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費不足,那就只能申請追加經費咯,總不能讓庫爾奇和彼得洛維奇去化緣,這在南部非洲是違法的。
南部非洲法律很奇葩,“化緣”這種行為,在南部非洲和乞討一樣都會違法的,歐美大街上經常有流浪漢往街邊一趟,面前擺個碗,光明正大乞討,在南部非洲這樣做,很快就會被送到收容所,有再就業中心幫忙找工作,雖然不能大富大貴,養活自己是沒問題的。
這也是庫爾奇最不能理解的。
按照庫爾奇的標準,南部非洲毫無疑問是資本主義國家。
可是資本主義國家怎么會無條件幫助流浪漢找工作呢,俄羅斯都做不到。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在開普敦,很多時候都懷疑我們工作的意義,我們想要的,不就是南部非洲這樣的終極社會嗎——”彼得洛維奇也無法理解,南部非洲比俄羅斯還俄羅斯。
俄羅斯雖然號稱大同社會,也有窮人的,尤其帝俄時代的達官貴人,以及和大胡子理念不符的人,他們的生存環境,連印度的不可接觸者都不如。
南部非洲沒有不可接觸者,即便外籍勞工,在南部非洲也可以得到最基本的尊重,干多少活就掙多少錢,誰要是敢在公開場合表示出對外籍勞工的歧視,那么就會遭到全社會的唾棄。
這個“唾棄”的后果很嚴重,不僅僅是道德層面上的譴責,同時還會喪失作為公民的很多基本權利。
在南部非洲,只有一個群體才沒有基本權利,那就是監獄里的囚犯。
南部非洲對待囚犯太殘酷了,別說政治權利,連包括生存權在內的基本權利都沒有,曾經有議員提案,應該給囚犯基本的生存權,結果身敗名裂,然后有關囚犯的問題就再也無人觸及。
在南部非洲犯罪,成本很高的,要么是在羅本島一直關到死,要么是在礦山,或者是監獄開設的工廠努力工作還債。
這不僅僅是對犯罪分子的懲罰,同時也是對所有人的威懾。
那位議員為什么提議要改善囚犯的生存環境,就是因為他的兒子犯罪被關進監獄,所以才冒天下之大不韙。
雖然南部非洲不連坐,兒子犯罪父親不需要承擔連帶責任,實際上責任也是有的,最起碼沒有教育好,子不教父之過,這一點在南部非洲深入人心。
退一萬步說,既然都已經到了要進監獄的程度,那么肯定是罪無可恕,南部非洲監獄的職責是讓罪犯付出代價,不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也得本來就是人才行。
有些個罪大惡極的罪犯,或者是三進宮、四進宮那種累犯,給他們機會他們也不會珍惜,反而認為法律懦弱,犯罪成本不夠高。
在南部非洲也沒有三進宮、四進宮這一說,第二次犯罪就會被當做累犯處理,同樣的罪行,懲罰力度是第一次的至少十倍。
所以在南部非洲,不想失去所有個人權利,那就不要犯罪,如果有犯罪記錄,那么還是想辦法移民吧,因為從此南部非洲所有福利都跟你和你的家人沒關系了。
彼得洛維奇所說的“終極社會”,就是南部非洲這種,所有人都遵紀守法。
為了遏制犯罪,坦葛尼喀甚至出臺了一項終極政策,所有即將入職的公務員,都要去監獄體驗囚犯的生活,時間期限是一個星期。
這確實不人道。
但是很有效。
南部非洲所有州,坦葛尼喀公務人員犯罪的概率是最低的。
“這不正常,這樣的國家根本不應該存在——”庫爾奇的思想還是很堅定的。
彼得洛維奇不抬杠,南部非洲的存在不合理,可是這世界上不合理的事情多了,以南部非洲標準來看,俄羅斯的存在其實也不合理。
別的不說,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大胡子所擁有的那種權力也是不合理的,國家領導人的權威很重要,可是也不能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程度,歷史上所有國家領導人,跟這個詞聯系到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南部非洲提倡的求同存異,才是國家之間和平相處的終極奧義。
