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2. 格外不同

　　翻過了小室哲哉這一頁，野崎研一郎當著渡邊萬由美的面，跟巖橋慎一聊起了關于中森明菜婚禮的事。

　　這就讓渡邊萬由美完全插不上話，只能在旁邊當個聽眾。

　　盡管渡邊萬由美在心里猜到，關于小室哲哉那邊的安排，他還藏了一手沒有說出來。但是，野崎研一郎擺出暢談閑聊的架勢，渡邊萬由美就只能按下心里的疑問。

　　在籌備婚禮這件事上，研音處處考慮周到。一方面為中森明菜認真著想，另一方面也全力配合巖橋慎一這邊的工作人員，如共同企劃一場節目一般，仔細準備著。

　　一進了九月，賓客的名單擬定，請帖制作完畢，連同邀請參加婚禮的小禮物一起，送到受邀賓客的府上。

　　到時候，渡邊萬由美這個前上司現合作伙伴，自然也會過去捧場。

　　野崎研一郎說到盡興之處，出言調侃道：“巖橋桑的人生大事進度飛快，我和萬由美前輩卻被遠遠甩下。”

　　渡邊萬由美端起酒杯，與他劃清界限，“還請不要把我也放到這里面來。”

　　野崎研一郎笑了，“這么說來，是只有我被甩下了。”

　　他開了個不成功的玩笑，渡邊萬由美只輕飄飄挖苦了他一句，“只要不把慎一君當作自己的目標，就不會被甩下。”野崎研一郎便頓時啞口無言，舉手投降。

　　論頭腦機敏，還是渡邊萬由美。

　　巖橋慎一旁觀了一場熱鬧，面帶微笑，慢慢喝著杯中的酒。明明話題圍繞著他，倒是讓他給置身事外。

　　不過，說笑歸說笑，三個人如今既然保持合作，有些事，看似只是自己公司里的事，但實際上，牽扯著各方各面，因此，需要拿到臺面上來相互通個氣。

　　野崎研一郎談論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的婚禮安排是假，要圍繞這場婚事，談論一些別的事情是真。

　　今年，中森明菜慶祝了出道十周年，宣布了結婚，不論是事業還是個人生活，都來到了她出道以來最為重要的一年。

　　盡管她在演唱會上發出了“不引退宣言”，確定了不會像她憧憬的偶像山口百惠那樣功成身退，但作為桃浦斯達，她的地位與影響力絕沒有因為她未曾走上山口百惠的老路而打折扣。

　　正相反，在這個不景氣的時代選擇與觀眾站在一起而不是退至幕后，中森明菜的這個選擇，讓她飽受贊譽。在年青一代之中，更是將她看作新時代女性的代表人物。

　　山口百惠固然是傳說的人物，永遠的偶像第一人。但在此時此刻，某種程度上，中森明菜在大眾心中的地位，甚至已經隱隱有幾分超過了她。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山口百惠是遙遠夢幻的美好過往，中森明菜則真實地與大眾同在。

　　而當這種不景氣自上到下，自前到后全部傳遍，曰本無力東山再起這件事成為民眾心中的一個事實之后，山口百惠的地位一定又會成為無可動搖的傳說。因為，到了那個時候，大眾除了懷念朝氣蓬勃的時代，除了懷念美好過往之外，再也打不起精神，再也做不了別的。

　　所謂的時代，就是這樣的東西。

　　不過，無論時代景氣還是不景氣，大眾的態度發生什么變化，中森明菜就是中森明菜。既然選擇仍舊留在業界，也就一并選擇了面對所有流動著的評價。并且，在這種流動之中，繼續創造。

　　此時此刻的中森明菜，聲勢名望都身處頂端，能夠加身的榮譽也幾乎都已經到手。…雖說如此，還是差了一樣。

　　于是，今年的紅白歌會，研音計劃向NHK方面開出的出場條件，是中森明菜要擔任壓軸。

　　NHK方面，提前數月就開始陸續和屬意邀請的歌手所屬唱片公司進行接洽。雖說紅白歌會對外聲稱有一套所謂的選拔標準，但今時今日，倘若真的按照那個標準來選拔，恐怕某些與NHK關系匪淺的老資格歌手，就將從此與紅白歌會無緣。

