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青衫布鞋,氣質飄然出群,雖然是中年大叔,可人一從出租車上下來,居然爭去了周棟的幾分光彩,就連古亞楠都看得目光微微一亮,心里暗暗稱贊:“真是好儒雅的一個人物。”
站在周棟腳旁、脖子上被胖子系了條紅綢子的大白鴨勇勇和‘勇嫂’更是看得鴨眼一緊,縮起脖子躲在了周棟的身后,這個人類很危險,不像剛才那幾個人笑瞇瞇的,讓它們有親近的想法。
這種危險性在周棟和懷良人等幾人的身上也感受過,因為混得熟了,勇勇夫妻已經不會害怕,可當遇到袁子丹這個大廚中的大廚,兩只鴨子頓時有了撒丫子就逃的心思。
“哦,這兩只鴨子很不簡單啊,有靈性,如果做成‘慰亭鴨’一定會非常的美味。”
袁子丹眼睛一亮,緊緊盯著兩只鴨子看個不停,
以他識遍無數雞鴨的本事,一眼就看出這兩只鴨子可是上好的食材,而且脖子上還系了紅綢,莫非是周棟選擇了來要做為宴客之用的?
周棟苦笑道:“袁兄,這是我養得兩只美食鴨,也是寵物鴨,可不是您想像中的食材......您里面請,不過今天并不是我的私房廳開業,恐怕要委屈您到大酒缸中喝幾杯了。”
袁子丹這種絕頂聰明的人他是不愿意深交的,不過人家畢竟千里迢迢來為自己開業賀喜,雖然好像是空手來的,而且一來就算計自己的美食鴨,也不可以失去禮數。
“哦,美食鴨?
傳聞南宋時做過尚食五品官的劉娘子就養過一只八哥,最能分別天下米種,好米劣米一吃便知,甚至比多年種米的農夫還要準確,周老弟這是要效法勤行先賢啊?”
袁子丹哈哈大笑,倒是也沒有繼續追問,八哥通靈,能夠分別米種也就罷了,若說兩只蠢鴨也能品鑒美食他是萬萬不信的,不過他這種人凡事都會留三分,并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看了眼郭悳岡和于老師,立即轉換了話題:“兩位老師請了,這次在楚都遇到也算有緣,回到京都后可否送袁某幾張票呢?你們德于社的票如今可是一票難求。”
郭悳岡笑道:“袁先生抬舉,這都不叫事兒。”
嘴里說著話,眼睛卻不住地在袁子丹身上打量,袁子丹笑道:“郭老師不要看了,這次袁某來為周老弟賀喜,可是全憑心意,并沒有帶什么貴重的禮物。
周老弟,俗話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潘珂跟幾個師兄弟相互交換了下眼色,看到了沒有,越是文化人越不厚道,而且臉皮倒厚,你不帶禮物還問主家介意不介意,有這么做事的麼?
不過老師沒開口,他們也只能報以嘿嘿冷笑,用一種看傻瓜的目光看著袁子丹。
于老師給他們幾個遞了個眼神兒,示意不可如此,笑著說:“周老弟你可千萬別信,袁先生越是這么說,恐怕他準備的禮物越重,只不過啊,是怕把我們給比了下去,讓我們臉上不好看才會故意這么說的。”
“于老師您到底是位老江湖。”
袁子丹哈哈大笑。
“說到老江湖,隨園主人才是吧?
就算是我們這幾個老頭子也未必能比得上您啊?”
大笑聲中,幾位老爺子聯袂而來,分別是楚都烹飪美食協會的會長黃明舉、蘇省協會的會長董其深、同樣從京都千里迢迢趕來的易知魚和魯菜宗師盧知味,這四位老爺子如今已經是周棟的‘老年粉絲’,這樣的大事又如何能夠錯過呢?
更別說聽過了黃明舉回去一通吹噓,幾位老爺子的酒蟲都給勾出來了,早就掰著手指頭算計這一天呢。
胖子潘珂最是機靈,見幾位勤行老前輩到了,立刻亮嗓子、起高腔:“楚都烹飪美食協會黃老到賀!
蘇省烹飪美食協會董老到賀!
粵菜宗師、京都菜至尊易老......”
周棟沒去香江的時候他就在早點部了,自然對這幾位老前輩的身份門清兒,這就叫‘近水樓臺先得月’,周愛國跟蘇氏兄弟是無法相比的。
“別叫,我們老哥幾個都是窮人,可比不得兩位老師......”
