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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虛心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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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紹原提心吊膽的看著這兩道菜。

  別說,葛經理還真的把“青魚禿肺”和“紙包炸雞”給鼓搗出來了。

  陳寅格吃了一口“青魚禿肺”,皺了一下眉頭,看了看“紙包炸雞”,筷子根本沒動,卻伸向了一邊的那盤青菜豬油渣,吃了一口:

  “霜打過的青菜,特別的甜。”

  甭說了,肯定是不滿意啊?

  “陳教授。”孟紹原陪著笑臉說道:“您說的這兩道菜,現在都已經失傳了,這飯店里的廚師實在是不會做,您多擔待,我說簡單那是真正的吹牛了。”

  陳寅格淡然一笑:“是啊,很多老祖宗的玩意兒都失傳了。失傳了就失傳了吧。我們有人老想著要恢復這些失傳的玩意兒,可真恢復了,還是那個味道嗎?”

  咦,好像話里有話?

  “失傳的東西太多了。”陳寅格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咱們失傳的,很多都在日本被發揚光大了。比如跪坐,以前是咱們的正統坐姿,否則就是失禮。可后來咱們發明了椅子這樣的高足座具,跪坐也就漸漸的沒有了。可傳到了日本卻成了他們的傳統文化符號。

  再比如魚生,生魚片。漢唐時,魚生在中國最為盛行,成語膾炙人口的原意就是魚生和烤肉大家都愛吃。李白有詩,‘呼兒拂幾霜刃揮,紅肌花落白雪霏’。到了明代開始,吃魚生之俗在中國開始衰落,為什么?咱們中國淡水魚居多,里面有寄生蟲,三國時的陳登就是因為酷愛吃生魚片,長了寄生蟲而死。

  日本呢?也原原本本的學了去,盛行于全國。而且學得很徹底,不僅學會了薄切和以芥蘸食,在很多細節上,也完全保留了中國的古風。

  日本料理中,生魚片裝盤都是要放在紫蘇葉上,并配著白蘿卜絲,這其實就是學的中國魚生文化,因為根據中醫理論,紫蘇解魚蟹之毒,白蘿卜有消食化積之用…”

  孟紹原聽的津津有味。

  這其中不少他知道,但是諸如“呼兒拂幾霜刃揮,紅肌花落白雪霏”還真不清楚。

  看看人家陳教授,信口拈來,娓娓道來,勝似閑庭信步,但卻讓你不知不覺中聽的入神,這才是真的有水平啊。

  陳寅格也是很久沒和人這么爽快的聊過天了,說到興頭,尤其是在說到日本文化的時候,不時的還會夾帶幾句日本當地俗語。

  到了后來,又深深嘆息一聲:

  “為何?因為我們覺得那些文化落后了,不再適宜時代的發展了,所以就斷然拋棄了其。那是進步。武靈王胡服騎射,拋下上國態度,向自己的敵人,那些不開化的胡人學習,趙國乃成強國,這也是進步。縱觀我中華發展強大之時,多有拋棄祖宗之法的果敢。

  可有些東西,卻是不能失傳的,那就是氣節二字。日本人學我中華跪坐、魚生、抹茶,旁枝末節,不值一提,可他們也學會了我們中華文化之精髓。日本維新變法,上下團結一心,為使日本成為強國,普通民眾不惜忍饑挨餓,砸鍋賣鐵…”

  孟紹原頻頻點頭。

  拋去中日恩怨不談,在日本成為強國的道路上,全國的團結是非常重要的一點,而在這一時期,中國卻遠遠的落后了。

  尤其是在“氣節”上,中國出了大多的漢奸啊…

  陳寅格說到這里,忽然覺得奇怪:“咦,我剛才說的那些日語你都能夠聽懂?”

  “能夠聽懂。”孟紹原趕緊回答道:“我請過一位日文教師,專門教我學過日語,學的還是京都話。”

  “哦?”陳寅格迅速也換成了純正日語:“你學的居然還是京都話?”

  “是的,我的老師還專門和我談過京都人說話時候的口氣,諸如傲慢等等…”孟紹原用日語流利的回答。

  陳寅格忽然就笑了起來:“你的那位老師,學的大概是京都的鄉下話吧?”