　　因此，在歌手選拔方面，業界與電視臺心照不宣，只有觀眾年年做著無用的抗議：為什么某某和某某也能參加紅白？

　　今年，中森明菜各方各面都身處話題頂端，NHK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蹭熱度的機會。NHK需要竭盡全力保住紅白歌會收視率，中森明菜則是收視率的保證，所以，研音有談條件，要求NHK考慮他們提出的要求的底氣。

　　紅白歌會開辦至今，只有山口百惠這一個流行歌手擔任過紅組壓軸，中森明菜要擔任壓軸，便是山口百惠之后的第二人。在已經是桃浦斯達的當下，作為歌手的地位又升高一格。

　　人氣、話題、資格，中森明菜一應俱全。

　　如此一來，研音下定決心，提出這樣的要求，并且絕不接受另外的方案。

　　為中森明菜爭取紅組的壓軸地位，這是研音自己的事。按說，不需要跟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談及此事。

　　但是，野崎研一郎卻有著非說不可的一個必要。那就是：如果紅組的壓軸歌手是個流行歌手，那么，白組與她對戰的壓軸歌手，也要選一個流行歌手。

　　山口百惠擔任紅組壓軸的那一年，白組派出的是澤田研二。偶像與偶像是一路人，歌手與歌手是一路人，演歌歌手與演歌歌手則又是一路人。

　　紅白歌會這個舞臺，充滿了各種陳舊的彎彎繞繞。但這個舞臺既然歸NHK所有，也就要遵守NHK的這些規則。

　　不能打破，只能遵守的規則，就是要從中找尋是否能夠獲利的時候了。

　　如果研音為中森明菜爭取到了紅組壓軸的位置，就需要有另一個男性流行歌手，同樣作為壓軸登場。在流行歌手要擔任壓軸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若能站到那個位置，就是地位上的進一步肯定。

　　所以，這一次，明面上看是研音為中森明菜爭取，是研音與NHK進行交涉，其實還有一個不知在何處的第三方，一個不知道花落誰家的白組壓軸的機會。

　　野崎研一郎提到要為中森明菜爭取紅白歌會的壓軸位置，巖橋慎一與渡邊萬由美，自然也能夠明白，研音在這其中打著什么算盤。

　　而之所以把這件事說給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聽，則是因為要實現這樣一場聯合，既需要GENZO這家在業界已經頗有地位的唱片公司提供助力，也希望能通過這件事背后牽扯的利益關系，給GENZO這家研音此時的合作伙伴帶來助力。

　　畢竟，這個要與中森明菜對決的歌手，地位資歷只能比她高，不能比她低。

　　“總之，”野崎研一郎說，“能和明菜桑相提并論的，絕不可能是一個偶像。”他將研音絕不能妥協的一點，有言在先。

　　巖橋慎一點頭，對此十分明白，“那當然，明菜又不是偶像。”

　　早在中森明菜正式作為演員主演了電視劇的時候，研音方面就知會了各方媒體，在介紹中森明菜時，使用“歌手、演員”的頭銜，徹底告別“偶像”的身份。如果在紅白歌會的會場上，中森明菜被安排與男偶像對決，那么，對她完全沒有好處。

　　聊到中森明菜的事，渡邊萬由美這個無關人士，便在旁邊只聽不說話。不過，在心里，卻對研音的用意清清楚楚。

　　如果中森明菜與男偶像對戰，會有損她的地位。那么，反過來，如果有一個大物男歌手來和中森明菜對戰，分別擔任紅白兩組的壓軸，則是對中森明菜地位的又一次肯定。

　　這一次，研音堅持要讓中森明菜擔任紅組壓軸的真正理由，就是在這場年度盛事的舞臺上，公開展示她作為地位一流的歌手的一面。

　　她不是繼山口百惠之后第二個擔任壓軸的女偶像，而是第一個擔任壓軸的女歌手。

　　一個能與中森明菜相提并論的流行歌手。要決定這個人選，并讓這件事成功，需要積極的爭取。同時，這也會成為一個借此與業界其他公司聯絡的機會。

　　接下來，不僅要為中森明菜爭取，還要仔細留意，為她挑選一個好的“對手”。

　　與野崎研一郎的這頓酒終于喝到尾聲，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各自的司機跟隨等候，三個人相互道別，坐進各自的車里。

