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船,似乎是古代的那種畫舫,船身并不大,通體呈暗紅色,一些色彩艷麗的花紋浮于船身兩側。
顏駿澤站在河岸上,看著這艘畫舫。
而河岸兩邊的建筑物也保持著古風古色,只是基本都已經重新翻修過,而且以買賣為主,各種小吃攤鋪和特產店。
這些店鋪里灰塵厚重,且有些門面都已被損壞,一片破敗景象。
顏駿澤沒有去注意其他事物,實際上這片地區的怪異有十三只,但除了畫舫中那只怪異以外,其他都較弱小,等處理了這只高等級的,再解決它們。
“似乎生前…是一個青樓女子。”顏駿澤自言自語。
這個任務信息雖然看起來很正常,但卻總是給他帶來一種別樣的感覺,某個地方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什么顏駿澤也說不上來。
這是一種直覺。
在他站在河岸旁不久之后,那原本停留在河中間的畫舫忽然開始緩緩移動,對著顏駿澤站著的方向靠近,逐漸停泊在距離他最近的岸旁。
畫舫上有紅色燈籠搖曳,燭光忽明忽暗。
換做在之前,這艘畫舫不會出現在人眼前,而顏駿澤是在看了任務信息后,算準了它的出現時間,掐著點兒過來的。
頭頂的天空依稀有月光灑下,但因為靈橋出現的原因,月光被遮擋了大半,顯得夜色朦朧。
一抹紅光從畫舫里傾瀉而出,點亮了顏駿澤前方的路。
他低頭看了看,沒有說什么,一腳跨出河岸,登上了畫舫。
這畫舫在他登上來后一點沒有搖晃,穩穩當當的再次移動起來,對著河中間緩行而去。
顏駿澤手里杵著黑靈傘,一步步走入畫舫的小屋中,他自從進入靈橋后,一直都將黑靈傘拿在手里,謹防一些不長眼睛的怪異會偷襲自己。
小屋的內部空間非常干凈整潔,左右兩邊掛著兩排稍小一點的紅燈籠,更里面的房間則被一層淺色幕簾遮擋,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
不過在幕簾不遠處,放了兩張圓形木凳,顏駿澤走過去后,就近在其中一張木凳前坐下。
他的目光投向幕簾,沉默不語。
等了片刻,里面沒有任何動靜,這讓他懷疑那看似小臥室里的怪異,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沒辦法,他故意清了清喉嚨,以提醒對方,自己已經進來了。
寂靜無聲,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你在等誰?”顏駿澤干脆直接開口,語氣平靜,目光一直盯著幕簾的方向。
任務信息里出現了“素衣依稀傾城色,玉容猶帶月光來”的字詞,這讓顏駿澤不由懷疑畫舫里的人,似乎是在等待著某人。
在他問出這句話后,一聲哀嘆若有若無的從幕簾后傳出,聽聲音是一名女子。
不過只是哀嘆,卻并沒有說話。
“我或許能解決你的疑惑。”顏駿澤繼續開口。
“如若你無法解決呢?”那女子清脆婉轉的嗓音響起。
顏駿澤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如若你無法解決,我要將你的項上人頭留在這兒。”女子輕聲道。
她的話聲一落,顏駿澤忽然感覺身體周圍出現了異常,扭頭四處一看,只見四周的紅色燈籠全部改變了模樣,不再是紅色燈籠,而是全部掛著一顆顆腦袋。
這些腦袋都是男子,且一個個張著嘴,嘴里點著蠟燭,似乎腦袋里面已經被掏空,燭光從張著的嘴中、空洞的眼眶里、耳洞內往外溢出。
可以看見里面還有血光流動,將這蠟燭的光映成了淡淡的紅色,如同紅色燈籠一般。
很顯然,如果顏駿澤無法解決,那么他的下場就和在場這些人頭一樣了。
聳了聳肩,他微笑道“可以。”
一聲幽嘆再次從里面傳來,女子仿佛在低吟,又似乎是回憶。
“他在這里,你幫我找到他。”
顏駿澤一愣,扭頭看向四處掛著的人頭,不知道女子所指的“他”,是不是在這里面。
