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9. 雙人之年

　　過了十一點，休息室里的火鍋撤下去。酒不足，飯卻已飽的美和醬長出了一口氣，似是有些后悔，檢討道：“好像吃的有點多了。”

　　巖橋慎一和中村兄對她的粗神經習以為常，只有第一次見識到美和醬這副形象的中森明菜，被她的樣子給逗笑了。

　　巖橋慎一隨口調侃，“吃得太飽，當心高音唱不上去。”

　　美和醬自信滿滿，“我自小到大都是身體很好的優良兒，消化系統也很發達，所以一定沒問題的。”

　　這兩個人，一個隨時拆臺，另一個則靠著自己傻瓜般的天真化解一切。一唱一和，將免費的相聲帶給大家。這種奇奇怪怪的對話，構成了巖橋慎一和美和醬相識這些年來的日常。

　　樂隊和周圍的工作人員們都已經見怪不怪，為此驚訝的，也只有中森明菜而已。不過，她發揮自己的善解人意，幫美和醬開脫，“大家一起吃東西的時候，最容易吃多了。”

　　美和醬接上一句，“而且，還是吃火鍋。”她強調了一遍，對著巖橋慎一，露出個占了上風的表情。

　　中森明菜見狀，忍俊不禁。

　　較之和丈夫統一戰線，還是在一邊看丈夫難得吃癟的樣子來得更為有趣。

　　當巖橋慎一意識到中森明菜如何看待此情此景時，不由得開始為將來的育兒畫面感到擔憂。

　　樂隊上場的時間臨近，中森明菜提出告辭，返回自己的休息室。

　　DREAMETRUE的三個人，也開始為接下來的登場做起了準備。

　　1992年后半年的晨間電視劇，播出的是以相撲為主題的《力與美》。舞臺設定在相撲圣地東京兩國，講述了熱愛相撲的女主人公與相撲部屋之間發生的故事。

　　飾演女主角的，是正在擔任本年度紅白歌會紅組主持人的石田光。處于上升期的她，隨著這部晨間劇的播出，知名度與人氣都大漲。

　　而負責了這部《力與美》配樂的作曲家不是別人，正是樂隊的中村兄。

　　美和醬專注于樂隊，巖橋慎一忙著當唱片公司負責人，中村兄則開發出四處配樂的路線，從游戲到電視劇再到綜藝節目，無所不包。這一回，由中村兄擔任晨間劇配樂，NHK一事不煩二主，一并邀請樂隊演唱了這部晨間劇的主題曲。

　　中村兄接到新任務，轉手去給美和醬布置作業。

　　樂隊的創作順序，首先是交給美和醬來寫，等到確定她寫不出來的時候，再由中村兄出手。

　　接到這份工作時，美和醬著實煩惱過一陣。

　　晨間電視劇，不管主題是什么，調子總是積極向上，主角也百折不撓，還得親情友情愛情兼顧。給這種電視劇提供主題曲，又要緊扣故事主題，又要考慮到這首歌會在每天的早上播放，氣氛上需要更加爽朗一些，總而言之，條條框框一大堆。

　　美和醬思來想去，最后靈光一閃，從箱底里翻出來了一小段自己小學的時候，外出郊游以后隨口哼唱的旋律，在那個基礎上進行了創作，最后寫就一首名為《晴れたらいいね》（放晴真好）的歌。

　　觀察美和醬的靈感之神在什么時候、什么地點光臨，已成為巖橋慎一和中村兄的樂趣。

　　但不管怎么說，她的靈感之神，無論以怎樣的形式降臨，至今為止都十分可靠。

　　晨間電視劇其實不常起用歌手來演唱主題曲，截止到1992年，多數時候里，開場曲使用的都是沒有歌詞的音樂。因此，每一次有歌手受邀演唱主題曲，都會成為一時的話題。

　　不過，隨著民放電視臺越來越多的和唱片公司合作，起用歌手演唱主題曲，熱播的電視劇，也促成了眾多銷量和傳唱度都一流的名曲誕生之后，眼看著民放電視臺名利雙收，NHK也開始改變策略。

