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醫生您好,對,是我,張三,我已經降落在邊界島機場了,很快就能抵達七界之都。”烏鴉露出溫和的笑容,對著手機輕聲說道,“這里環境挺不錯的,一點都不像傳說的那么夸張。”
烏鴉所在之處是一座現代化的大型機場,雖然候機樓只有一層,但占地面積并不小,候機大廳寬敞干凈,環境的確挺不錯的,但如果把視角向外拓展就會發現,事實根本就不像烏鴉說的那樣。
孤懸四葉星中心海中央,面積只有二百多平方公里的邊界島,原本的確是一座繁華的商業都市,那時還被稱為不夜島,街上一年四季每時每刻都涌動著人潮,各種商業設施和服務設施遍布大街小巷,被譽為中心海上最璀璨的明珠。
但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自從八十年前七個世界發生碰撞,作為碰撞中心的不夜島就已經破敗不堪,緊接著又經歷了戰爭的洗禮,導致不夜島明珠城被徹底摧毀,變成了一座廢城,名字也改為了邊界島,只有布滿島嶼的建筑廢墟,還在訴說著往日的輝煌。
如今烏鴉看到的就是這樣,島上幾乎沒有什么完好的建筑,到處是殘垣斷壁,其中有些地方被重新建設過,不過重建后的建筑看起來就是一片片軍營,這些營地呈環形分布,而被它們包圍在中心的,島嶼上唯一完好無損的現代化大型建筑——邊界島機場。
也就是烏鴉現在踏足的場所。
“排斥?不會不會,您放心吧,機場里的服務人員親切熱情,比本土的機場工作人員可愛多了。”
從某些方面來說,烏鴉并沒有說謊,這里的人的確很熱情。
大廳里有超過一百名工作人員,這些人穿著四葉聯合政府正規軍的制式軍服,身上裝配著標準的武器套件,所有士兵一律靠墻站立面對大廳,目光在每個人身上巡視,估計旅客們只要稍有威脅性舉動,就會受到各式子彈熱情的款待。
大廳外的人也很親切熱情,雖然外面的跑道和停機坪上現在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幾架飛機孤零零的停在那里,但展開能量感知的烏鴉卻能分辨出,機場周圍有二百以上的職業士兵,正在全神貫注的警戒著候機大廳,而且更遠的地方,至少有十個地點隱約對機場形成威脅,不出意外的話,一旦形式需要,這些位置都會有人熱情的用對地導彈把機場覆蓋幾遍。
“看您說的,哪有什么危險,我右邊不遠就是西陸區德萊爾公司的老德萊爾一家,那可是財富榜前十的頂級富豪,他們都放心的選擇七界之都去度假,怎么可能會有危險呢。”
確實,距離烏鴉不遠的地方,是頭等艙乘客的行李領取區,四五組帶著仆從的保鏢的富豪隊伍正在那里忙碌著,或者說是他們的仆從忙碌,另外還有三四個單獨行動的同機乘客也在這個區域,這些穿著正裝的乘客和富豪們顯然不是同一群體的,他們各自坐在角落里,或者翻看文件,或者一臉專注的盯著面前的手提電腦,有的還按著耳機和遠方不斷交流,不愿浪費一分鐘時間。
這樣看來,確實像烏鴉電話里說的那樣,目的地應該很安全才對,但另一側比較遠的區域,情況卻不太一樣。
“雜碎們,列隊準備。”發號施令的是個穿著正規軍制服的粗壯男人,黑色的制服緊緊的繃在身上,顯露出布料下粗壯的肌肉,另有四個同樣制服的彪形大漢端著突擊步槍站在他左右,槍口始終對著面前的人群,保險打開手指扣在扳機上,攻擊一觸即發。人群的另一邊也有四名端著短槍的人,只是他們的制服是灰色的,這是聯合政府安保部隊的制式服裝,雖然兩邊服裝不同,但九個人的神色同樣冷峻,目光也同樣警惕。
受到士兵和安保隊員如此重視的是三十多個套著條紋囚服的犯人,每個人手腳上都帶著只有死刑重犯才會佩戴的沉重戒具,這些人不論男女,大多數臉上都隱約帶著兇悍的戾氣,一看就不是普通囚犯,也難怪那些全副武裝的押解人員如臨大敵了。
“盡情享受你們作為雜碎的最后時光吧,你們這些豬玀,一旦出境,到死之前你們會無比懷念這段日子的。”最健壯的隊長一臉猙獰的說道,“最后這段路,你們最好別給我找麻煩,否則你們連最后的時光都沒有了。”
這些人所在的位置,是廉價艙的等候區,和他們擠在一起的還有四十多個倒霉的普通乘客,雖然士兵并未針對他們,囚犯們也沒有什么不良行為,但他們的存在就營造出了沉重的壓力,讓那些普通乘客甚至不敢隨便活動肢體,這些普通乘客不僅衣著簡樸,而且看起來心事重重,和輕松愜意的頭等艙區域形成鮮明的對比,怎么看也不像是去度假勝地的樣子。
“孫醫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完全沒必要有心理負擔。我妹妹的情況您跟我說的很清楚了,是我自己選擇繼續維持生命等待奇跡的,費用確實很高,但我很清楚您是按照成本價計算的,您做了所有您能做到的事,對我您已經仁至義盡了,去七界之都想其他辦法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您無需為此而愧疚,因為整件事您沒有一點責任,就算我真的因此出事了,也沒理由因此怪您,不僅如此,我還應該感謝您才對。”