  這個…

  山下由梨愛可是正經的日本人啊,在教授這些京都話的時候,把其中的重點都一五一十的做了仔細的講解。

  孟紹原也正是憑借著一口京都腔的日語,屢屢化險為夷。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京都人的傲慢自大,把其它地方的人都看成是鄉下人,口氣中自然未免帶些自傲,但那只是皮毛,不是京都話的精髓。”陳寅格語氣里不屑一顧:“真正的京都貴族腔,遠非如此膚淺,其中的學問大了去了。”

  那是啊。

  您在香港,一口地道的帶著貴族腔的京都話,讓日本軍官都以為得罪了日本的什么大人物,落荒而逃啊。

  山下由梨愛雖然是日本人,但畢竟不是所謂的日本貴族,對貴族文化所知有限。

  “你是特務。”陳寅格毫不客氣地說道:“學會京都話,對你將來或許大有用處。來來來,我一貧如洗,蒙你招待,想著總也不好意思,就抽幾天時間,好好的和你說一說日本貴族文化,說一說日本貴族你不知道的特權,再糾正一下你所謂的京都腔。”

  孟紹原大喜過望。

  陳寅格出身于中國官宦家庭,祖父是封疆大吏,父親陳三立和兩江總督張之洞交好,那是真正的世家,這在當時日本,是最受歡迎的一批留學生。

  日本人甚至以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這些人為榮,還鬧出過女子為達目的不惜絕食也要嫁給中國人的事情。

  陳寅格在日本交往的,都是上層人士,因此再了解不過。

  有了他的指點,將來在和日本人打交道的時候,更加游刃有余,冒充起那些日本貴族來,也更加的得心應手,完全可以避免一旦遇到了真正的日本貴族就會露餡的危險境地。

  孟紹原趕緊起身,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老師!”

  一連三天時間,孟紹原好像失蹤了。

  撤離文化界學者的事,全部落到了吳靜怡的身上。

  這位孟少爺,又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吳靜怡也是無可奈何。

  一早來上班的時候,吳靜怡猛的被嚇了一大跳。

  才進辦公室,就看到一個日本人公然站在那里。

  為什么一眼就能認出這是個日本人?

  太簡單了,他穿的是日本的衣服啊?

  不像和服,戴著一頂黑色的彎帽子,怪怪的。

  “吳助理,你遲到了。”

  這個“日本人”一開口,吳靜怡才發現,這是孟紹原孟少爺啊!

  “你…你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啊?”吳靜怡瞠目結舌:“你穿的是什么啊?”

  “這叫冬直衣。”孟紹原得意洋洋:“帽子呢,叫平安式烏帽子,衣服呢,叫出衣。手里的這把扇子是一定要拿的…哎,你看我像不像一個日本的大官?”

  “日本的大官怎么樣,我不知道。”吳靜怡緩緩說道:“我看你像一個出殯的。”

  我靠!

  人家辛辛苦苦的在陳寅格那里苦學三天,吃住都在房間里,陳寅格把自己知道的文化,全都毫不保留的告訴了自己。

  連京都腔的日語也得到了極大的糾正,不再是只有傲慢無禮了。

  你倒好,直接說我像啊出殯的?

  不過,孟紹原也相信,憑借著這三天的強化訓練,自己在未來時候,和日本人打交道會更加的無所顧慮。

  也不用冒充著日本貴族,可一點他們的做派都沒有了。

  穿著衣服,要抽根煙太麻煩了,孟紹原好不容易點著了一根煙:“撤離了多少了?”

  終于想到問這事了?吳靜怡白了他一眼:“已經撤離了兩批,日本人對離開上海去武漢的輪船監視的非常嚴,很費一些周折。”

  “千萬千萬不能出事。”孟紹原是再三叮囑:“這些文藝界的,你別看他們提不動槍,扔不動手榴彈,可他們手里的筆有的時候勝過千軍萬馬啊。”

  “我知道。”吳靜怡點了點頭說道:“所以,雖然我們人手緊張,但我還是盡可能的調出了特工,一路護送他們到武漢。到達武漢之后,我們在那里的同志會親自負責接應的。不過…”

  吳靜怡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第一批,是我親自負責的,看得出來,他們中的有些人,聽到我們是特務,多少還是有些不愿意搭理我們的。”

  “特務這個稱呼啊,在中國算是基本臭了。”孟紹原苦笑一聲:“我們這些人,只負責對敵工作,他們什么思想什么主義,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孟主任,你這想法很危險。”吳靜怡特別提醒了一下:“進咱們軍統的,政治思想課可是最先要上的,別忘記上面特別交代過…”

  “算了吧。”孟紹原打斷了她的話:“咱們都是自己人,也別說官場上的那些話。我對付日本人殺漢奸都來不及,哪有心思管別的?不說這個,不說這個。”

  振作了一下精神:“吳助理,幫我看看有沒有船去香港,我要送一個大人物過去,這可是戴先生特別交代我照顧好的。”

  “好的。”

  “對了。”孟紹原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要有什么東西要帶去香港給你先生,也可以拜托他一起送過去,不過,只能讓你先生去拿,可不能讓人家給你先生送過去啊。”

  這是什么大人物值得孟主任這樣啊?

  吳靜怡有些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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