　　以這首《放晴真好》為開始，今后，晨間劇邀請歌手來演唱主題曲，成為了常態。

　　晨間電視劇觀眾群龐大，收視率穩健，給晨間劇演唱主題曲，是再好不過的宣傳機會。同樣的，仰仗這具備天然優勢的宣傳資源，NHK既能夠在唱片公司那里提高話語權，還能夠通過制作委托，從單曲當中分得一杯羹，百利無一害。

　　這首《放晴真好》一經推出，就成為話題之作。知名樂隊演唱晨間電視劇主題曲，吸引了大量的關注。單曲配合著晨間劇的播放檔期發行，到年底的榜單截止時，銷量已經逼近了八十萬張。

　　電視劇要一直播出到1993年的四月，以晨間劇的關注度，單曲的后勁無需擔憂，一張新的百萬單曲，已然成為樂隊的囊中之物。

　　為NHK的電視劇唱了主題曲，今年的紅白歌會，樂隊要唱的曲目自然而然，是這首晨間劇的主題曲《放晴真好》。

　　因為是和NHK關系匪淺的歌，在樂隊的演出開始之前，還特意安排了一個小環節。紅組的主持人石田光在臺上訴說自己對這部晨間劇的感想，以及對DREAMETRUE的印象，并對樂隊演唱了自己主演的電視劇的主題曲表示感謝。

　　樂隊出道五年，名曲已經有一大堆，在年輕女性當中的支持率更是居高不下。石田光今年剛二十歲，本就是樂隊的支持者。這個例行的吹捧環節，因此顯得格外真誠。

　　《放晴真好》是首描寫“家族愛”的歌曲，歌詞內容，有別于DREAMETRUE出道以來最擅長描繪的都市女性愛情。

　　這首歌，有一小部分誕生于美和醬小學時的郊游之后，如今寫下的歌詞，所描寫的，也是一場郊游。不過，是已經長大成人的主人公，一邊回憶著“就像從前那樣”，一邊決定要再來一次郊游。

　　不過，她的身份，已經從小時候需要被抱著過河的受保護者，變成了如今駕駛著汽車，在郊游的路上走在前面帶路的領導者。

　　晴天郊游，期待著那一天的郊游，所以，歡快地唱著“放晴真好”。

　　為了配合這首歌輕松愜意的青春感，這一回登場紅白，在舞臺演出的服裝選擇上，美和醬繼續發揮她炸裂的審美，換上喜慶的和服，在臺上又蹦又跳，活脫脫一個弱智少女。

　　樂隊越紅，美和醬為非作歹的權力就越大，今時今日，那份炸裂的審美再也無人可以阻止。

　　隊伍里有個長頸鹿男，更是讓美和醬如虎添翼，輕而易舉，就能讓這個舞臺看上去更加顯得低齡。此時此刻，電視機前的孩子們，大概會為了這個畫面高興地拍手鼓掌。

　　合家歡的精髓，首先是要讓孩子們高興。

　　巖橋慎一如同自我安慰一般，在心里如此想到。

　　本年度的紅白歌會進行到尾聲，終于來到萬眾矚目的壓軸環節。

　　這一年，是在山口百惠和澤田研二之后，時隔十四年，再度有流行歌手分別擔任紅組和白組的壓軸。

　　今年，紅組的壓軸歌手是中森明菜。白組方面的壓軸，則邀請到了玉置浩二。

　　玉置浩二的樂隊安全地帶，在八十年代末宣布暫停活動，之后，身為樂隊主唱的玉置浩二，就開始展開SOLO活動。

　　玉置浩二無論資歷還是地位，都無懈可擊。由他來擔任中森明菜的對戰對象，是對中森明菜的肯定。

　　時隔多年，又有流行歌手擔任壓軸，NHK在紅白歌會播出之前，就將其作為看點進行了宣傳。據說，這樣大張旗鼓的宣傳，還因此惹來了一部分演歌派人士的不悅，認為NHK此舉，是對演歌如今落入下風的諷刺。

　　演歌派的反應或許敏感，但需要依靠收視費的NHK，在討好觀眾這件事上不遺余力卻是真的。

　　一邊給演歌派地位高超的待遇，一邊又暗戳戳的送上小鞋。

　　這樣的分裂，常常顯得NHK行為猥瑣。

　　進入壓軸的環節，各組的歌手們紛紛登臺，站在舞臺邊側，為自己的壓軸歌手助陣。巖橋慎一側著身，看著舞臺中間的妻子。

　　從相識以來，他在不同的場合，以不同的角度看過她的演出，自己的身份，也發生了各種各樣的轉變。

　　有時是她的粉絲，有時是她的同事，有時是她的制作人，有時是她的丈夫。

　　但在更多的時候，他帶著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如同一個見證者，看著她綻放應有的光彩。

