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1. 有路可走
要開慶功會，渡邊萬由美不可能不到場。
巖橋慎一笑著招呼她過來，一扭頭，和她介紹起了馬場俊一，“這位是VERMILLION唱片的馬場專務。”
公事的場合，他客客氣氣，叫一聲“渡邊桑”。
渡邊萬由美把巖橋慎一這熱情介紹的模樣看在眼里，心中有數，遞過名片，報上家門。情勢成了二對一，馬場俊一也挺識趣，聊了幾句，告辭走開。
“VERMILLION是BEING的長戶社長成立的唱片公司。”只剩他們兩個，巖橋慎一一本正經，跟渡邊萬由美介紹這家唱片公司的來歷。
渡邊萬由美點點頭，明知故問，“然后呢？”
“就這樣。”巖橋慎一若無其事。
渡邊萬由美說他，“剛才那么熱情，還以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九成九是不想應付那個BURNING的欽差，正好她過來幫他脫身。
她話里有話，巖橋慎一接下她這句挖苦，笑道，“把馬場專務介紹給你認識，也不是無關緊要的事。”
看馬場俊一在VERMILLION擔任什么職務，就能大概推測得出，這家唱片公司和BURNING的牽扯有多深，BURNING又在其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也是。”
渡邊萬由美接受這番說辭。她若有所思，巖橋慎一忽然反問一句，“萬由美桑呢，有沒有什么想和我說的事？”
渡邊萬由美“嗯？”了一聲。
巖橋慎一看著她，也開始明知故問，“我猜錯了嗎？”
渡邊萬由美莞爾，真就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正好，也有想介紹給你認識的人。”
今天晚上到場的，不止有富士電視臺的工作人員、曰本動畫制作公司和《RIBON》雜志相關的人員，已經搖身一變、成為VERMILLION唱片的BEING，以及GENZO的人，甚至還有跟富士電視臺關系密切的藝能界人士。
渡邊萬由美剛才，才跟藝能事務所PAPADO的社長山田美千代換完名片。
山田美千代曾是電影制作公司KittyFilms的工作人員，1982年從老東家獨立，成立了事務所PAPADO。
富士產經旗下的波麗佳音，常年擔任KittyFilms的發行方，因此，KittyFilms和富士電視臺的關系也相當不錯。這位出身KittyFilms的山田美千代社長，憑借這份關系，得到富士電視臺不少的關照，把演員業務經營的有聲有色的。
富士電視臺的干部有意要把山田美千代社長介紹給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把她也作為關系方邀請了過來，正好，兩邊都能趁機拓展一下業界的人脈。
KittyFilms這家電影制作公司，成立之初，主營真人電影，制作了村上龍自編自導的《無限近似于透明的藍》，票房慘敗到載入史冊。此公司對村上龍愛得深沉，撲完這一部后，又投入更大的制作，繼續拍攝了村上龍的《別擔心，我的朋友》，而這次賠得更慘，險些直接破產。
電影制作公司的社長多賀英典最早是POLYDOR.KK的董事，于七十年代末成立電影制作公司KittyFilms，以及關聯的唱片公司KittyRecords。
這位多賀制作人對電影愛得深沉，把通過賣唱片賺到的錢一股腦拿去投資電影，流水一般的賺，洪水一般的花，通過努力制作電影，讓公司賠到近乎破產——
“別擔心，我的朋友。”
千鈞一發時，因為參與制作的動畫《福星小子》大紅大紫，之后，又和東寶合作，制作了動畫《美雪美雪》，公司不僅起死回生，還一步邁入繁榮。
之后，這家被動畫拯救的公司，漸漸開始放棄真人電影制作，轉投動畫市場的懷抱，兩年前，制作的《銀河英雄傳說》OVA動畫再度成為爆款，靠著動畫賺得盆滿缽滿。
