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 想出風頭

　　渡邊萬由美沒有天真到分不清客套話和真心話。

　　但是，她也不會在心里斷言今后跟燃燒系沒有往來。塑料業界，沒有永遠的敵人。

　　雖說如此，她心里更清楚，如果真的有要跟周防郁雄打交道的那天…天底下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但周防郁雄的午餐一定要價格外高。

　　不過，求人幫忙必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是渡邊萬由美少時就已經明白的道理。

　　真到要打交道的那天，她也會權衡利弊得失。

　　需要付出代價才能得到什么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論怎么做都無濟于事。

　　大里洋吉想透了內情，明白先前的事態有多糟糕，知道巖橋慎一在這當中所起的作用有多重要，對著渡邊萬由美稱贊巖橋慎一。

　　業界的事，就是見招拆招。

　　但是巖橋慎一拆的到底是周防郁雄這種人的招。

　　渡邊萬由美在這邊替巖橋慎一收下大里洋吉的贊美，而在另一邊，則如先前對巖橋慎一承諾的那樣，保護他。

　　和周防郁雄和解以后，事情告一段落。渡邊萬由美將這次的交鋒放到一邊，未知的朋友或是敵人，只要還沒發生，就先放到一邊，重要的是眼前。

　　這次前來拜訪大里洋吉，是因為她的事務所制作的電影《廚房》。

　　女主角不用說，非稻村泉不可。先前大阪之行，波斯菊劇團的石原幫忙說和，渡邊萬由美送劇本到梅澤富美男的劇團，請他讀過劇本，又勸說了幾次，總算敲定由梅澤富美男出演變性人媽媽一角。

　　這個角色可說是核心人物，重中之重。

　　直到梅澤富美男點頭答應，渡邊萬由美才松了口氣。

　　至于男主角雄一，選起來難度就沒有那么大，渡邊萬由美的事務所組織了個小型試鏡會，AMUSE的大里洋吉知道了，也把自己公司的新人送過去面試。

　　最后，選中了的男主角，就是AMUSE旗下的新人。

　　名叫福山雅治。

　　渡邊萬由美跟大里洋吉閑聊DREAMETRUE的事消磨時間，過了一會兒，經紀人領著個青年過來。

　　青年高個子，骨骼勻稱，跟在中等身材的經紀人身后，被襯得更加挺拔。

　　“社長，渡邊桑。”

　　經紀人跟這兩個相談甚歡的人打過招呼，“福山君過來了。”