　　這頓酒，野崎研一郎拉著巖橋慎一說了個盡興，渡邊萬由美卻揣著未能有機會說出口的話，暫且將其按捺在心頭。

　　某種程度上，在這場三方的合作里，巖橋慎一才是那個無可動搖的中心。不管是野崎研一郎還是渡邊萬由美，此刻都在圍著他轉。

　　當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再度確認了這一點，渡邊萬由美就知道，如今，不再是巖橋慎一遇事時主動聯系她，與她交換情報，相互協商的時候，而是需要她問出自己的問題。

　　在過去，當然也不是只有巖橋慎一主動聯系她，但今時今日，來得格外不同。

　　進入九月的第一天，TRF的單曲就開始大范圍鋪貨。

　　制定灣岸廣場演出計劃時，其中的一環是TRF的“單曲十周連發計劃”。八月底，演出結束后，相關的宣傳情報便大肆鋪開。除了傳統的電視廣告、街頭宣傳，以及音樂雜志的采訪之外，還與全國的迪斯科進行聯動，進行全方位的宣傳。

　　從迪斯科的熱度里走紅的組合，今后也會一直是迪斯科的朋友。

　　從一進九月開始，每周都發行一張新單曲，一連發行十周。對外的宣傳是這樣，對內，連發企劃的收尾一環，是等到十張單曲全部發行完畢，緊接著會再發行一張收錄了這些單曲的專輯，并隨專輯附送組合明年巡演的宣傳卡。

　　灣岸廣場的演出計劃以后，TRF進入真正的爆紅期。

　　與爆紅期相配的，是密集的行程。但這僅僅只制定到了明年的上半年，接下來，圍繞著這支組合，要安排為期兩年的緊湊行程，務必做到環環相扣。

　　把專輯曲目作為單曲發行以后，再重新收錄進專輯，這件事巖橋慎一不是第一次做。而他第一次這么做的時候，收獲了巨大的成功。

　　這固然是他敢于再度起用類似企劃的底氣之一，但這張單曲十連發計劃完成后的新專輯發行時，小室哲哉將會對其中收錄的歌曲進行重新的編排混錄，這也是一個巨大的賣點。

　　揚名立萬，飛往小室哲哉這里的各種邀請如雪片一般，巖橋慎一這里，也接連不斷接到來自唱片業界與電視臺干部的電話，為了跟他套近乎，以便協商一場跨公司的合作，或者爭取到一個讓小室哲哉出演電視節目的機會。

　　TRF單曲上架的這一天，小室哲哉來了一趟GENZO，在巖橋慎一的會客室里與他見面，雙方一坐定，小室哲哉先和他開玩笑說了句，“我可是好不容易扒開堆成山的邀請函，這才逃了出來。”

　　在自己受歡迎受到追捧這件事上絕不自謙，這個風流才子坦率的有幾分可愛。

　　巖橋慎一倒是很捧他的場，笑了笑，打趣道，“見過這一面的功夫，小室桑再回去，就要扒開新的邀請函堆成的山，才能坐下來了。”

　　小室哲哉因為這句話，露出個有點得意，又十分開心的笑容。

　　他這個人行事自滿，但另一面則是，看重別人對他的態度。巖橋慎一禮遇他，恭維他，就讓小室哲哉在與巖橋慎一打交道的過程里心滿意足。

　　當然，工作上的事是另一碼事。

　　不管小室哲哉看上去多么的輕佻，公事面前，他自有一份商人的狡黠與堅定主張。

　　“演出既然結束，就該將它放到一邊…不管多么舍不得。”小室哲哉露出個微笑。這笑容有別于方才的意氣風發，帶著些許表演的意味。

　　嘴上這么說，實則，小室哲哉已經丟掉了關于那場演出的事，進入到工作的狀態。

　　六萬人齊聚一堂，十二萬人為那場演出瘋狂。

　　這件事固然震動了小室哲哉之心，但巨大的成功之后，小室哲哉立刻對這場成功帶上了些許的不以為然，認定以他的才能，絕不止于此。

　　能有十二萬人，就能有一百二十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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