KittyFilms因為有自己的唱片公司和動畫制作公司，所以，在制作《福星小子》的時候，動畫和主題曲的制作一應包給了“Kitty系”，借著這個先天的條件，多賀英典從這部動畫開始嘗試改革，將流行音樂作為動畫的片頭曲和片尾曲。
這個嘗試，在之后KittyFilms制作的《美雪美雪》上面得到豐厚回報，動畫的片尾曲《想い出がいっぱい》（回憶滿滿）大紫大紅，雖然演唱歌曲的組合H2O成為一發屋，但歌曲卻成為留名曰本流行音樂史的名作。
巖橋慎一對KittyFilms知之甚少，最早知道這家公司，是在唱片公司成立之前，因為考慮到動畫音樂將來的廣闊前景，想要謀求和動畫制作公司合作，搜集資料的時候，曾掃過一眼這家公司。
不過，有POLYDOR.KK的背景、自身旗下還有自己的唱片公司，這樣的KittyFilms絕對成不了他和渡邊萬由美能謀求得到的合作對象，因而，他看了一眼，就迅速略過。
倒是在今天，《大家一起來跳舞》熱賣的慶祝宴會上，被先一步認識了山田美千代的渡邊萬由美事先介紹PAPADO的時候，又從她那里了解了一番KittyFilms的發家史和敗家史。
渡邊萬由美說是要介紹山田美千代給他認識，這樣的說辭，其實，不如說是回敬剛才巖橋慎一那番要介紹馬場俊一給她認識的話。
畢竟，在今天的這個場合里，哪一邊都是初次見面。
同為女社長，山田美千代和渡邊萬由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類型——當然，山田社長的年紀總也將近四十歲了，和渡邊萬由美差著一代人。
渡邊萬由美人看著干練，倒是山田美千代看著則溫柔的很，一點不像個社長。
PAPADO這家事務所成立之初到現在規模一直不大，在業內也低調得很，連渡邊萬由美這個藝能界的二代也沒怎么聽過。
甚至，聽介紹山田美千代的富士電視臺干部說，這家事務所招新的時候，采取的是“熟人介紹制”，不公開對外甄選。越聽越像個什么神秘組織。
不過，旗下所屬的藝人，也從來沒有缺過戲演就是了。事務所現在力推的是男演員江口洋介，山田美千代好說話得很，一笑起來眼角堆起讓人不由卸下防備的細紋，跟渡邊萬由美和巖橋慎一客套，有機會多多合作。
渡邊萬由美不了解PAPADO，山田美千代對渡邊萬由美的底細卻清楚，一開口就提到事務所在力推的稻村泉，向她稱贊稻村泉的演技出色，氣質也好。
相比起剛才皮笑肉不笑的跟馬場俊一打交道，和山田美千代打交道倒是更輕松些——至少是從交流的體驗上來說。
當然，對山田美千代的好印象，也不算是一廂情愿、或者是錯覺。兩邊閑聊的時候，從她嘴里，得知了一個消息。
富士電視臺正在計劃，將柴門文的漫畫《東京愛情故事》改編成電視劇。項目目前還沒有正式啟動，但不出意外，應當是板上釘釘的事。
東京愛情故事。
東京愛情故事…
巖橋慎一豎起耳朵，等著聽山田美千代透露更多的情報。不過，對方說完這些，微笑一下，打住了。
就說這些嗎？
這些就已經不少了。
《東京愛情故事》的漫畫目前都還處于連載狀態，項目還沒有正式啟動，各家事務所如果要給旗下的演員爭取個角色，早一步知道，就方便早一步去打點。
這部漫畫是近年來的熱門之作，要改編就不可能放到深夜檔無人問津的時段，而在都市白領時尚劇盛行的背景下，真要播出，極有可能定檔熱播都市劇的月九段。
月九檔是富士電視臺的看板檔期，能拿到個好角色，演員生涯就往前邁一大步。
山田美千代的PAPADO現在力推男演員江口洋介，渡邊萬由美的事務所有名氣的都是女演員，兩邊也不存在競爭關系，自然其樂融融。
何況，渡邊萬由美在業界，不知道她是渡邊制作家二小姐的普通工作人員多得是，但不知道她是渡邊制作家二小姐的公司負責人，大概沒幾個。
今天的慶祝宴會，馬場俊一到場，長戶大幸就沒有不來的道理。
巖橋慎一跟長戶大幸打了個照面，相互客客氣氣的恭喜了一番，順便一起展望了一下《大家一起來跳舞》的廣闊前景，氣氛和諧親切。
在各種事情已成定局之后，長戶大幸再見著巖橋慎一，心中對這個滑頭小子的恨意反而淡了。與其說是淡了，或者應該說是先記下那一筆又一筆，接下來慢慢算。