不在一個圈子,黃明舉對郭于二人那是官稱老師,笑著道:“一來就聽說兩位送了周棟一面白玉屏風,這個我們可比不了,不過周棟啊,這個你收下,回頭掛上。”
說著將手中一直拿著的長方形物件遞給了周棟,揭開裹在外面的紅布一看,卻是面金色銅制的牌子,上面寫著‘華夏名店’,下面的落款是華夏美食協會!”
周棟一愣:“這?”
像這種牌子很多小店里都有,可都是些什么某地名小吃啊、某地優秀餐飲商家等等,根本就不是權威部門派的,說白了是花錢就能弄到,沒準兒你一開店就有人天天給你打電話,就跟花一萬塊錢上華夏名人大辭典一樣,就是種交易。
可這個牌子卻不同,華夏各地名店的牌子每地不過十個,每年都是要重新排名優勝劣汰的,其中又分三級、地方協會認證的最低、省級協會認證的居中、國·家級認證的可就了不得了,華夏有三十多個省和自治區,像這種國·家級認證的名店招牌多少年來都是雷打不動的十八塊!
周棟這里得了一塊,那就意味著某家名動華夏的飯店被摘了牌子!因為這就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栽下去一個,就得拔出來一個!
“這是老易在京都幫了些小忙,我們幾個老家伙聯名推薦,才拿下來的。
也是你小子運氣好,剛好今年有一家飯店......名字我就不提了,他們不再符合華夏名店的標準,所以啊,這牌子就歸你了。”
見‘小師弟’得了這塊‘金牌’,董其深是比誰都開心,這是周棟的榮譽、更是師門的榮譽,也是蘇省和楚都的榮譽,誰都想要,可誰都不敢說能夠永遠守的住,交給小師弟,他放心!
周棟苦笑,幾位老爺子的好心他自然明白,可這不是給自己招黑麼?全華夏才十八塊,也就是說全華夏夠這個級別的名店才有十八家,然后我這里就弄了一塊,這也太招眼了。
一陣鼓樂聲忽然傳來,這次不是軍樂團大媽們演奏的今天是個好日子了,曲調高亢激昂,催人奮起,大興我華夏男兒尚武之風,隨著樂聲,兩只金獅從遠處搖頭擺尾舞了過來,看舞獅人硬朗的腿腳,顯然個個都是練家子。
兩頭獅子搖頭擺尾,后頭跟著嗩吶隊,轉眼來到面前,就見兩頭金獅在地面上一個翻滾,忽然人立而起,大口張開,吐出一張彩色橫幅,兩只獅子一只咬頭、一只拉尾,將橫幅展開,只見上面寫道——‘黃河集團祝延平誠賀周小友開業!’
郭于兩位老師和袁子丹深深看了周棟一眼,了不得啊,華夏人誰不知道黃河集團,想不到連祝先生也要稱呼一聲‘周小友’?
這份人脈,可不是普通廚師能夠擁有的。
舞獅人揭去獅頭,走到周棟面前,遞上了一張帖子道:“周主廚,這是祝先生讓我交給您的哦。”
“哦?”
周棟打開帖子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龍飛鳳舞的一行毛筆字:“周老弟新店開業,愚兄卻身在異鄉無法及時返回,惜哉惜哉,不日將重返楚都,與老弟共商華夏勤行之大事!知名不具。”
“華夏勤行的大事?”
周棟搖搖頭,自己可不想攤上什么大事,可是早就盤算著等到在九州鼎食賺足了經驗和贊賞值、成為廚神后,這就功成身退。
昨天老媽還說呢,看了他帶回去的照片和錄像,喜歡上了鳳棲山。
父親也沒再反對,而且從自己當上了九州鼎食的主廚、并且在香江國際美食大賽上獲得了至尊金獎后,二老也不像從前那樣急著逼婚了,以前可是說過他沒有訂婚是絕對不放心去鳳棲山養老的。
如今想來才明白,這天下的父母催婚其實都是希望子女早日成家得到幸福,他們才會放下一樁大心事,可如果是子女表現的非常優秀,屬于一出鍋就招人眼的香餑餑,父母也就不會急著催婚了,反正已經可以預見到子女日后的幸福生活,還有什么好著急的?
二老既然喜歡鳳棲山,自己這個做兒子當然要陪著,何況周棟現在是越來越喜歡鳳棲山了,喜歡那里的人,也喜歡那里的山山水水。
祝延平的舞獅隊出現,就仿佛是打開了洪水的閘門,一些周棟連想都想不到的賓客紛紛出現。
胖子潘珂都樂壞了,活該他在老大師傅面前露臉,這些個人他可都認識!
“關外三省‘白案之花’胡師傅到賀,送上五十年老參一株!
