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森明菜在前,巖橋慎一在后。
她背朝著巖橋慎一,拉著他的手,像拉板車的小車夫,帶著他往里走。巖橋慎一收下她這點孩子氣的撒嬌,跟著她往里走。
一低下頭,她的后腦勺、修長的脖子和瘦而窄的肩膀后背都在他眼前。
巖橋慎一腳步一停,從后面摟住她。
板車只要不配合,小車夫就拉不動他。拉不動,就只好靠著板車,原地休息。
“慎一君洗過澡了?”中森明菜輕輕抽動鼻子。
巖橋慎一“嗯”了一聲,也抽動鼻子,在她耳朵和脖子附近巡視來巡視去,“明天星期一要上班,本來還想著早點睡覺呢。”
中森明菜哧哧笑,扭過頭,湊到他臉前親了一下,“現在不讓睡了。”
“聽著真厲害。”巖橋慎一笑話這只耀武揚威的紙老虎。
倆人前胸貼后背,中森明菜覺得熱烘烘的,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手上不使勁兒,一下沒推動。巖橋慎一瞄了一眼她打過來的右手,海藍寶石戒指就在她的指間。
他不禁感到好奇,想知道中森明菜是不是一直把戒指戴在手指上。又或者為了不被發現秘密,只在工作之外的私人時間里戴。
一愣神的功夫,他看著戒指,“啊”了一聲,后知后覺想起件事來。
“怎么了嗎?”中森明菜問他。
巖橋慎一告訴她,“我忘記把送的手鏈帶過來了。”出門的時候急急匆匆,只帶上了明天上班的衣服,禮物的事給忘到了一邊。
要把那條手鏈送到她手里,夠不容易的。不是沒有帶在身上不方便,就是匆忙出來不記得。
拖得越久越容易忘,照這么下去,估計遲早得讓她上門自提。
中森明菜聽他說完了,哈哈大笑。拍拍他的手,“我也給慎一君帶了禮物。”
出差的行程松快,也就給購物這件事留出了更多的空間。
中森明菜出一趟差,給自己買七買八,給家人和朋友買東買西,肯定也忘不了“漂漂亮亮的衣服”,還有端著碗等著盛又軟又香的飯的巖橋慎一。
不過…
“給帶了手表當禮物,歐米茄哦。”
中森明菜抓住巖橋慎一的手腕一邊畫圈,一邊認認真真、詳細描述了一通是塊什么樣的表。
描述完了,接著話頭一轉“現在拿出來要把行李翻得亂七八糟的所以要等我整理好了以后…”
此情此景下這么說,百分之兩百是在故意學巖橋慎一送手鏈的事。她正背對著巖橋慎一,也就不能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狡黠的笑容。
“好的。”
巖橋慎一笑著答應了“我先收下心意過后再收禮物。”
“嗯嗯!”中森明菜滿意點頭。
倆人一扯平,小車夫中森明菜又開始拉板車,拖著巖橋慎一往里走。一邊走一邊問他“慎一君要喝什么?”
“什么都行。”巖橋慎一倒是好說話。
中森明菜“嗯、嗯”答應著把板車扔一邊兒去給他泡茶。
巖橋慎一等著無聊想起什么來又折回去拿自己的包,找出行程本裝在口袋里,到廚房去找中森明菜。
“怎么了?”
