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望秋并沒有急著發表文章進行回擊,他們的反擊方式是公布《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的票房。這個時代本來沒有公布票房的習慣,因為只有出口公司的電影才會統計票房,其他電影統計的都是人次。現在為了反擊文藝界的攻擊,許望秋他們聯合《工人日報》,每周在文娛板塊公布《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的票房統計,并對未來的走勢進行分析。
許望秋他們每公布一次數據,那些抨擊許望秋的精英和知識分子好像聽到了“啪啪”的耳光聲,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不管他們怎么攻擊許望秋,怎么攻擊許望秋的電影,都無法阻止觀眾走進電影院,人民群眾用電影票作出了最好回答。
精英和知識分子除了在私底下大罵真是一群愚民,搖頭晃腦的感嘆中國電影沒救了,中國要完蛋了之外,毫無辦法。他們只能裝作沒看見,繼續從思想上抨擊許望秋,從藝術角度抨擊許望秋的電影。
就在精英和知識分子對許望秋和好萊塢路線的批判運動轟轟烈烈展開之時,吳知柳他們的電影《浴血擒魔》正式上映。《浴血擒魔》在9月初就通過了審查,本來在9月底就可以上映的。但為了避免和《一盤沒有下完的棋》沖突,中影公司將電影放在了11月下旬。這個時候《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已經在各個省會放完,開始在二線城市放映。
這部由周里金主演,以“燕雙鷹父親的傳奇故事”為宣傳口號的電影,上映首日就受到了觀眾的熱烈追捧。全國各個省會城市的電影院一大早就排起了長隊,可以說是人滿為患,大家都想第一時間走進電影院一睹究竟。
觀眾是沖著周里金和燕雙鷹父親來的,而當他們走進電影院后,也沒有失望。《浴血擒魔》場面不像《獵鷹》那么大,但拍得十分出色,整部電影脈絡清晰,層層遞進,敘事流暢,節奏緊湊,整部電影擁有極強的臨場感,看起來很過癮。
《浴血擒魔》贏得了觀眾的青睞,好評如潮。看完電影的觀眾紛紛向親朋好友推薦這部電影,一時間大江南北都在談論這部電影,好像沒看過這部電影,就已經OUT了。
《浴血擒魔》上映的第一周取得了413萬的票房,讓整個電影界位置一震。在許望秋之后,又冒出了能夠拍這種好萊塢類型電影的年輕導演,還不是一個,而是四個。
在接下來的幾周里,《浴血擒魔》表現十分穩健,不斷收割著票房。《工人日報》每周公布的票房數據,也由原來的一部變成了兩部。
精英和知識分子們原來是每周挨一次耳光,現在變成了兩次,心里那叫一個郁悶。最讓他們郁悶的是,批判許望秋和許望秋他所代表的路線,他們能夠推出一個標志性的人物,作為許望秋他們的反面,可他們找不出這樣的人來。
上一世電影界和文藝界在批謝晉模式的時候,對陳凱哥的吹捧幾乎是同時出現的。整個輿論就是“貶謝捧陳”,批判謝晉的人認為《黃土地》那樣的電影才是中國電影的未來。
可現在陳凱哥、田壯壯剛畢業,都還沒有拍長片;而第四代導演的謝非、張暖新還沒有找到自己的風格,電影的藝術水準根本無法跟許望秋相比,要是把他們推出來,只會被別人當笑話看。
精英和知識分子對此非常郁悶,只能在心里埋怨北電,你們是怎么教育學生的,培養出來的都是這種要錢不要臉的導演。
時間很快進入193年,在最新一期的《電影藝術》上,赫然刊登著一篇名為《運動了!運動了!》的文章。這篇由蘇白撰寫的文章直接將對許望秋的批判跟運動劃上了等號,文章發表后引起了軒然大波。
文章寫道:“1965年11月10日《文匯報》發表《評新編歷史劇》,文章并非學術批評,而是一個政治宣言,這篇文章也成為運動的導火線。10多年后,不甘寂寞的《文匯報》又跳了出來,掀起了許望秋的浪潮。這些文章粗陋不堪,沒有任何學術價值,都是口號性的東西,什么“文化殖民”、“反五四精神”。這些文章是新時代的大字報,看到這些文章我仿佛聽到一群人在高呼‘運動了!運動了’…”
蘇白的文章出爐后,那些批判許望秋的精英和知識分子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徹底被激怒了。他們開始瘋狂往許望秋身上扣政治帽子,說許望秋是運動余孽,是江卿的走狗。
許望秋跟江卿本來竿子打不著,但蘇振聲是魔都電影圈出來的,而江卿也是魔都電影圈的。這些人便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說蘇振聲跟江卿關系密切,一直是江卿黑路線的忠實走狗,許望秋提倡學好萊塢是在為江卿招魂,是在搞反攻倒算。
蘇白看到這些文章后氣得跳腳:“我爸在運動中被整得那么慘,這些人還這樣污蔑他,簡直太不要臉了。”
許望秋無奈地道:“這還不怪是你,本來只是文化爭鳴,結果你那篇文章一發,就讓整個事情變得政治批判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還是跟我商量比較好,不要由著性子胡來。”
蘇白不好意思地道:“人家也是想幫你嘛!”