用很誠懇的語氣安慰著電話對面的人,烏鴉另一只手把玩著金色的心形掛墜,掛墜是打開的,里面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一位單薄瘦弱的少女靜靜的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呼吸面罩遮擋著看不清外表,但透過半透明的材質,還是隱約能看到蒼白的皮膚和青色的血管。
“客氣的話我也不多說了,您如果真想再多做點什么,那就盡心維持她的生命吧,能讓她活下去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說不定哪天,我就在這邊找到辦法了呢。您放心,預付的款項用完之后,我會每月把費用打到您的賬戶上,不會讓您為難的。謝謝您,請多保重。”
掛斷了電話,烏鴉目光溫柔的看著掛墜內的相片,拇指輕輕從相片上撫過,注視了一陣,啪的一聲關閉掛墜塞回衣內,重新撥通了電話,電話接通的時候,烏鴉的臉上依然帶著靦腆的微笑,聲音卻變得異常淡漠:“我是烏鴉,已經抵達目的地,電話聯系從此終止。”
一句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烏鴉認真疊好身邊被自己翻亂了的報紙,站起身拎著不大的提箱,在頭等艙的乘客中第一個走向大廳一側,走向一道明明是出口卻標識著入口的大門。
很奇怪的門,至少對機場來說很奇怪,對開的大門造型古舊,迥異于周圍的現代化風格,更不像是候機廳應有的設施,如果把它放到某個復古風格的大商場或者辦公樓的防火通道倒是很合適,但放在候機廳里作為出入口,就實在太違和了。
更違和的是,當烏鴉靠近大門的時候,機場大廳周邊,不管是內部還是外部,所有正規軍的警戒氣息都轉向了這邊,就像烏鴉做了什么危險的事一樣,如果更深入的辨析就能發現,這些人警戒氣息針對的目標并非烏鴉,而是他身前即將被推開的大門,一扇外面就是開闊的跑道,不可能存在任何威脅的門。
不過,違和感并不會對烏鴉造成太大影響,他好奇的歪著頭盯著大門琢磨了一陣,便帶著淡定的微笑,伸手按在了門上。
碰觸大門的一瞬間,烏鴉敏銳的感知能力明顯感應到了身后的變化,大廳里的氣氛明顯凝重起來,有些人的手甚至已經移到了腰間,卻始終沒有人阻止他的動作。
隨著大門被緩緩推開,警戒的氣息提升到了最高,就像繃緊的弓弦一般一觸即發,此時的烏鴉仿佛已經變成了空氣,所有士兵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敞開的大門上,好像里面隨時都有可能沖出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
“嘿,還真是如臨大敵,你們就那么害怕里面的怪物們沖出來嗎?”保持著大門敞開的狀態,烏鴉的嘴角在沒人看到的角度浮現出一絲嘲弄的笑意,充滿惡意的停頓了五秒,讓身后那些警戒的人越來越緊張,直到‘弓弦’已經繃不住了,警戒的士兵們就要爆發的臨界點,烏鴉才恰到好處的踏前一步,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門。
一切風平浪靜,大門在烏鴉身后無聲的關閉,并沒有什么奇怪的東西沖出來,直到這時,候機大廳里的正規軍們才明顯松了一口氣,感到里襯的衣服都有些微微發潮了。不過留給他們喘息的時間并不多,因為過不了幾分鐘,頭等艙的其他乘客就會成群結隊的走出大門,到時又是新一輪高度警戒狀態,都怪那個該死的混蛋。
士兵們心里的牢騷和咒罵烏鴉當然聽不到,他已經走出了大門。
在烏鴉推開門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候機大廳外明媚的陽光,看到了開闊的停機坪,甚至感受到了陽光照在臉上那暖洋洋的溫度,然而在他跨過大門瞬間,眼前一暗,隨即卻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另一個機場大廳,一座外觀和剛才他所在之處一模一樣的機場大廳。
回頭看看來時的路,同樣違和的大門,同樣的墻壁和窗戶,唯一不同的,就是大門上方的‘入口’標識換成了‘出口’,如果不是這個細微差異的存在,肯定會有人覺得自己其實返回了原地。
但是烏鴉卻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穿越了某種界限,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七界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