巖橋慎一把行程本從后面翻開,“給看這個。”
中森明菜看到上面的兒童貼紙,忍不住笑“慎一君這么喜歡足球嗎?”…喜歡到把相關的貼紙貼在行程本后面。
“是喜歡不過不是一碼事。”巖橋慎一和她解釋“是到錄音室里去玩的小孩子送的。”他把用折紙哄宇多田光、換來了這些貼紙回禮的事說給中森明菜聽。
聽他描述怎么折紙哄小孩,中森明菜聽得津津有味,“慎一君很會跟小孩相處哦。”
其實是托了跟學折紙的福而已…
他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其實還是的功勞。真要說起來,應該把收到的貼紙交給才對。”
“我才不要呢。”中森明菜不假思索,“是可愛的小孩子送給慎一君的。”笑瞇瞇的跟他說,“所以,慎一君就好好收著吧。”
巖橋慎一叫她這副模樣、這些話給弄得有些無語,但又覺得好笑。
“小孩子的心意是很珍貴的。”中森明菜認認真真。
巖橋慎一覺察到她話語當中的心意,點點頭,收下她的教育,“好的、好的。”想了想,“不過,下次要是再在錄音室里遇到小光,我可要露怯了。”
學生有解不開的難題,當然是要去問老師。巖橋慎一能在錄音室里給宇多田光折多少花樣的折紙,這要取決于中森明菜會多少種折紙。
中森明菜這次出差回來,有個兩三天的休假,得以讓她收納整理行李,打掃房間,修養身體,跟朋友見面、把給家人帶的禮物送到母親千惠子那里。
除此之外,還能在星期一的早晨準備早餐,送吃飽喝足的巖橋慎一出門去上班。
星期一的早晨,早早起來做飯,等著巖橋慎一起來吃。這種生活,既像是想象當中的主婦生活,似乎同時也是來自于小時候所看到的母親千惠子背影的想象。
她泡好了茶,端著茶盤出來。
兩人挨著坐下,巖橋慎一不去碰茶杯,和她肩膀貼著肩膀,手伸過去給她握著。中森明菜腳踩著沙發邊緣,蜷成一團,像小貓一樣窩進巖橋慎一懷里。
上次在名古屋見面的時候,心里就一堆有的沒的。現在,貼在一塊兒,兩個人心照不宣,開始相互試探著過招。
勢均力敵,沒一會兒,兩塊麥芽糖就攪成了一塊。
中森明菜揚起臉,笑瞇瞇地看著他,明知故問,“慎一君現在在想什么?”
大概是上次名古屋見面以后留下的后遺癥,讓她對故意提問奇怪的問題,有了一點非同一般的趣味。
巖橋慎一把她這副有點得意的表情看在眼里,覺得怪好笑的。知道她是故意的,反過來逗她,“在想,是不是要把襯衫解開,請咬一下。‘明菜桑,請’這樣。”
中森明菜叫他的話給逗得哈哈笑,鉆進他懷里,拱來拱去。拱了一會兒,把他襯衫的下擺給抽出來了。
偷襲完這一局,她翻身上馬,替他解襯衫,準備露出她小貓的利齒。
“明菜桑洗澡了嗎?”巖橋慎一手沒動,看著她的臉。
中森明菜“嗯、嗯”的點頭,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手指,又抬起頭看看巖橋慎一的臉。巖橋慎一把她的表情和小動作看在眼里,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嘴唇。
沖完澡以后,兩人躺回床上。折騰了一大頓,夜已經深了。
躺回去之前,巖橋慎一順手要去拿中森明菜的鬧鐘上弦。
平時,中森明菜去他那里過夜的次數多一些,巖橋慎一只偶爾在她這兒留宿。即使如此,對于使用她的鬧鐘之類的小事,也頗為順手。
只要心情松弛,培養個習慣都來得容易。
不過,上弦的時候,中森明菜提醒他,稍微調早一點,“明天早上,起來做早飯給吃。行嗎?”
她支著胳膊肘兒,笑瞇瞇地看著他。
床頭的燈光暗淡,光籠罩在中森明菜身上,顯得她既美好又脆弱。巖橋慎一看著她的臉,點點頭,笑道:“怎么可能會說‘不行’呢。”
他照吩咐,調好了鬧鐘。又被中森明菜要過去,放到她那邊。
“慎一君就算聽到鬧鐘的聲音也盡管呼呼大睡,過后我會叫醒。”她得意洋洋,一副盡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信心十足。
巖橋慎一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她的手臂。
中森明菜下意識躲開他,“這是做什么?”
“沒什么。”巖橋慎一沒頭沒尾說了句,“明菜桑手臂的肌肉很結實。”
總不能跟她說,看到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就讓自己聯想到商店街孩子在展示自己的肱二頭肌吧?
