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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兩極分化

  快六點的時候,太陽從海天交接的地方跳了出來,將云朵染成紅色,為海邊的小城戛納披上一層金色的外衣。金燦燦的陽光仿佛在告訴城里的人們,快起來啦,今天有很多好電影呢!

  許望秋穿上衣服到陽臺上呼吸了一會兒新鮮空氣,又到外面跑了一會步。回到房間后,他洗了個澡,換上干凈衣服,在客廳跟胡建他們閑聊。快八點的時候,許望秋從房間里出來,前往夏夢他們的公寓。今天他們要到電影宮拍照,還要接受很多重要媒體的專訪。整個采訪會持續一天,是一場持久戰。

  從公寓出來,路過報刊亭,許望秋想知道法國媒體是怎么評價《冷》的,就將今天出版的報紙全都買了一份。

  來到夏夢他們的公寓,許望秋敲開門,進入客廳。夏夢他們都已經換好衣服,穿得漂漂亮亮的,坐在沙發上,等許望秋他們一起前往電影宮。

  夏夢見許望秋他們進來,拿起桌上的一疊報紙:“小喇,我們都在等你,我們看不懂法語,等著你來幫我們翻譯呢。”

  許望秋笑著揚了揚手里的報紙:“早知道你們買了報紙,我就不買了!”他把手里的報紙交給喇賠康:“給我們念念,看媒體是怎么評價我們這部電影的。”

  喇賠康接過報紙,在沙發上坐下,認認真真地翻譯給許望秋他們聽:“我先念《費加羅報》的評論,《費加羅報》的標題是‘破碎的香江夢’,里面是這么寫的:電影《冷》有一首貫穿始終的音樂《獅子山下》,據許望秋介紹,這首音樂是香江精神的象征。1973年,香江電視臺開始播放一部單元劇《獅子山下》。該劇刻畫了當時普羅大眾為生活努力打拼的時代集體面貌,用一個個生動鮮活的故事,記錄下了七十至八十年底代香江社會的進化過程。電視劇的同名主題曲《獅子山下》,唱出了相遇于獅子山下的市民們一起建造屬于自己的家園時的那份和諧樂觀、團結和無畏無懼,以及在逆境中團結奮斗、同舟共濟、守望相助與包容,引發了全體香江人的共鳴,故而火遍香江。香江人認為只要努力不懈,就會有明天,這種精神也被稱為獅子山精神。

  在電影《冷》中,主角鄭毅無疑是獅子山精神的代表。鄭毅原本處在一個富裕家庭,父親母親是藥材商人,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但在他八歲的時候,遭遇了滅門慘案,父親、母親和妹妹都死了,只有他僥幸活了下來,但從此有了怕冷的毛病。童年的不幸并沒有扭曲他對世界的看法,他內心始終相信正義,對未來充滿希望。成年之后他通過不懈努力,也確實改變了自己的人生,他成了警察,擁有了家庭,有了漂亮的妻子,跟鄰居、同事關系都很好。這要是放在美國就是一個實現了的美國夢,這個故事發生在香江,可以看成實現了的香江夢。

  電影前面三分之一是溫暖的,充滿陽光,讓人以為這是一部關于香江夢的故事。只是隨著故事推進,金融危機開始爆發,香江樓市崩盤,大批香江家庭破產,不斷出現自殺的慘劇。鄭毅一家也逐漸破產,變成負資產者。鄭毅鄰居一家自殺,他的朋友被暴亂者殺死,他的妻子也自殺了,香江夢徹底破碎。在這個時候,鄭毅發現殺死父親母親和妹妹的兇手,已經成為香江首富,并在暗中操控一切。于是,他拿起槍,從執法證變成了殺人者。

  《冷》是一個極其絕望,極其壓抑的故事,完全看不到希望。這個故事里,鄭毅一家沒有做錯任何事,但悲劇還是降落到了他們頭上,也降落到了很和他們一樣的香江家庭頭上。如果一定要說錯,那他們最大的錯誤就是活在底層。像鄭毅他們這樣的普通人,在上層人物的眼中,只不過是他們種下的一片草,每隔十幾年就可以通過經濟手段進行收割。鄭毅一家以及那些破產自殺的人,都是被上層通過經濟手段收割了。

  從這個角度而言,所謂的香江夢,所謂的獅子山精神不過是上層灌輸給底層的一碗雞湯,給底層人士希望,讓他們以為通過努力奮斗,就能夠擁有燦爛的未來,目的只是為了在未來對這些人進行收割…”

  與費加羅報不同,《世界報》的文章重點在分析人物的心理:“人活在社會上,有希望有愛支撐就不會去走極端,就不會被社會邊緣化。支撐鄭毅內心的三根支柱是友情、親情和正義。正是因為內心始終相信這一切,鄭毅雖然在童年時遭遇了不幸,但他沒有墮落,努力向上的活著,并成為了打擊罪惡的警察。《冷》貫穿全片的主線,其實就是在描述鄭毅內心的信念如何動搖,他內心的三根支柱如何被摧毀。當鄭毅信念徹底被毀滅,內心被黑暗吞噬,他也就成了一個連孩子都殺的瘋子。”

