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殖民主義的殘酷和暴虐,比利時、荷蘭這些國家,比英國來的更過分,和英國相比,這些個蕞爾小國還是缺少了一些底氣和從容,只能用殘酷的手段維持殖民統治,打得就是撈一把就走的主意。
哈靈頓所說的情況,在之前的剛果自由邦確實是廣泛存在,南部非洲也有,不過案例較少,這并不代表英國人就比比利時人更仁慈,只證明英國人維持殖民統治的手段更高明更緩和,本質上并沒有什么區別。
現在的南部非洲,肯定不存在這種情況,不好好干活的工人直接扣錢或者辭退驅逐出境就行了,何必搞得天怒人怨罄竹難書,南部非洲也是有人權組織的,不過南部非洲的人權組織是以慈善基金會的形式存在,他們也只保障南部非洲人的權利,對于非洲裔工人關注甚少。
進入法瓦爾特,高速公路兩旁就陸續出現規模龐大的廠區,以及高聳入云的煙囪,他們分屬鋼鐵集團、礦業集團、特種金屬公司、水泥公司、以及最近幾年剛剛興起的化工企業。
“法瓦爾特鋼鐵集團的正式員工超過五千人,六個廠區加起來總面積超過150平方公里,我們去年的總產值超過3.5億蘭特,上繳稅收超過4000萬,是南部非洲規模最大的企業之一。”斯帕克不在砍手的問題上糾纏,英國報紙已經對比利時人的暴行口誅筆伐十幾年了。
汽車駛下高速公路進入工業區,道路交通條件也不亞于高速公路。
這些路都是法瓦爾特鋼鐵集團自己修建的。
“等等,法瓦爾特鋼鐵集團只有五千工人?”哈靈頓自以為抓住法瓦爾特鋼鐵集團的漏洞,這么大的企業,明顯不止這點人。
“正式員工——”斯帕克委婉提醒,那些非洲裔工人都不是南部非洲人,自然不可能是正式員工。
南部非洲沒有臨時工這個說法。
哈靈頓再次沉默,和身旁的調查團成員對視一眼,兩人眼里都有無奈。
面對這樣的法瓦爾特鋼鐵集團,英國政府也沒辦法,英聯邦實在是太大了,一家企業一家企業的查,把英國的法官都累死也查不過來。
作為南部非洲一流企業,法瓦爾特鋼鐵集團有自己的招待酒店,酒店設施之豪華不亞于羅德西亞酒店,調查組一行人入住酒店后,哈靈頓心血來潮,不想在酒店的房間里用餐,而是想去法瓦爾特鋼鐵集團的員工餐廳看一看。
這種要求斯帕克不會拒絕,那就直接去員工餐廳。
哈靈頓還是低估了法瓦爾特鋼鐵集團有多龐大,整個法瓦爾特鋼鐵集團,一共有22個不同風格的員工餐廳,為總數超過15萬員工提供檔次不同的工作餐。
既然要看,那就要看為非洲裔工人提供工作餐的餐廳。
斯帕克讓哈靈頓隨意挑選了一個,也并沒有提前打招呼,叫上司機就出發。
哈靈頓挑選的是一家印度風格餐廳,餐廳的規模很大,可供大約八百人在餐廳同時用餐,法瓦爾特鋼鐵集團實行三班倒工作制,每隔六個小時為員工提供一頓工作餐,餐廳員工的工作時間也是兩班倒,形式類似自助餐,員工可以隨意食用,但是禁止浪費。
來到餐廳的時候還沒有到用餐時間,餐廳的衛生狀況還是挺不錯的,窗戶上的玻璃擦得很干凈,桌椅全部是使用鋼鐵制成。
也對,鋼鐵集團嘛,最不缺的就是鐵。
“這樣的一個餐廳需要近二十人打掃衛生,每個人都有自己負責的片區,如果餐廳經理發現打掃的不干凈,會按照規定進行懲罰,食物的衛生也是有保障的,集團每天會派車去農場協會采購最新鮮的蔬菜和水果——”斯帕克表情驕傲,這樣的保障水平,就算是英國本土的企業,恐怕也很難達到。
“只是蔬菜和水果,恐怕無法保證食物的營養水平——”就這哈靈頓還能跳出毛病。
斯帕克表情是崩潰的,肉類和禽蛋當然也有,不過沒必要一一細說。
這時候已經快要到用餐時間,一個身材粗壯的非洲裔大媽把滿滿一桶食物倒在供員工取用的一個大盆里,食物的味道聞上去還不錯,挺香的,不過賣相不敢恭維,黏黏糊糊就像是把所有食材全部扔到一起煮出來的一樣讓人毫無食欲。
哈靈頓直接皺眉,其他幾位調查員的表情有的是興奮,有的是難受,唯一的女性甚至做了個干嘔的動作。
“印度人就是這樣,他們喜歡把所有的東西混在一起煮,然后煮出來的東西就都看上去跟那啥一樣。”斯帕克的表情有點難看,這還真不是餐廳故意糊弄印度裔員工,人家就是這個習慣,不做成這樣才是不尊重。