關西面王‘面里白條’張師傅到賀,送上四尾黃河大鯉魚,張師傅有心了啊,魚還是活的,都是四根須子!
‘白案小郎君’鐘不悔到賀,送上......這是什么?
哦,是琉璃美人兒一對,說是擺件!
真好看啊,就是乍一看分不清公母,就知道這是兩個琉璃人兒......”
這一番開聲揚高腔,不光聲音響亮,還能夠抓住重點,有時還會風趣幽默,頓時把個郭悳岡的眼睛都看直了。
好嗓子啊!嘴巴也夠碎的,是相聲門兒里的人才!
這要是學唱幾年京韻大鼓、再練會了太平歌詞、魯省快書、然后扔到老高那邊學學基本功,自己再帶個兩三年,那就是角兒啊!
小岳岳望著胖子,心中也是大有危機感,幸虧這是‘周師叔’的學生,否則看師傅那眼神兒,估計是又要收個兒徒回去,哎,師傅這也是記吃不記打啊!
這么一想,小岳岳看周棟的目光中充滿了感激,連周棟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清頭腦,心想岳岳這是什么路數,莫非我天生是跟胖子有緣?
這些人6續來賀的嘉賓都是白案上的,周棟是華夏面王,他們自然是要到的,不光是那天破解八珍面時來的幾位,還有不少根本就是第一次見面,就連九州鼎食對面巷子里賣餛飩的老杭都來了,
人家老杭說的好,不管怎么說,都是鄰居,之前也沒少吃小周師傅的早點,遇到開業這種喜事我能不來麼?
也沒帶什么好東西,這是老家親戚昨天送來的老公雞,在咱手里就糟蹋了,送給小周師傅當賀禮吧。
見到這只公雞,大白鴨勇勇夫妻這個感動啊,可算遇到禽類了,不然就它們兩只鴨子站在這些人類中間,總感覺沒有安全感。
反正光是來道賀的人就有上百號,有名有姓的送貴禮、沒名沒姓的封個一百塊錢紅包也是心意,這叫一個熱鬧,呂綠馨輕輕捅了古亞楠一下:“這就是你說得冷冷清清?”
古亞楠有點臊得慌,九州鼎食沒幫著周棟張羅大酒缸開業,自己是心里不忍才跑來站腳助威的,本以為是雪中送炭,哪里想得到卻是錦上添花,你看看那小子忙活兒的,從開始就沒顧得上招呼自己!
哼,華夏名店,周面王,很了不起麼?
是真的很了不起啊,她好歹也是五星級酒店的行政總裁,自然明白這張牌子的含金量有多高,這么說吧,京都‘華粹居’魔都‘華夏宴宮’為什么這樣有名,能夠吸引很多大廚加盟?就是因為有了這張牌子!
這張牌子如今到了九州鼎食,對她來說簡直是如同天上掉落餡餅了一樣,唯一遺憾的是這張牌子不是因為她經營有方得到的,而是靠了人家周棟,想起來心里就有些酸酸的。
希望這家伙能夠珍惜這張牌子,把它懸掛在‘周氏私房廳’里面吧,這也算是集體的榮譽。
呂綠馨見她半天不說話:“楠楠,你想什么呢?”
“沒想什么,咱們還是走吧,人家這里這么熱鬧,哪還顧得上咱們啊......”
“呦,聽你這話怎么酸酸的,這可不像是我們雷厲風行的古大總裁啊。”
“沒心思跟你開玩笑,你不走我走了,大酒缸里除了花生米就是豬頭肉,有什么好吃的,我回去泡麥片喝去了我。”
“別啊,我可還沒喝過‘三碗不過岡’呢!哎好了好了,我陪你走還不行嘛,回頭再找那小子算賬......”
呂綠馨望著沉著張臉、嘟著小嘴兒的古亞楠,心中有些隱隱擔心,不是說想明白了麼,我看著你好像還是沒真正想明白,那個傻小子就更蠢了,他更是什么也不明白!
周棟還真是忙暈了,根本就沒看到賭氣離開的古亞楠,此刻正忙著招呼客人往大酒缸去呢。
倒是蘇氏兄弟交換了個眼神,蘇見文道:“武兒,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就是男人最怕欠女人什么什么的,看我這腦子,一時想不起來了還。”
“欠女人什么什么?我知道了!”
蘇見武恍然大悟:“欠你一個吻,可以不可以?當然是不可以了!”想了半天歌詞還給記錯了。
“滾,粗俗!
我想到了,是‘最難消受美人恩’!”
蘇見文得意地一笑,還得說是自己啊,天生就是個文化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