　　本年度的紅白歌會，最終以白組獲勝宣告結束。

　　完成了例行公事的最后環節，歌手們終于獲準離開。回到后臺，DREAMETRUE的三人，在休息室里舉杯，喝下新年的第一杯酒。

　　“干杯——”

　　“新年快樂！！”

　　美和醬咕咚咕咚，大口喝下啤酒，第一個打了個長長的嗝。巖橋慎一和中村兄目睹她這爽快的洋相，兩個曾毅在這一刻達成共識，相互碰了個杯。

　　今年，是巖橋家第一個雙人之年。

　　巖橋慎一和兩個隊友在停車場告別，坐進了中森明菜的車里。

　　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新婚的夫婦兩個，今年也在紅白歌會結束后到千惠子那邊。吃過了千惠子準備的食盒，再去淺草初詣。等清早回去，和母親喝完屠蘇酒，再回家去。

　　“去年的這個時候，拜托了千惠子桑，請你嫁給我。”巖橋慎一看著窗外，街景匆匆掠過，往事歷歷在目。

　　中森明菜“嗯”了一聲，“心愿實現了。”

　　“請你嫁給我——這個心愿嗎？”巖橋慎一笑了。

　　中森明菜搖頭，和他說，“是想要嫁給你——這個心愿。”

　　真成了夫妻，不知為何，說起這些話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北千住的千惠子家，這個除夕之夜，也照例熱熱鬧鬧，有兒女們到母親的身邊，和她共同度過。

　　去年，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過去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動身去初詣，家里只有睡著了落單的平太。

　　今年，夫婦兩個也做好只有千惠子迎接他們，吃頓安靜的飯的準備。不過，等到了以后，卻發現玄關前擺滿了鞋子。

　　平太跑出來，“啊”了一聲，抬高聲音：“明菜醬！巖橋桑！新年快樂！”

　　中森明菜喜笑顏開，向小侄子招手，“新年快樂平太君！”

　　小小的和室里，那張矮桌前，圍滿了人。

　　這個除夕，是中森明菜的二姐和二哥，兩家來和母親共度除夕。見到他們，中森明菜還是略微的有點不自在。

　　以往的事早已經成了過眼云煙，但是，曾留在心里的傷害，到底變成了淡淡的疤痕。雖然不會再痛，但畢竟留下了顯眼的痕跡。

　　要想不去在意，就只能刻意不去看那塊疤痕。

　　但心中一瞬的不自在之后，她還是笑著和兄姐們打招呼。巖橋慎一這個當妹夫的，也跟著妻子，向兄姐們問好。

　　二姐和二哥交換目光，最后，似乎是二哥明法認輸了。他看著在千惠子身邊落座的妹妹和妹夫，露出些許尷尬的神情，“我們想，明菜醬和巖橋君，說不定這個除夕也會過來。”

　　所以，如果還像去年那樣，早早就出去初詣，似乎有些不合適。中森家的兄姐，還是想向新婚的妹妹送上家人的祝福。

　　要是過去沒有和明菜發生過那些不愉快的事，現在就能大大方方說更多了。中森家的兄姐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被徹底改變，因而，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向妹妹和妹夫致意。

　　巖橋慎一看了一眼身邊的妻子，她臉上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微笑。他想了想，回應明法，“千惠子桑每年都制作豪華的食盒，今年也迫不及待，想來一起分享。”

　　千惠子“誒？”了一聲，露出個感興趣的表情。她正打算要跟巖橋慎一開個什么玩笑，這個時候，平太膝行著過來，挨著巖橋慎一坐下，一本正經，“巖橋桑是肚子餓了嗎？”

　　巖橋慎一認真點頭，“那當然了。”

　　…明明在后臺的時候，一起吃了火鍋。

　　中森明菜聽著巖橋慎一和平太的對話，心里悄悄吐槽這家伙。她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容活泛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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