許望秋摟了摟蘇白,柔聲安慰道:“我也沒怪你。其實就算你不寫這篇文章,早遲也會變成這樣的。這種事情一旦開了頭,不分出勝負是很難結束的。”
幾天之后,出口公司藝術中心主辦的雜志《人民電影》正式面世。《人民電影》原來是文化部主辦的一本雜志,1976年3月下旬正式創刊,197年第12月之后停刊。出口公司想辦自己的雜志,就找到部里面,把《人民電影》的名字和刊號要了過來。
在復刊詞中,《人民電影》明確提出了自己的辦刊理念,反對精英主義,電影屬于人民。在這期雜志中,《人民電影》介紹了出口公司正在拍攝電影,重點介紹了《武林志》。
許望秋他們創辦自己的雜志,是為自己發聲,跟反好萊塢的思潮打擂。現在批判許望秋、批判好萊塢路線的運動如火如荼,這期《人民電影》自然少不了反駁的文章。在這期《人民電影》上,許望秋發表了兩篇文章,《精英主義和平民主義》,以及《許望秋批判和權威人格》。
在《精英主義和平民主義》這篇文章中,許望秋介紹了歐洲的兩個馬克思主義流派,法蘭克福學派和伯明翰學派。法蘭克福學派影響非常大,歐洲六十年代的社會運動、美國的嬉皮士和反戰運動,以及新世紀“政治正確”全球泛濫,背后的理論支撐都是法蘭克福學派。
在一戰之前,馬克思主義者認為,如果歐洲爆發戰爭,工人階級將與資產階級抗衡,并引發革命。結果卻是1914年戰爭爆發時,無產階級沒有發動革命,而是穿上制服,為自己的國家而戰,只有俄羅斯成為國家。
于是,馬克思主義者就開始研究這個問題,并最終催生出了法蘭克福學派。這些人最開始研究重心是在政治經濟學,工人運動史上,不過在霍克海默接任法蘭克福研究所所長之后,研究中心就漸漸轉移到晢學與社會科學上,“批判理論”也成為研究所的指導思想。由于研究所里的重要成員多為猶太人,隨著的掌權,法蘭克福硏究所不得不開始了它的流亡生涯,于1934年在美國暫時安家落戶。
30年代的美國,正是好萊塢電影、廣播、畫報廣告的天下,全方位的影響著美國人的生活。這引起了法蘭克福學派的重視,以阿多諾為代表的學者展開了對大眾文化的批判,并提出了文化工業的概念。他們認為文化工業傳播的是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是統治階級加強統治的工具。它使人民大眾在日常生活中被文化工業所浸染,從而失去了反思能力,成為統治階級意識形態的俘虜。
二戰結束后,霍克海默、阿多諾等回到法蘭克福大學,重建社會研究所,馬爾庫塞、弗洛姆等留在美國,創立了發達工業社會理論。從60年代起,法蘭克福學派成為西方哲學社會學重要流派之一,并在美國和西歐的知識青年中得到較為廣泛的傳布,現在歐洲文藝界對好萊塢的批判主要就是基于他們的理論。
法蘭克福學派對好萊塢的批判是道有道理的,好萊塢電影確實存在他們批判的問題。后世斯科塞斯抨擊漫威電影,擔心的就是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的東西。許望秋他們搞人民電影運動,就必須從理論上反駁法蘭克福學派,而他們反擊的武器來自于另外一個馬克思主義流派,英國的伯明翰學派。
法蘭克福學派的理論家是書齋里的學者,被稱為“書齋里的批判家”,“從事象牙塔里的革命”,是典型的精英主義。他們認為大眾文化沒有美學價值,對大眾文化是悲觀的。伯明翰學派則是平民主義,主張打破高雅和通俗文化之間的界限,認為大眾文化是大眾顛覆和反抗資本的有力武器,是文化游擊戰中戰術上的勝利者,對大眾文化持樂觀態度。
在文章中許望秋把伯明翰學派著名的“編碼解碼”理論搬了過來,指出觀眾對電影并非被動接受,而是觀看電影的過程中具有主觀能動性,電影的制作和觀看是編碼和編碼和解碼的過程。同時,他指出在大眾文化中,受眾自身是可成為傳播者的,受眾無法決定文化的生產,卻可以選擇文化的消費,在此過程中甚至可以創造屬于自己的新文化。
許望秋用伯明翰學派的理論分析完電影工業的價值后,將槍口指向了批判自己的精英和知識分子。他在文章中指出,你們對我的電影進行各種分析和解讀,就是一個解碼的過程;你們從我的電影中解讀出“儒學”、“殖民思想”之類的都不是我的本意,是你們在解讀過程中產生的誤讀,這種誤讀充分說明觀眾在看電影的過程中是有主觀能動性的,也說明法蘭克福學派對電影工業的論斷是不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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