，穿著背心長褲的雌豹單膝跪地出現在同一位置，“玫瑰你也跟著一起欺負我，暈豹是什么鬼？”
“別，別擔心，法伊塔哥哥，我就是有點頭暈，剛才的速度…嘔。”
于是，山谷里的變得更加混亂，直到一個顫巍巍的身影，拄著腿骨拐杖從后山趕了過來。老婦人一出現，亂哄哄的氣氛就驟然一遍，年輕人們不再亂作一團，老人們也不再議論紛紛，有人架著娜琪，所有人都圍攏到了老婦人身邊，靜靜的看著這位年邁的祭司。
“孩子。”干瘦的手劇烈顫抖著，小心翼翼的摸上了娜琪的頭，撫摸著她遍布紋身的臉頰，老婦人開口時還能勉強保持平靜，但剛剛吐出幾個字，淚水就像決堤一樣涌出，一把把娜琪摟在懷里，泣不成聲的說道，“是我的錯，讓你受苦了。”
聞著老婦人身上刺鼻卻又無比熟悉的氣味，看著周圍那些淳樸的笑臉，娜琪一時有些茫然，像是無法接受這一切，直到被老婦人摟緊懷里，她才終于相信自己真的已經回到了部落，真的回到了親人身邊，幾十天以來的恐懼和壓抑徹底褪去，疲憊涌上心頭，她身體一陣搖晃，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我沒事，我沒事。”幸虧被背后的人及時扶住，娜琪并未摔倒，很快就重新站穩身體，抹了抹眼淚，開始擁抱每一個身邊的族人，抱了一大圈，最后才回到老婦人面前，用力抱住她干癟的身軀，“杰西長老，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孩子，回來就好，大家本來都已經絕望了，沒想到你還活著，羅阿保佑，羅阿保佑。”
“啊，對了，全靠萬能的羅阿大神，派出三位山之靈大人，把我從山外那些壞人們手里救了出來。”娜琪這才想起來，滿心激動的拉著老婦人的手，把她引到一直冷眼旁觀的雌豹和玫瑰面前，“這兩位就是山之靈大人了，只是還有那位鳥之靈大人，剛才說離開一會，但一直都沒有…”
說著，娜琪四處張望，但始終沒有發現烏鴉的身影，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玫瑰，但玫瑰只是冷淡的翹了翹嘴角，伸手向上一指。
“是在找我嗎，羅阿的孩子，我說過，我會與你同在。”
振翅聲突然從四面八方響起，數以千計的烏鴉從山間飛出，在山谷的上空盤旋，幾十只半透明的源能烏鴉飛出鴉群，徑直飛到玫瑰身邊，接連撞到了一起。黑霧彌漫，霧氣中，雙腳，小腿，大腿，隨著源能烏鴉的匯聚依次向上浮現，直到黑霧散去，黑衣的烏鴉完整的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就是人類的身體嗎？總覺得怪怪的。”攥攥拳頭，扭扭脖子，揮揮胳膊，烏鴉對兩位女士點點頭，“真虧你們兩個能這么快就能適應，我就差得遠了，總是習慣不了。”
“那也要努力適應。”在沒人能看到的角度，玫瑰很兇的瞪了烏鴉一眼，語氣卻頗為冷淡的說道，“為了回應群山的呼喚，至少還要和人類相處幾天的時間，雖然咱們不需要有固定的形態，但人類的認知需要。”
“嗯，放心吧，我會盡快適應的。”烏鴉點點頭，回身對娜琪露出溫和的微笑，“羅阿的孩子們，雖然昨晚就已經認識過了，但我還是第一次以人類的形態和大家相見，那就再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們來自群山的深處，是群山夢境中的神圣之靈，從遠古以來，一直在夢境中與群山一同沉睡。我是飛禽之靈，群山中一切飛禽的象征，也是群山的信使，群山對你們的呼喚，大多是由我來傳遞的，比如不久前那次大地震的預警，就是我親自傳達給…”
“山，山之靈大人。”娜琪小心翼翼的小聲說道，“那不是不久前，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
“嗯？是啊，那不就是…呵，不好意思，我又忘記了，雖然在我們看來只是一瞬，但對你們來說，八十年就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了，難怪已經換人了呢。”在所有部落成員敬仰甚至崇拜的目光中，烏鴉歉意的笑了笑，溫言道，“你們也不用這樣看我，大家都是群山的孩子，咱們之間是平等的，山之靈或者鳥之靈這個名字實在太疏離了，你們可以叫我烏鴉。”
“至于這兩位，雖然我和杰西長老來晚了，但經歷了剛才的一幕，大家應該已經能猜出她們兩位的身份了吧。”烏鴉笑瞇瞇的向大家引薦道，“山間一切植物的象征，沉睡在群山夢境中的草木女王，建議你們稱她為玫瑰，那是她最喜愛的鮮花，叫別的花她會生氣。另一位則是百獸之靈，獸群中的最強者，火焰中的雌豹。”
“介紹完了？”耐心地等到烏鴉說完，玫瑰冷淡的目光從所有人臉上掃過，“他們就不用介紹了，所有動物在我眼里都一個樣，我分不清他們的區別，也不喜歡和食欲旺盛的動物呆在一起太久，與其浪費時間拉近關系，不如直接進入正題吧。”
“草木之靈啊，不要把千百萬年來的情緒帶入此時，無論是吃還是被吃，都只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已。”烏鴉渾厚的笑聲聽起來總給人一種長者的慈祥的感覺，“而且不要忘記離開夢境時群山的囑托，適當給予孩子們獻上崇拜和敬仰的機會，也是對他們的一種肯定和鼓勵。”
“哼，你決定就好了。”
“呵…”烏鴉轉向部落的成員們，尤其是杰西祭司，微笑著點頭道，“抱歉，我的同伴對動物和人類還保留著一些古老的成見，不過請放心，我們不會掃了大家的興致，杰西長老，可以了。”
“嗯。”
老婦人是唯一一個沒有對三人表現出狂熱和崇敬的廢土人，她一直很冷靜的聽著烏鴉的話，直到此時才點了點頭，晃晃悠悠的走到架著烤架的石堆前，雙手猛地舉向天空。
呼，一團明亮的火焰，從石堆上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