　　AMUSE去年舉辦了一次面向普通人的演員選拔會，福山雅治就是從這個選拔會出道。他還未滿二十周歲，出身長崎的鄉下，高中畢業后還當過幾個月上班族。

　　福山雅治入行才幾個月，至今為止唯一的演員經驗是參與演出了同事務所的前輩富田靖子主演的電影《僅僅5g》，在里面演個小阿飛。

　　被經紀人介紹過后，福山雅治和自家社長，還有這個初次見面的社長鞠躬打招呼。

　　敲定福山雅治來演男主角的不是渡邊萬由美，而是導演市川準。

　　原本以渡邊萬由美的意思，稻村泉是無經驗的新人，在男主角的選擇上，她想起用一個有些演戲經驗的，方便帶著稻村泉入戲。

　　不過，市川準卻持相反的意見，更加青睞無經驗的新人演員。

　　《廚房》這部小說，本身男女主角就都是那種注重自己的內心、卻對外界的事毫不關心，看似能親近、卻又難以真正靠近，不僅如此，還同“圓滑老到”這樣的詞無緣。

　　用渡邊萬由美的話來說，就是帶著一點“靠不住”氣質的年輕人。

　　和靠不住相近的東西，就是飄忽不定的氣氛。

　　既然稻村泉沒有演戲經驗，市川準認為，比起起用演技扎實的男演員帶她入戲，不如利用新人演員自帶的那種有點靠不住的青澀感，選擇和稻村泉差不多的新人來對戲。

　　渡邊萬由美不懂電影，不過，她也不是那種會在自己不懂的領域指手畫腳的老板，市川準這么提議，和他搭檔的巖井俊二也表示贊同，既然如此，就聽取了他們的意見。

　　最后定下來的，就是這個只有過一部電影演出經驗的福山雅治。

　　福山雅治打完招呼，直起身來。

　　渡邊萬由美稍微又打量了他一下。這個試過戲以后，被市川準一眼相中的年輕人，長著一張雖然英俊、但乍看之下不讓人感到驚艷、但打量一番，就越看越有味道的臉。

　　福山雅治剛從長崎的鄉下到東京來沒多久，在東京這么個自我施展的舞臺上，剛上京的人就如同剛登上舞臺的新演員，時不時流露一絲類似初登臺的新演員的青澀感。

　　不過，盡管他看著青澀，卻毫不露怯。

　　細細端詳他，渡邊萬由美雖然不懂電影，倒是能理解為什么市川準會一眼相中他。

　　福山雅治被叫過來，就是為了跟渡邊萬由美打招呼。招呼打完，任務完成后，就在旁邊站著等候。

　　一邊等，一邊有點好奇的看看這個跟大里社長聊天的年輕女社長。

　　剛入行沒幾個月，連自己所在的事務所情況都才剛剛搞清楚，福山雅治對藝能界的事知之甚少，即使聽經紀人說過這是渡邊制作家的二小姐，對這些東西的印象仍舊模糊不清。

　　弄不清楚，他就又事不關己的收回視線，等著大里洋吉和渡邊萬由美說完，告訴經紀人可以離開了以后，又一次鞠躬行禮，跟著經紀人出了辦公室。

　　“總之，福山君這陣子就拜托了。”

　　福山雅治跟著經紀人出去以后，大里洋吉又對渡邊萬由美說。

　　渡邊萬由美客氣了一句，隨口一提：“不過，這位福山君確實是長了一張演員的臉。”

　　“哦？”

　　渡邊萬由美解釋，“非常的耐看，整體的氣質也好。”

　　“這倒是。”大里洋吉笑道，“我拿到福山君的甄選材料時也這么認為。所以，立刻就決定要把他給簽下來。”

　　說著，又當成件趣事一提，“不過，福山君的報名表填的稀里糊涂的，他本人好像是抱著隨便一投的想法，起初沒什么強烈的要當演員的心。”

　　“據他說，”大里洋吉越說越覺得有趣，“愿意當演員是因為能出風頭。”

　　渡邊萬由美聽了也笑，“原來是這樣嗎？”

　　“大概有一半是真的，另一邊是在開玩笑。福山君看著挺酷的，可愛開玩笑了。”大里洋吉告訴渡邊萬由美，“這位福山君，是為了當音樂人才辭職到東京來的。”

　　“音樂人？”渡邊萬由美有點感興趣。

　　“福山君在長崎的時候參加過樂隊，高中畢業后一度就職，不過，因為還是想做音樂相關的事，就辭職到東京來了。”

　　“結果，卻以演員的身份出道了。”

　　“沒錯。”大里洋吉點頭，“男SOLO的路不好走。福山君雖然能自己寫歌，不過，水準還有所欠缺，風格也并非現在的流行，要出頭不容易。”

　　說著，話頭一轉，半是開玩笑，提起來，“巖橋君還沒制作過男SOLO吧？我倒有點想聽聽看，他如何看待SOLO歌手的市場。”

　　渡邊萬由美一笑，“我也有點想聽聽看。”

　　巖橋慎一人雖然不在場，倒是從頭到尾存在感十足。

　　不過，話題沒有繼續下去，又轉向關于業內其他事情。

　　自從渡邊萬由美獨立以來，跟AMUSE的關系頗為不錯，兩邊也愿意交換一下各自能說的信息。

　　新的話題又開啟。

　　大里洋吉公事繁忙，渡邊萬由美也差不了多少，因而，沒有再繼續聊太久，過了一會兒，她就起身告辭。

　　下午，渡邊萬由美還約好要去拜訪朝日電視臺的藤本制作人。為了商談關于巖橋慎一提案的那檔整蠱節目的事。

　　大手筆的制作，他們兩個事先已經達成共識，先在電視臺那邊爭取做一到兩期特別節目，現在，她去和電視臺商談，也是以這為目標。

　　DREAMETRUE的專輯火爆，銷售額也相當可觀。

　　一張專輯兩千八百日元，到現在為止，這張《LOVEGOESON...》的各種銷量加起來已經超過二十萬張，銷售額將近六億日元。

　　而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加，以這個熱度和銷售勢頭，在這個長賣的時代，一年到頭都能在排行榜上看到這張專輯絕不是幻想，最終的銷量至少能賣破五十萬張，更高也不是夢想。