但如果這樣就能夠找到的話,那未免又太簡單了,不用自己找,她本人就可以找到這個“他”。
就在此時,女子的聲音繼續傳來,婉轉動聽,“十指如春筍,水袖染血痕,試看簾幕處,青絲待何人。”
每一句話的吐字都很清晰,顏駿澤聽得真切。
話聲一落,屋里再次出現了不易察覺的異常,顏駿澤扭頭四下看去,發現進門的位置多出來了幾只釣魚用的魚竿。
魚竿上串著魚線,魚線的鉤子那一端連魚餌都已準備好,不過仔細湊上去一看,這魚餌竟然是一根根斷裂的手指頭。
魚鉤上或是勾著兩根手指,或是勾著三根手指,每一根魚竿上的魚餌數量都不盡相同。
這些手指都還在滴血。
“這是讓我,用這種特制的魚餌釣魚嗎?”顏駿澤詫異的瞥了一眼幕簾方向,但那女子并沒有回答。
略一思考,拿起一根魚竿,走出了畫舫房間,來到船舷旁,顏駿澤拿著魚竿,稍一用力,將勾著魚餌的一頭魚線扔進河里。
水面上蕩起一朵小漣漪,隨即魚鉤和兩根手指慢慢沉了下去。
河面涼風習習,顏駿澤感覺到了一陣涼意,他緊了緊衣領,也不知道這一釣會釣多長時間。
剛才他注意到了,這作為魚餌的手指看上去很纖細,且肌膚白嫩,不像是男人的手,應該是女人的。
片刻后,這魚竿一沉,似乎有什么東西上鉤了。
顏駿澤趕緊雙手抓住,開始慢慢起釣,將勾住的東西往上拉起,漸漸浮出水面。
不過讓人驚訝的是,這東西似乎是一團毛發,又長又多,漂浮于水面,看不清楚下方是否還有其他什么東西。
而顏駿澤也感覺到釣上來的東西重量較輕,好像就只是一團長頭發。
不過隨著越來越近,一張臉從水面浮出來,顏駿澤睜大眼睛,一邊拉扯一邊仔細觀察,很快一個全身穿著白色衣裙的女人被拉扯出來。
這女人臉頰浮腫,露出衣服外的雙手也都高高腫起,應該是長期浸泡而成。
如果要不是她還有一些女人的特征,某些部位比浮腫的地方還要腫的厲害的話,就是顏駿澤也都無法分辨其性別。
用魚竿將她拽出水面之后,陡然間重量迅速增加,顏駿澤一驚,魚竿差點就要斷裂。
他立刻彎下腰,伸手一把抓去,將這女子的頭發結結實實的抓住,扔掉魚竿,直接雙手扭住頭發往上猛拽。
這幅畫面就是,一具極其恐怖惡心、散發出一股水臭氣息的尸體,被顏駿澤如同洋娃娃一般從水里拽起來,再以一種極度嫌棄的手法扔丟在船板上。
顏駿澤呼呼的喘著氣,走進屋里,問道“你要找的,是不是這人?”
“不是。”幕簾后傳出聲音。
“那她是…”
“我的丫鬟。”
顏駿澤點頭,不再多問,撿起門邊的第二根魚竿,這根魚竿上面勾著的是三根血淋淋的手指頭。
剛才的第一根魚竿上面的兩根手指,已經在釣起那浮腫女尸之后消失,現在想來應該是在女尸的嘴里,或者已經被吞下肚去。
雖然可以循環利用,但顏駿澤可不想從她嘴里去掏。
將第二根魚竿的魚餌扔進水里,這一次顏駿澤換了一個船上的位置,再次開始靜靜等待,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那躺在船板上的浮腫女尸,看她會不會趁自己不注意獨自爬起來,給自己來個回頭殺。
船上的涼風更盛,周圍的溫度在這一刻似乎也變得更低,顏駿澤已經將他的黑靈傘收進了節點里,如果有緊急情況,也可以隨時很方便的釋放。
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具女尸存在的原因,空氣一直在持續下降。
四周靜悄悄的,連水流聲都聽不見,仿佛自己所處的環境里,全部是死物,不止是船上,就連河底下也連一條活魚都沒有。
片刻之后,他下意識的扭頭一看,頓時感到驚駭。
因為剛才還平躺著的這具浮腫女尸,此刻身體竟然已呈彎曲的形狀,而且不僅如此,她那肥厚的臉頰撐開,嘴巴大大的張著。
顏駿澤彎腰仔細看了一眼,發現她一直保持這個樣子,沒有移動,不知道是原本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將她的嘴撐開爬出來了,還是她自己張開的。