還好,現在這個商店街孩子已經成了自己的女朋友。這才能讓他在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能伸出手指戳戳看。
巖橋慎一伸過胳膊,把她抱在懷里,覺得心里熱乎乎的。
認識她的時候,沒想過會和她愛。被她給主動握住了手的時候,也沒想到會這樣一天熱烈過一天的喜歡她。
巖橋慎一覺得,自己越是喜歡中森明菜,就越是能體會到那時她主動伸出手的勇氣的可貴。
擁有那樣的勇氣、還把那份勇氣給了他。
這樣的中森明菜,讓巖橋慎一由衷體會到她的可貴。
“謝謝。”
他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中森明菜卻并沒有追問“為什么”,只是“嗯”了一聲,用有點孩子氣的語氣回了句,“不客氣哦。”
巖橋慎一為她的反應一笑。
入睡之前,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明天,我去母親那里。”中森明菜看著巖橋慎一的肩膀,隨口和他說起這幾天假期的計劃。
“嗯。”巖橋慎一耐心聽她說。不僅如此,還做好了一旦提起母親,她就會收不住大說特說的準備。
“有陣子沒有去看母親了。”中森明菜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這么喜歡跟巖橋慎一說起關于母親千惠子的事,也想帶巖橋慎一回去給千惠子看看。
…但是,只能介紹給千惠子一個人。
不過,巖橋慎一工作忙得很,行程跟中森明菜不太對 得上,總是沒機會去她的老家,嘗一嘗千惠子炸漢堡的手藝。
“父親現在很少回母親那里去,大哥二哥、大姐二姐,也都不在家里,偶爾平太君倒是會被送去交給母親幫忙照料。”
中森明菜話匣子一開就打不住,對著巖橋慎一絮絮叨叨。
對巖橋慎一說起關系不怎么樣的家人,中森明菜的這種做法當中,所含的心意頗為微妙。那既是信任,也是發泄,同時,還有一絲微妙的自虐般的心情。
巖橋慎一“嗯、嗯”聽著,既不分神,也沒有不耐煩。
同時也知道,這種時候,比起說些什么,認真聽才是最重要的。
“還有明穗。”提到妹妹的名字,她還是不自覺臉色一沉,覺得心里不是滋味。而后,像吐出濁氣似的,放松下來,“明穗現在一個人住在外面,也不怎么回去了。”
當演員只能演學生A,當寫真模特的計劃也全盤落空,折騰了一頓,姐姐明菜毫發無傷,反倒是當妹妹的自己,仿佛被企劃方牽著鼻子戲耍了一通。
中森明穗轟轟烈烈的寫真模特計劃大失敗,當初在雜志上“做自己”的豪言,過后顯得尤為落魄可笑。
連被嘲笑的資格都沒有,迅速就被遺忘,丟進垃圾桶。甚至沒有被媒體翻出來嘲諷的價值。
中森明菜的妹妹在藝能界涮了一遍毫無波瀾,倒像是中山美穗的妹妹中山忍之類的明星家屬,風評又好、人氣雖然不很高,但也有一批忠實粉絲。
有那些體面的明星弟弟妹妹們參照,決心以寫真模特出道的中森明穗,她的身姿就顯得可笑可惡又可憐。
出版社無利可圖、甚至擔心再繼續發行中森明穗的寫真,會惹怒中森明菜一方。她現在雖然人氣不比巔峰時期、但國民度和好感度都相當之高,是真正的明星。
中森明穗非但傷不到她得姐姐,反而是出版社擔心被中森明菜的支持者給抵制,不愿再跟中森明穗繼續攪在一起——畢竟無利可圖。
在第一本寫真惡評如潮被大量退貨以后,原本預定的錄像帶發行計劃也干脆被取消,直截了當的跟中森明穗劃清了界限。
繞了個大圈子,事情卻弄成這個樣子。
中森明穗傷不到姐姐明菜,反倒再次深切體會到明菜的不可戰勝。在寫真模特計劃告吹以后,她就很少再回家去,跟家人也很少通電話,只偶爾聯系父親。
從前總是跟姐姐明菜去爭奪母親千惠子的關注,現在,反而對千惠子不聞不問了。
“母親也很寂寞吧。”
中森明菜脫口而出,但聽著卻像是在自言自語。
巖橋慎一覺得這個突然間絮絮叨叨說起家事來的中森明菜顯得更為寂寞。他把手伸過去,摸了摸這只小貓的背。
中森明菜順勢擠進巖橋慎一懷里,眼皮抵住他的肩膀,睡意漸漸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