哈靈頓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剛剛下工的大部隊就蜂擁而至,鋼鐵廠人歇機器不停,吃飯也是輪流吃時間緊迫,饑腸轆轆的工人來到餐廳每人一個不銹鋼餐盤和勺子,沖到餐臺前直接自己拿。
一勺米飯,一勺混合了土豆和少量雞肉的糊糊,再來一勺胡蘿卜丁和土豆丁,雞蛋有著嚴格限制,每個人只能拿一個,最后還可以得到一杯用不知名蔬菜和雞蛋煮出來的蔬菜湯。
以哈靈頓的標準,這樣的一頓飯確實是上不了臺面。
不過斯帕克剛才已經說了,只是簡易工作餐,量大管飽才是最主要的,口味和營養搭配就別想了。
能看得出,工人們對餐廳提供的工作餐還是很滿意的,他們每人端著滿滿一盤食物,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就開始大快朵頤,餐前禱告是不存在的,浪費也是不存在的,哈靈頓都沒有注意到,工人來到餐廳的時候,餐廳里突然多了十幾名頭上包著大頭巾,手里拎著木棒,表情兇神惡煞的制服監工。
“這些監工是鋼鐵集團的正式員工嗎?”哈靈頓希望了解到更多的情況。
“并不是,他們也是外雇工人,只有當班主管和技術人員是正式工人,這些印度裔監工,以及其他班組里的非洲裔監工都和工人一樣是外雇工人,不過他們的薪水和普通工人相比倒是高一些。”斯帕克詳細解釋,法瓦爾特鋼鐵集團也是深通“以夷制夷”的終極奧義,用印度人管理印度人,用非洲人管理非洲人,好處多多。
有一點不可忽視,對待印度籍工人最兇狠的不是南部非洲人,也不是非洲人,就是印度人。
同理可得,對待非洲裔工人下手最狠的也同樣是非洲人,所以用印度人管理印度人,南部非洲籍主管就會以“仲裁者”地位處于一個超然的地位上,偷懶的員工自然會有印度籍監工督促,如果印度籍監工下手太狠激起“民憤”,那又可以對監工進行相應懲罰以平息民憤。
這樣一來,南部非洲管理層和工人之間的矛盾,就變成了印度裔工人內部的矛盾。
“高多少?”哈靈頓刨根問底。
“百分之十,或者是百分之二十,反正不會高太多,只是象征性的加以區分。”斯帕克表情平靜,別小看這百分之十,足夠讓人露出心底最陰暗的一面。
“高爾,過來一下。”斯帕克干脆直接抬手把一個印度籍監工叫過來,讓他自己和哈靈頓交流。
哈靈頓敏感的注意到,斯帕克把高爾叫過來的時候,自己悄悄走開了兩個身位。
哈靈頓并不認為斯帕克這個動作有問題,還以為斯帕克是給自己和高爾留出足夠的空間。
然后哈靈頓就感覺受到了生化攻擊——
斯帕克叫到高爾的時候,高爾的臉上馬上露出討好的表情,和剛才的兇神惡煞對比鮮明。
然后高爾低著頭塌著身一路小跑來到哈靈頓身邊,為了配合哈靈頓的身高,高爾的腿甚至都是彎曲的。
這時候如果高爾身后有尾巴,那一定搖的相當歡快。
“你好高爾,我現在要詢問你幾個問題——”哈靈頓強忍著高爾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然后實在忍不住:“——抱歉,你能離我遠一點嗎?”
高爾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看向哈靈頓的目光充滿了驚訝和愕然。
“高爾,問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斯帕克這時候居然又回到哈靈頓和高爾身邊,看向高爾的目光并沒有任何異樣,甚至給了高爾一個溫暖的微笑。
“好的先生,請問吧——”高爾對斯帕克的笑容,馬上就比面對哈靈頓時提高了一個甜度。
哈里頓自己都還沒有意識到,調查團里唯一的女士悄悄對旁邊的男士說道:“哈靈頓就算對高爾再不滿,也不該這樣直接的表現出來。”
“這不能怪哈靈頓,如果你聞到那個人身上的味道,你就該知道哈靈頓的感受——”男士還在為哈靈頓辯解。
“先生們,要知道他們可是剛剛從車間里出來,身上有點味道很正常,他們要到下班之后才有機會洗澡,你們該不是認為,他們的工作環境和你們的一樣吧——”斯帕克忍不住解釋,真不是法瓦爾特鋼鐵集團不管,衛生這方面法瓦爾特鋼鐵集團要求還是很嚴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