  喇佩康一連翻譯了五份法國報紙的評論,無一例外,是一邊倒的好評。

  夏夢他們非常興奮,既然所有報紙都說好,那可以肯定的說《冷》已經征服戛納電影節,也征服了歐洲媒體。這次在戛納不但可以順利將電影版權賣出去,說不能還能拿到大獎。

  許望秋沒有那么樂觀,法國是革命老區,對《冷》這種批判資本主義,深刻揭露資本家殘酷剝削的電影,給予肯定是非常正常的;但英國和美國就不一定了。

  事情確實如許望秋所料,歐洲大陸媒體以好評為主,而英國和美國媒體以差評為主。

  意大利《新聞報》針對電影中冷這個意象進行了深入解讀:“電影名為《冷》,這個冷具有雙重含義。第一重,是生理上的冷。鄭毅在遭遇滅門慘案后,他有了怕冷的怪癖,技術是夏天,他也總是穿著厚衣服,晚上睡覺的時候,他都和妻子分開睡,因為他要蓋被子。第二重,是心理上的冷,是對社會、對現實的絕望。在電影的最后,鄭毅終于明白這所有一切的悲劇,對是上層對下層的殘酷壓制,上層根本不把下層當人,而是看成種植的草,每隔十幾年就會進行收割。制造出一個又一個人間慘劇的,是吃人的資本主義資本,這是體制問題。鄭毅能夠殺黃四郎,但他卻無法對抗資本主義制度。所以,他殺了黃四郎之后,非但沒有得道解脫,反而更加絕望了。在電影最后,鄭毅對警察說,我冷。其實就是他內心絕望的反應。”

  德國《南德意志報》對電影的色彩進行了深入分析:“許望秋前三部作品以強烈的個人風格,獨特的視聽語言震驚了世界。與之前的三部作品相比,《冷》在色彩與構圖上更加風格化。紅色是影片最具象征意義的色彩,畫面間無處不在的紅色布景、服飾與燈光,有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無時無刻不在昭示著城市的罪惡、血腥與暴力;這種高度警示性、末世夢魘般的恐怖正是戰爭、欺詐、霸蠻動亂的時代寫照,那些無所適從的時代失落者、渴望救贖自我卻最終無法和解的抗爭者,都顯得可歌可泣。”

  英國媒體抨擊《冷》,主要是因為許望秋在電影說英國是幕后黑手,英國在殘酷盤剝和壓榨香江百姓;美國媒體則認為《冷》是在貶低資本主義,有鼓吹共產主義之嫌。

  英國《泰晤士報》抨擊道:“電影用大量的篇幅渲染了大資本家對中產階級的盤剝,通過經濟危機洗劫中產階級的財富,將他們變成赤貧階層,導致大量破產者自殺。在電影的最后,走投無路的鄭毅殺死了,大地產商黃四郎一家。導演其實是在說,資本主義體制有問題,要想得救,必須革命,必須推翻資本主義。這是典型的社會主義宣傳電影,整部電影虛實雜糅,敘述線索不明,節奏平板單一,表現出編導的思想混亂,以及掌控力的嚴重不逮。電影呈現的不是和解而是暴力,不是寬容而是仇恨。這樣的電影既平庸,又令人反感。”

  美國《華盛頓郵報》毫不客氣地批評道:“一位導演有明確的政治立場,一部電影中有著對某些歷史事件、某種社會機制的正負評價,這都司空見慣,也無可厚非。就像戈達爾極端激進的《中國姑娘》甚至《東風》這樣高度政治化的電影,是以聲畫錯位的布萊希特式的間離方式解構銀幕認同幻覺、討論政治斗爭的可能性空間。貝托魯奇的《1900》,涉及到共產主義、法茜斯主義、資本主義等重大的社會政治系統的歷史進程,但影片的落腳點卻是人在這些意識形態歷史過程中的抉擇,歸宿是人。一部電影,如果最終的落腳點,只是批判或者謳歌了某種意識形態、某種制度、某個社會機構、某類人,不管這種批判或者謳歌具有多種程度的正確性,這依然是一部宣傳片。換一個方式表述,許望秋的立場雖然是非常激烈的左翼批判,但所持的表現方式卻是最保守的宣傳片美學。”

  《紐約時報》毫不留情的給《冷》打了零分:“許望秋是一個意識形態強烈的導演,他的新作《冷》是一部帶有明顯宣傳企圖的電影。《冷》的內容很簡單,香江大資本家利用經濟危機,洗劫中層和底層的財富,一個心懷正義的好人鄭毅被逼得走投無路,最終大開殺戒。鄭毅殺死了香江大地產黃四郎一家,但他并沒有獲得救贖,他內心依然是絕望的。在電影的最后,他顫抖著說,我冷。就是因為他覺得這個世界是冰冷的,是冷漠的。

  許望秋沒有告訴我們,底層如何才能避免被殘酷盤剝,鄭毅們如何才能獲救。聯想到許望秋的身份,一個來自社會主義國家的共產黨員,答案就呼之欲出,只有革命,只有共產主義才能改變世界,才能解放所有的窮人。

  如果是在20年前,像《冷》這樣的電影是有煽動性的,會受年輕人的追捧。但在資本主義蓬勃發展,社會主義陷入困境的今天,《冷》這種貶低資本主義,為社會主義唱贊歌的電影只能淪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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