求同存異換個表達方式,就是我不同意你說的每一個字,但是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力。
等匯款的這段時間,庫爾奇和彼得洛維奇一路向北,沿途經過約翰內斯堡、比勒陀利亞、索爾茲伯里,直到洛城庫爾奇和彼得洛維奇才下車。
雖然比勒陀利亞是南部非洲首都,可洛城才是南部非洲毫無疑問的第一大城市。
比勒陀利亞有比約城市群,洛城和尼亞薩湖的衛星城,以洛城、璇璣城和星城為中心,也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城市群。
璇璣城因為尼亞薩蘭大學,在比勒陀利亞努力打造文化城市的情況下,依然是南部非洲的文化中心。
星城則擁有超過五十家電影公司,早已成為全世界電影人心目中的圣地,尼亞薩蘭州立電視臺和洛城電視臺,以及《泰晤士報》在南部非洲的總部也都在星城,這里遂成為洛城都市群的娛樂中心。
就在上個月,星城聯合電影公司推出了年度重磅作品,《馬尼拉之戀》。
這部電影以菲律賓戰役為背景,介紹了一對戀人在戰爭期間的坎坷遭遇。
以南部非洲標準,這是一部純粹的爆米花式商業電影,場面宏大,劇情緊湊,高那啥迭起,中間穿插令人捧腹的搞笑情節,以及引人深思的巴丹死亡行軍,最終以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為結局,一經推出廣受好評。
庫爾奇和彼得洛維奇沒有入住豪華酒店的錢,看一場電影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在看完電影之后,庫爾奇不太高興,因為電影里有影射俄羅斯的情節。
也不算影射,日本之所以掉頭向南,跟《日俄互不侵犯條約》有很大關系,現在日本和俄羅斯之間還維持著和平狀態。
這就很神奇。
在歐洲,俄羅斯跟日本的盟友德國,已經打出了腦漿子。
在東亞,俄羅斯跟日本居然還和平相處。
尤其是在東亞盟軍連續對日本本土進行轟炸,日本已經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俄羅斯還毫無表示,這也真的不能怪俄德戰爭最關鍵時期,英國遲遲不肯在歐洲發起登陸作戰。
“南部非洲人太陰險了,這電影看完,給人的感覺是俄羅斯在這場戰爭中什么都沒做,這完全不符合事實。”庫爾奇很生氣,認為電影反映的東西太片面。
彼得洛維奇不說話。
看名字就知道,這電影是描述菲律賓戰爭的,跟俄德戰爭沒一毛錢關系,俄羅斯人要是不高興,也可以拍反映俄德戰爭的電影嘛,重點描述英國和南部非洲,以及美國的不作為。
反正這就是一筆糊涂賬,大家誰都別說誰,想潑臟水隨便潑,拼的就是話語權。
“我覺得我們的關注點,更應該放在觀眾身上。”彼得洛維奇站在停車場門口長吁短嘆。
南部非洲面積大,城市在設計的時候充分考慮到配套設施問題,電影院的停車場面積也很大,分為地上和地下兩部分。
現在電影結束,從電影院門口出來的人沒多少,更多人通過地下通道直接去停車場,或者乘坐地鐵,電影院門口根本看不到幾個人。
彼得洛維奇提醒后,庫爾奇才注意到這個問題。
在歐洲,只有有錢人才能買得起汽車,所以庫爾奇從來沒有注意過汽車的人均擁有量這個問題。
在南部非洲,尤其在洛城,給庫爾奇的感覺是,好像人人都有車。
人人有車不現實,南部非洲人要年齡滿18歲之后才能考取駕駛證。
應該說每一家都有車,而且很多家庭,擁有不止一輛汽車。
這充分證明,洛城人的生活水平,至少比約翰內斯堡高。
這種情況下,庫爾奇要打開局面貌似更難。
“洛城有希伯來人嗎?”庫爾奇下定決心,雖然希伯來人的名聲不好,庫爾奇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當然——”彼得洛維奇肯定。
