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分娩是人痛苦的最高等級,即便是上官清也是如此,房間里傳出陣陣慘叫聲。
周正在外面是擰著眉頭,心里七上八下,萬分難受,恨不得進去替上官清。
周清荔看著周正的表情,先是眉頭微皺而后又微笑,倒是從容一些。
劉六轍在邊上忙里忙外,還不時給周正等人端茶倒水。
屋里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周正哪里能定下心,只能緊擰著眉頭,焦急等待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六轍遞給周正一道毛巾。
周正一愣,這才發現頭上滿是細汗,接過來摸了一把,語氣不耐的道:“還要多久?里面是不是出事情了?要不要找郎中來?產婆到底會不會做事…”
周清荔見周正確實壓不住了,這才開口道:“定定神,生孩子是這樣的,你要穩不住,里面上官更穩不住。”
道理是這樣,但落到人身上就是另一回事。
周正勉強的深吸了一口氣,依舊擰眉,繃著臉,心浮氣躁的看著產婆端著血水來來去去。
又不知多久過去,屋里終于傳出一聲清脆的哭聲,上官清的慘叫聲也先一步停止了。
周正猛的就抬腳沖進去,也不管有什么人阻攔,或者什么晦氣之類的屁話了。
產婆們或許是見慣了,連忙一番操作,也沒有阻攔。
一個產婆正在給孩子洗澡,笑呵呵的道:“恭喜二少爺,是一位公子。”
周正看了眼孩子,臉上欣喜,而后就看到床上臉色發白,被汗水浸濕一片的上官清。
上前握住她的手,周正輕聲道:“辛苦了。”
上官清勉強一笑,道:“我要看看孩子。”
產婆手腳十分麻利,孩子清洗好,就包裹著,送到了床前。
上官清看著鄒巴巴,閉著眼,緩動著嘴角的小家伙,臉上露出笑容來。
周正看著母子倆,心里是徹底放松下來,眼神里也浮現笑意。
周清荔等人在門外看了眼,見確實沒事了,這才放心,悄悄離去。
上官清產子,周家自然十分高興。
但周家現在閉門謝客,也不準備擺滿月酒,也就是身邊親近之人知道。
上官勛等一家來了,自是親切。
又過了幾天,周方從永平府回來,周家一家人齊聚,就更顯熱鬧了。
周德慳,周景瑗兩個小家伙,圍繞著剛剛出生的弟弟,趴在搖籃邊上,睜大雙眼,全是好奇之色。
周清荔寫了好幾個名字,周正與上官清挑選了半天,還是選擇了一個‘慎’字,名字就是:周德慎。
‘慎’,大概是因為周正做事喜歡行險,里面蘊含了周清荔的某種深意。另外‘慎’與‘勝’同音,更是藏有諸多的希望在里面。
周家現在是人丁興旺了,一大家子圍繞在一起,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吃過午飯,周丁氏與上官清妯娌帶著三個孩子去一旁說話,留下周正三父子。
周方年近三十,臉上多了不少風霜之色,有些煩惱的道:“二弟去職,很多事情不好做了。不止地方上想方設法的添堵,朝廷那邊也不斷的插手,永平府,河間府有分崩離析的跡象…”
周清荔抱著茶杯,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之色,道:“你還能保住永平府知府就算不錯,莫要奢求太多。”
周方雖然也這樣想,總歸有些不甘心,看著周清荔道:“爹,我聽說西北五省的情況不容樂觀?”
前年還好說,曹文詔基本平定了陜西,但去年下半年以來,盜匪四處亂串,有了星星之火燎原之態。
亂匪從山西入河南,再入湖廣,綿延到四川,再到陜西,這五省被攪的天翻地覆,亂匪人數暴增到大大小小的數十萬,朝廷驚恐萬狀。
首次設立了‘五省總督’,命陳奇瑜督理五省軍務,并清剿匪亂。
周清荔瞥了他一眼,道:“別操心太多,做好你手里的事情。”
現在明朝的官員,對民亂憂心忡忡的太多,周方的心情代表了很多人。
周方只得又看向周正,道:“你有什么打算?”
周正喝了口茶,道:“不著急。”
若是早幾年周正這樣說,周方肯定不滿的要懟幾句,這會兒周方不會,嗯了一聲,還是滿臉愁容。
到了現在,大明已經有了搖搖欲墜的跡象,擔憂不安的人比比皆是。
三父子聊了一陣,便散了。
拋開政務,周正有了更開心的事情,就是逗弄兒子,每天院子里都能聽到小德慎哭聲,最后被上官清搶走。
過了年,就是崇禎七年了。
這一年的元宵節,京城還是十分熱鬧,仿佛沒有受到西北之亂的影響。
周正,周方夫妻帶著三個孩子,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的花海里轉悠。
直到元宵節過了,周正才將注意力轉向外面。
先是與成經濟,上官勛等人開會,定下周氏商會今后三年的發展規劃,而后又開始商討各類問題。
魏希莊的茶樓內。
成經濟道:“東家,我們的生意,在西北五省基本進行不下去了,盜匪橫行,有的官比盜匪還兇,喂都喂不飽。江南的情況也有些不穩,尤其鹽商那邊,楊家的態度有些飄忽,導致所有鹽商開始與我們或明或暗的作對,當初約定給我們的銀子,現在已經有三家透出口風,今年開始就不給了,還要驅趕我們的人…”
上官勛沉著臉,道:“我讓人調查了一下,背后是蘇州知府在撐腰,再上面就不知道是誰了。如果是蘇州知府摻和進來,即便魏公子去,也很難解決。”
周正仿佛沒有聽到,正抱著懷里的小德慎,一臉笑容的輕輕的逗弄著。
小家伙似睡未睡,不時的吧唧小嘴,胖乎乎的異常可愛。
眾人看著周正,不由得對視一眼。
還是劉六轍開口道:“二少爺,得想想辦法了,這些人吃人不吐骨頭,他們要是反水,我們除了海貿一塊,其他的都得受影響,尤其是天津衛。”
聽到‘天津衛’三個字,周正終于抬頭。
天津衛不止是海貿港口,還是周正的兵甲,火炮等制造、中轉的重要基地,不能有任何影響!
周正雙眼微微瞇起,淡淡道:“嗯,我來安排,不算什么大事。你們繼續做規劃,不會影響什么。”
眾人聽著,心里頓松。在他們印象里,只要周正出手,就沒有擺不平的事情。
周正將小德慎翻了個身,令小德慎趴在他胳膊上,瞥向劉六轍,道:“我讓你找的人,找來了嗎?”
劉六轍先是一怔,旋即連忙道:“在路上了,應該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一早到。”
周正拿起茶杯,喝口茶,道:“其他的事情,你們具體商議,寫好目錄給我看。”
眼見周正這就要走,上官勛剛要開口,被成經濟拉了一把。
等周正走了,成經濟這才笑著道:“上官,東家,已經不是以前的東家了,這等小事,不在他眼里的。”
上官勛猛的一震,這才若有所覺。
這位東家,他的女婿,在去年已經是正四品的登萊巡撫!
早已經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