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在時間面前,生命不過只是一瞬。

　　“解救？”凌瓏意識到這和殺死是兩個意思。

　　“對，解救，不是殺死。不過也可能會導致她的死亡，可畢竟她本來就沒打算活著。若是能成的話，她也許會活下來，若是不成的話，她可能會死。”高黎說。

　　“我，沒太聽明白，我有點被繞糊涂了。”凌瓏說。

　　高黎說：“我發現，邪異母親現在的狀態如同一棵樹一樣。她因為在處于將死的環境之下，那些增生出來的部分更像是種子一樣，想要脫離身體。而此時邪異母親不允許那些增生的部分長大成熟，所以那些部分就一直維持著當前狀態，并且不斷分裂出新的種子來。我的計劃就是，讓邪異母親放開對那些部分的控制，任由它們自由長大。”

　　“孩子長大了，要放手嗎？”凌瓏問道。

　　“沒那么遙遠，你這都從那聽來的詞？”高黎哭笑不得，他們這還沒孩子呢。

　　“阮蘇雅說的。”凌瓏說。

　　高黎本以為是諾諾卡，結果竟然是阮蘇雅？哦對了，諾諾卡和他一樣，從小就沒有母親，也許也很難說出這些話吧。阮蘇雅倒是出生在一個完整的家庭之中，這可能是家庭教育的結果。

　　“總而言之，我打算親自去一趟亞楠皇城，去找艾爾若，然后再通過傳送去一次海底。”高黎說。

　　“你還打算親眼看著嗎？”凌瓏問道。

　　“恩，我得親眼看著，畢竟這是我提出的辦法，成與不成，我都得看著。”高黎說。

　　“好，那我們帶著蠟燭炮吧。”凌瓏說道。

　　這是第一次，凌瓏主動要求帶上某種武器。以前的凌瓏認為只要帶著自己就萬無一失了，可那邪異母親如果單純修為來講，已經遠遠超過凌瓏不知道多少個數量級，這不是逞能的時候。

　　“帶著吧。”高黎說，“其實，我多少也有點緊張。”

　　如同往常一樣，高黎和凌瓏的離開依然沒有驚動任何人。兩人很快便來到亞楠皇城外，距離上次高黎離開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此時的皇城看上去比之前似乎好了一些，不過也十分有限。

　　一進入皇城，來到骸骨神殿前方，發現艾爾若便已經等在這里了。

　　“我收到了水母的消息，你確定這樣可行嗎？”艾爾若問道。

　　“我當然不確定，可是目前看來，這應該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同時也是最可能生效的解決方式。”高黎說道。

　　“那好，我們走吧。”艾爾若也不說什么，前方帶路，一路來到骸骨神殿的上方，那紫色的巨大裂縫處。

　　可是，她卻在裂縫處停了下來，回頭看向高黎。

　　凌瓏不著痕跡地輕輕走了一步，稍微超過高黎一點點，隱隱護著他。

　　“無論這一次我能不能活下來，我都感謝你對我的幫助。我會永遠記得，巧克力那美妙的味道。”艾爾若說道。

　　“別緊張，想要感謝的話可以等到這次的結束之后你親自感謝，我有不少忙需要你幫呢。”高黎說道。

　　“好的，若是我能活下來，哪怕你讓我幫你毀滅整個世界，我都會幫你的。”艾爾若說。

　　這一刻，高黎認為她可能已經不再是艾爾若，她代表得到是母親，那個被痛苦折磨了無數年的可憐生命。

　　“我毀滅世界做什么？是巧克力不好吃還是汽水不好喝？”高黎笑道。

　　艾爾若微微一愣，隨即一歪頭，笑道：“也對。”

　　高黎遞過去一個盒子，說道：“今天份的巧克力。”

　　艾爾若看了看，然后搖搖頭，說道：“等我活下來之后再吃吧。”

　　進入紫光裂縫，依然是那個平臺，深海之中，周圍是綿延無盡邪異組織。而代表了幾個不同女兒的球體依然環繞在最大球體的周圍，一切都與之前沒有任何改變。

　　艾爾若說道：“我要回去了，你放心，艾爾囂她們不會再出來。等下如果有危險，你就直接把我的身體放在這中央，裂縫就會打開。”

　　高黎晃了晃手里的巧克力說：“如果我們嚇跑了，回頭別忘了來燕南拿你的巧克力。”

　　艾爾若沒有說話，僅僅只是微微一笑，道：“待會兒見。”

　　海底，真氣陡然凝滯，隨后與邪異組織接觸的海水如同沸騰一般。之前還平和的組織繼續膨脹起來，高黎他們所在的平臺被那些膨脹的協議組織頂著快速上浮，幾分鐘之后，竟然浮出水面！