希伯來人的特點還是很明顯的,再加上經營范圍有限,電影院對面就有一家希伯來人經營的餐廳。
那就去看看嘛,在哪兒吃都是吃。
“歡迎光臨——”服務員態度熱情,南部非洲餐廳不像巴黎餐廳那么沒禮貌,門口明晃晃掛著不歡迎美國人的牌子。
可能是因為洛城消費水平有點高,也可能是因為尼亞薩蘭牛排的產量確實太少,反正庫爾奇看到尼亞薩蘭牛排的價格后,咬了咬牙還是沒點,最終點了一份烤鴨。
烤鴨這東西的精髓在于大廚要親自操作,為客人展示精湛的刀工。
這就給庫爾奇帶來了交流的機會。
“烤鴨是華人傳統美食吧——”庫爾奇言外之意是,你一個希伯來人,不去放高利貸,這得多想不開才開餐廳。
希伯來人這個群體雖然歷史悠久,但是在制作美食這方面,都不用跟華人相比,跟法國人和意大利人相比都差得遠。
“您是俄羅斯人?”大廚見多識廣,庫爾奇的英語還不錯,不過俄羅斯口音很明顯,一開口就帶著暴風雪的味——
說錯了,是彈舌音。
“不不不,法國人——”庫爾奇很早就加入法國國籍。
“那您一定不了解,烤鴨已經成為所有南部非洲人喜愛的美食,為了學習制作烤鴨,我在遠東生活了整整三年,所以我的餐廳里,您能吃到最正宗的烤鴨——”大廚健談,不過庫爾奇感覺自吹自擂的成分比較大。
還三年呢——
這年頭沒有技校,要學習某種技能,先不說“傳子不傳女”等傳統,就算進了門,不僅三年學徒兩年效力,還有死走逃亡各安天命,甚至打死勿論。
所以想學某種技能,那感情得到親生父子那份上才有可能。
父女都不行。
“我聽說你們希伯來人,在南部非洲只能從事和金融無關的工作。”庫爾奇迫不及待,這一頓飯也不便宜,得物有所值。
“是的——”大廚波瀾不驚,手上的功夫還不錯。
“那對你們來說太不公平了,你們不應該在廚房里制作烤鴨,應該去金融城上班。”庫爾奇對洛城還是不夠了解。
金融城那種地方,只有巴黎和倫敦才有,南部非洲沒有金融城這種地名,銀行職員也不是個多高大上的工作,只有少部分人能拿高薪。
各行各業其實都一樣,再受追捧的行業,也有人處于行業底層,收入最多也就過得去,遠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光鮮。
銀行職員也一樣,不信去問柜哥或者柜姐,保證一肚子苦水。
“哎呀,好工作總是有限的么——”大廚謹慎,這家伙說話陰陽怪氣,可別是布拉德辦公室的特工。
這也不是沒可能,正常人哪會萍水相逢就談論這么敏感的話題啊——
不過這貌似也不是壞事。
大廚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這頓飯吃的賓主盡歡,在庫爾奇的熱情邀請下,大廚直接坐下來跟庫爾奇深入長談,等庫爾奇和彼得洛維奇離開餐廳的時候,大廚甚至已經開始邀請庫爾奇去洛城本地的希伯來人教堂做客了。
庫爾奇也很高興,他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開始。
等回到入住的酒店,庫爾奇驚訝地發現,有幾個熟悉的黑衣人,正在酒店大堂等他。
“庫爾奇、彼得洛維奇——”帶隊的黑衣人主動展示證件。
沒錯,還是布拉德辦公室的特工。
“請問有什么事嗎?”庫爾奇淡定,自認沒什么紕漏。
“有人舉報你們在洛城從事非法活動,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庫爾奇萬萬沒想到,剛才還相談甚歡的大廚,反手就是一個舉報。
多正常,一個一萬蘭特呢,得賣多少份烤鴨才能賺到啊。
“我們只是看了場電影吃了個飯,什么都沒做!”庫爾奇想起傳說中的南部非洲監獄,感覺脊背發涼。
這就要坐牢了嗎,也不知道是去羅本島的地下監獄,還是去西開普種樹。
去種樹還好,要是去了羅本島,那多半沒機會重見天日了。
請:m.ddyue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