不過還好,那雙浮腫的眼睛是閉著的。
就在此時,手里的魚竿一沉,再次有什么東西上鉤了。
顏駿澤立刻把注意力轉移,看向水面,但只能看見浮漂沉入水面,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當即開始拉扯起釣,這一次水下的東西有些重量,但依舊沒有浮上來,只是被自己快速拉向船頭。
“難道又是一具尸體?”顏駿澤猜測。
隨著越來越靠近,就見水面之下出現了一身衣服,準確的說是一套長裙。
“又是女尸?”顏駿澤訝然,“不會又是里面那女人的丫鬟吧。”
收桿一提,原本感覺到的重量忽然減輕,嘩啦一下,一套衣裙從水里被提出,水流瀉下,竟然只是一套衣服。
這是一套水袖裙,沒有任何尸體。
不過這水袖裙的表面沾染了斑斑血跡,一眼看去讓人觸目驚心,且衣服的某些部位已經被撕爛,或者是由利器穿破造成。
這一刻,顏駿澤看了看魚鉤,而那勾著的三根手指已經不知去向。
看來,每釣起來一次,上面的手指就會消失,不一定是被那女尸吃下去,或者掉進水里了。
這套水袖裙腰部較窄,即便船板上的這具女尸沒有浮腫,可能也穿不上去。
或許是其他人的。
想到這一點后,顏駿澤扭頭看了一眼那張著嘴的女尸,下一秒他猛地一震,睜大眼睛,看著那浮腫女尸。
因為此刻這女尸的動作再次發生了變化,不再是蜷縮在地上,而是已經面對自己的方向坐了起來,嘴巴依舊大大的張著,整張臉腫的像一個白面饅頭。
不過她的眼睛依舊是閉著的。
將手里的水袖裙拿過來,正好這女尸已經坐起來了,顏駿澤順便把裙子拿到她身旁比劃了一下,發現確實不是她的衣服,隨即將水袖裙平鋪在船板上。
返身回到畫舫小屋的門邊,順手拿起第三根魚竿,上面的魚餌又是兩根手指。
對著那幕簾后說道“這一次釣起來一件水袖裙,應該是你的,我給你放在外面了。”
幕簾后沉默片刻,隨即傳來平靜的聲音。
“謝謝。”
拿著第三根魚竿,走到船頭再次換了一個新的方向,將魚餌拋入河中。
船上的溫度再次降低,顏駿澤已經能看清楚自己呼出來的氣息,轉頭看向河岸,河岸兩旁霧蒙蒙的一片,那些沿岸的商鋪都已經看不見。
他有種錯覺,此刻的畫舫似乎已經不在剛才的河中,好像到了一處未知的水域。
呼——
一陣強烈的涼風襲來,船頭插著的一面紅色小旗被吹得獵獵作響。
“臥槽,怎么越來越冷?早知道河面這么冷,任務之前就多穿點衣服了。”顏駿澤忍不住自言自語。
扭頭一瞧,那浮腫女尸還是坐在那兒,大張著嘴,沒有移動過。
陡然間,手里的魚竿猛地一個震顫,差點就脫手掉入河里。
顏駿澤嚇了一跳,趕緊用兩只手狠狠地抓住魚竿,水面下勾住了魚鉤的物體似乎在掙扎,且掙扎得非常劇烈。
這一次和前兩完全不一樣,上鉤的,似乎真的是一條活魚。
顏駿澤慢慢的拉扯,害怕魚線會斷開或者那條掙扎的魚脫鉤,松一點,緊一點,慢慢將線收攏,快到船邊時,猛地一提,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被提出了水面。
不過隨即顏駿澤就是一震,他萬萬沒想到魚鉤勾住的并不是魚,而是一個…嬰兒!
這是一個渾身發紫的男嬰,他的腦袋上只有零星的幾撮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頭皮上,嘴唇被魚鉤穿破,四肢松軟,自然垂下,掛在半空一動不動。
剛才在水里時,明明感覺到這嬰兒在掙扎和劇烈翻動的,可此刻看樣子卻是死去很久了,連身體顏色都變了。
顏駿澤趕緊將其輕輕放在船板上,走過去蹲下身,將勾住嬰兒嘴唇的魚鉤慢慢取下。
這么近距離一看,發現這嬰兒可能初生就已夭折,連骨頭都是脆的,如果稍微用力,甚至可以將其手臂關節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