　　五十萬張的銷量，事務所這邊各種抽成下來，可以說靠著DREAMETRUE大賺特賺。

　　投資《廚房》這部電影也好，制作新的整蠱節目也好，全靠這棵搖錢樹。

　　除此之外，還有霸占電臺點播榜、在卡拉OK點播大出風頭帶來的各種版稅收益。

　　UMIZ的抽成并不夸張，在業內算是相當溫和，因而，在渡邊萬由美憑借DREAMETRUE的吸金能力大賺一筆的時候，樂隊的三個人此次也收入頗豐。

　　在這張專輯里包攬全部作詞和一多半作曲的美和醬照樣是隊伍里賺的最多的，不參與創作的巖橋慎一，憑借制作人的身份，拿到的錢跟中村兄差不多。

　　不過，身為制作人的巖橋慎一，除去他以成員和編曲人分到的那部分之外，大頭都是直接從銷售額里分配的，因此，倒不會因為他活干的少錢拿的不少而跟中村兄產生矛盾。

　　《LOVEGOESON...》大賣的同時，總是對著渡邊萬由美說存不住錢的巖橋慎一，手頭姑且暫時富裕了一點——

　　在他想方設法又把這筆版稅花出去之前。

　　渡邊萬由美主“外”，去跟朝日電視臺那邊接洽，巖橋慎一則主“內”，把這檔節目的臺本給做出來。

　　前幾天，巖橋慎一跟秋元康說了整蠱節目的事，胖胖青年當時沒有給答復，但也并沒有拖延太久，不出三天，聯系巖橋慎一，又叫他去喝酒。

　　六本木扛把子秋元康，沒有因為被高井麻巳子給套住而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還是以前那副從晚上七點開始，不斷換店鋪一直喝到凌晨的千杯不醉做派。

　　巖橋慎一求人辦事，酒自然不會少喝，又跟著胖胖青年一起，接連換了四家店。從“亞美醬”換到“亞衣醬”，酒足飯飽，胖胖青年總算松口，答應當這個同盟。

　　藝能界的黑衣人們就是這么回事，多少節目和合作都是這么一邊喝著酒一邊決定了的。

　　拉到秋元康進場，巖橋慎一也輕松了不少。

　　他雖然負責寫企劃，但畢竟沒有學過怎么寫臺本，對相關的東西幾乎一竅不通。臺本這東西，他雖然看了不少，但讓他去做，那是萬萬不行的。

　　這就像當初說著美和醬的才華只有一只腳，必須要有人幫忙把她無形的才華變為有形才能讓她跑起來那樣，巖橋慎一準備制作的這檔整蠱節目，也只有“一只腳”。

　　直到秋元康這樣的職業臺本作家進來，才算是能“跑起來”。

　　也是因為確認了秋元康進場的事，渡邊萬由美才著手跟朝日電視臺那邊接洽。

　　樂隊天國已經出手的當下，新節目事不宜遲，越快能接上越好。她先帶著企劃案去跟朝日電視臺協商，巖橋慎一則盡快跟胖胖青年把臺本給搗鼓出來。

　　不是休息日，晚場的放映廳里人不多，偌大的放映廳，觀眾的座位分的挺散。

　　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坐的這一排，附近就他們兩個，電影開始，燈光暗下來，同場觀影的人誰也想不到，有個桃浦斯達跟他們同在一個放映廳。

　　跟個桃浦斯達談戀愛，流程其實也跟其他的普通情侶沒什么兩樣，電影想要一起看，游樂園的項目想要一起玩，好吃的餐廳想要一起去…

　　但是，因為對方是個公開露面就會引起騷動的桃浦斯達，所有“一起”的事，就不得不隱蔽起來。

　　兩個人把話說開以后，相處的方式也沒什么太大的變化。

　　最常用的約會方式仍舊是晚上下了班以后相約富人住宅區壓馬路，偶爾巖橋慎一在制作公司那邊加班，中森明菜就又帶點辦公室戀愛的心態，到他的辦公室去。

　　今天晚上，兩人說好，一起去看電影。

　　電影開始，燈光暗下來，中森明菜沒看大銀幕，而是往巖橋慎一那邊湊過去，看了看他的臉，又笑瞇瞇的坐正，專注起眼前的電影來。

　　巖橋慎一猜不著他的桃浦斯達女朋友剛才想干什么，也學著她的樣子，把臉往她那一湊。

　　結果，卻被中森明菜給輕輕一推，沒辦法，只好也把目光投向大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