而一旦暫且放下了對他的恨意，作為唱片業的從業者同行，還剛剛才一起合作了一張大熱門的單曲，自然只有臉上帶笑，嘴里好話說盡，客套完各走各的，如此而已。
過了十一點，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都準備走人。離開之前，他主動邀請渡邊萬由美，再找個地方坐一坐。
兩個人從熱鬧的宴會里脫身離去，再到會員制的俱樂部小酌一杯。
最主要的，是把要說的話先說了。
巖橋慎一心里，還惦記著那個PAPADO，準確來說，是惦記山田美千代效力過的KittyFilms，一開口，說的也是這個，“《大家一起來跳舞》這張單曲大賣，就證明通過跟動畫合作制作主題曲這條路，我們也能行得通。”
KittyFilms這個動畫制作跟音樂制作綁定的模式，領先巖橋慎一足有十年。也正因如此，從這個“Kitty系”里，能夠學習，值得學習的東西也多得很。唯一不需要學習的，就是把用音樂賺到的錢去投資大制作的電影——
渡邊萬由美那些專門推銷新人的小成本制作不在這個范圍內。
巖橋慎一主營業務是唱片公司，但是，跟曰本動畫制作公司是兄弟公司，這個優勢如果能利用起來，和兄弟的合作再密切一些，再詳細一些的話…
未必不能走“Kitty系”的路，甚至把這條路給走得更加寬廣一些。
巖橋慎一越想越覺得可行，忍不住先跟渡邊萬由美說起，“如果加深和曰本動畫制作公司的合作，再借鑒‘Kitty系’的路子，把動畫音樂這條路也給走通的話，前途無量。”
“不僅是動畫的主題曲，配樂也可以。甚至，”他提道，“為動畫的主角，或者是角色的聲優發行單曲也不是不行。能賣三千張，就能回本。”
渡邊萬由美耐心聽著，沒反對也不支持，“做得過來嗎？”
“那就又要舊話重提。”巖橋慎一和她說，“差不多，也該考慮擴大規模的事。”
渡邊萬由美點頭，什么也沒說。巖橋慎一也沒打算在這個時候把話題深入，轉而又說起別的，“要不是想跟動畫制作行業貼近，也不會選竹田印刷公司。…先前，峰島也提過，主流樂界出頭無望的音樂人，不少都轉投了動畫和游戲行業。”
巖橋慎一頓了頓，“現在的動畫音樂人不值錢。”
“啊。”渡邊萬由美應了一聲，知道他什么意思，“所以，要趁低價先買入。”
巖橋慎一點頭，“就是這么回事，我也一直有意識在這么做。否則，《櫻桃小丸子》的動畫配樂，就成了難題。”
GENZO拿到的是《櫻桃小丸子》的音樂，而不只是主題曲。一邊是把主題曲的制作權外包給了BEING，另一邊，還有他養著的動畫音樂人負責寫配樂。
“我打算再招一批音樂人。”巖橋慎一說。
渡邊萬由美不摻和招新的事，聽他說了也就說了。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提起另一件事，“PAPADO的山田桑說的《東京愛情故事》的電視劇改編…”
巖橋慎一心里想著，一個山田美千代，貢獻了一晚上的話題。但不愿打斷渡邊萬由美的話，因而，只在心里想想作罷。
“我看過這部漫畫。”她說。
巖橋慎一“哦”了一聲，“感覺怎么樣？”
渡邊萬由美想了想，“這部漫畫因為誕生于現在這個時代，所以是完美的。”
巖橋慎一為她這個評價而笑，“聽著真夠玄的。”
“是嗎？”渡邊萬由美也笑。
不過，笑歸笑，她真心這么想，“是只有這個時代才能有這樣的漫畫出現，也是因為這部漫畫出現在這個時代，可說是完美。”
渡邊萬由美說著有點繞口的話。
“不過，漫畫改編電視劇是一半一半。”她對巖橋慎一說。
“一半一半？”
“要么成功，要么失敗。”
巖橋慎一聽著覺得有意思，“要這么說，有不是‘一半一半’的東西嗎？”
渡邊萬由美叫他這么問一句，不禁莞爾。但笑歸笑，還是回答他，“跟原創的劇本比起來，改編的劇本還是不一樣。”
“聽著像制作過小說改編電影后的經驗之談。”巖橋慎一半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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