　　不止是浮出水面，而是形成一座巨大的島嶼！

　　島嶼中央有一顆大球，那是母親的意識所在，周圍有十三個小球，那是她女兒，也就是那幾個獨立人格的意識所在。那幾個球并未有變化，可島嶼依然膨脹，而且不但在膨脹，之前高黎看到的場景，就在眼前開始上演！

　　真氣在島嶼下方急速流淌，一只只生物從下方孵化出來，落在水中，在水中翻滾，變出魚鰓，變出魚鰭，長出鱗片，變出手足，長出四肢，化為人形，然后，在水中化為一團團泡沫，消失了。

　　一個是這樣，一百是這樣，一萬個一億個也是這樣！眼看著生命就在眼前不斷演化消失，高黎仿佛置身被加速的世界之中，那樣一切都震撼的令人無法明言。尋常人都以為生命如何偉大，可在眼前，卻不過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

　　一瞬間的存在與死亡，在一瞬間經歷一生，這樣的一生究竟有何意義？

　　高黎看著，看著，他突然明白了。

　　湮滅！

　　是湮滅！

　　這些生物體內依然存在著湮滅！他們化作種子，從種子之中孵化，成為新的生命，不斷進化，想要適應湮滅，可當他們最終進化én形之后，卻依然被湮滅奪走了生命！而他們死去的過程，似乎正如湮滅的過程！湮滅并非什么物理毀傷，也并不是什么輻射，而是將一個生物的生命在短時間內加速，讓它迅速死亡！

　　在時間面前，沒有什么東西是永恒的，哪怕是這個宇宙。

　　說實話，高黎希望自己是想多了，猜錯了，疑問如果湮滅真的是個時間炸彈，這就真的不是高黎目前能解決的問題了。

　　生命消逝，在海洋之中形成了巨大的泡沫帶，這些泡沫飄向遠方，隨后就消散了。中了湮滅之后，這些邪異會逐漸消散無形，高黎在燕南城的時候就看到了，它們甚至連一些殘渣都不會留下。就如同他們憑空增加的體重一樣，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下方生成生命的速度越來越快，小島也越來越大，越來越高。凌瓏一手抓著蠟燭炮，一手懶腰抱著高黎，展開光翼飛上天空。下一刻，因為急速生長導致整個小島生命爆發，如同一枚深水炸彈，水下浪涌激起環形海浪，向四周擴散開來。無數大型蠕蟲被炸上天空，然后在空中變化，它們進化出翅膀，然后又變én，卻最終落入海中化為泡沫。

　　高黎看著下方的景象，他很想說點什么，可又說不出來。因為他可恨自己是個程序員，如果是他們公司那幾個寫文案的妹子，應該能對此情此景說出一番感慨吧。

　　而此時，高黎除了感慨生命的廉價之外，卻已經想不到太多的話題。他想張口開句玩笑，可又不合時宜。

　　“相公。”凌瓏突然說。

　　“什么？”高黎說。

　　“算了，沒事。”凌瓏說。

　　高黎猜不出此時的凌瓏究竟想說啥，她欲言又止。

　　生命爆發趨向于緩和，因為一旦解除控制，這種生命爆發幾乎是同時進行的。海水不再翻騰，海面上，之前那個平臺竟然還漂浮在那里。神奇是，艾爾若的身體也在上面躺著。那幾個代表女兒的球體突然破碎，從里面躍出幾個巨大的邪異來。它們看上去就像是古代邪異的縮小版，它們嘶吼著，其中有兩個看向高黎這邊，發出恐怖嘯叫。它們抬起雙手，掌心之中那只眼睛看向高黎，凌瓏反應極快，蠟燭炮同時對準他們。可也就在此時，又有一個大型邪異一手一個，將那兩個邪異勒住脖子給抓了回去。他們手中射出的真氣射流打在天上，撕碎了云層。

　　再然后，中央那個最大的圓球也破碎開來，這一次，高黎親眼看到了傳說之中那個‘母親’的樣子。

　　它的體積遠遠大于之前他所見過的所有古代邪異，有四條手臂，背后還有無數粗壯的觸手。它先看了高黎一眼，微微點點頭，隨后背手觸手伸出來，將周圍所有的邪異全部卷起，拉向自己。高黎眼睜睜地看著它們的身體融合成為一體。隨后，那個巨大的邪異獨眼閃爍著光芒，高黎和凌瓏同時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謝謝你，高黎。你解放了我，只可惜，我沒有辦法再次品嘗到巧克力的味道了。湮滅從未消失，而這一次，我將會坦然面對我的死亡。”

　　“再見。”

　　龐大的身軀開始從最下端崩解，化為塵埃，化為泡沫。高黎皺著眉頭，看著她的樣子，AR視覺不斷切換，突然他一把抱起躺在平臺上的艾爾若，對著遠方那個巨大的正在崩潰的身影高聲道：“艾爾若！我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