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倔強

　　辦公室內，其樂融融。35xs

　　因為責任已經明晰，而且沒人受傷，一幫學生家長聚在一起吹牛扯皮，大談特談子女教育的困難。

　　只有兩個人保持著沉默，一是愁眉苦臉的秦老師，二是若有所思的林媽。

　　就在剛才，裴竹青將《雛鳥》交給了兩口子，林媽就想看看女兒到底寫了什么東西出來。

　　但是，當她看到內容的時候，眉頭狠狠地跳了跳。

　　流暢的文字？

　　思想的深度？

　　也有。

　　家庭的溫馨？

　　更有。

　　但問題在于，這些都不是關鍵，“林畔小溪”的文章主旨在于兄妹情深，但林媽卻從中讀出了一絲異樣——

　　淡淡的情愫。

　　林媽嘆了口氣，忽然想到將近一個月前，自己帶著林澤去辦身份證的場面，她不由得感慨：“兒子已經是大人了啊。”

　　“對對對，都是大人了！”一名學生家長接過了話茬，“他們也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立即有人附和：“您看，我們這邊也道歉了，是不是…”

　　“要不，散了？”最后，有人一錘定音。

　　林媽、林爸對視一眼，都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兩人便同時點點頭：“那就這樣吧，我們回去也管教下那孩子。”

　　裴竹青很想說“退一步海闊天空”，但是，她考慮到林澤是打人方，還撈著了道歉，也算占盡便宜，便沒把那句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話說出口。

　　于是，兩邊家長又寒暄了幾句，各自離開。

　　林爸開的是suv，座位不夠，但他是個知禮節的人，便決定開車送林溪的三個小弟回家，卻要求兩個子女坐公交車。

周星星他們當然不能讓大姐頭吃虧，連說“不用”，但卻被林溪狠狠地瞪了一眼。閃舞　　然后，這丫頭直接挎起林澤的胳膊，轉身就走。

　　看著兄妹倆親密的動作，林媽的眉頭再次跳了一下，下定決心找他們好好談談。

　　兄妹倆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

　　林澤打開大門，發現玄關處的鞋柜半敞著，里面露出一雙高跟鞋，是林媽今天穿的。

　　看來交通狀況不錯，沒堵車。

　　這么想著，他換好鞋子，拉著妹妹進了屋。

　　出乎意料的是，客廳里的電視機和筆記本電腦都沒有打開，林爸、林媽正相對而坐。

　　在他們身前的茶幾上，一本《雛鳥》正被攤開著。

　　果然，東窗事發了。

　　林溪瞬間臉紅，低聲道：“哥，我回屋寫作業了。”

　　她逃避的心思眾人都能理解，但并不意味著會接受，尤其是林爸。

　　作為現任《半島都市報》的主編，林爸對文字、文章、文學極其敏感，他朝林溪揮了揮手：“過來！”

　　林溪抖了一下。

　　“怕什么？”林爸就笑，“小溪，你的文章很好，我是要表揚你。”

　　林溪更怕了。

　　林爸的品評還在繼續：“你寫的東西真情實感很足，很打動人，唯一的問題就是文字太稚嫩，就比如這段…”

　　這老爺子，一旦牽扯到專業問題就停不下來了。

　　林澤嗤笑一聲，輕輕推了一下妹妹，低聲道：“你就好好吸收文學養料吧，我回屋了。”

　　林溪：“哥！”

　　林媽：“阿澤，先別急，我有事兒找你談。”

　　林澤走到茶幾旁，問道：“媽，怎么了？”

　　“阿澤，要不…你住校吧？”林媽說道。

　　這話題跨度也太大了！

　　林澤愣了下，但很快反應過來，不解道：“媽，我在家里住得好好的，而且還能照顧妹妹，有什么問題嗎？”

　　就是妹妹的問題，但林媽肯定不能明說。

　　“你今天和人家打架，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況。”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住校的話，你應該可以和同學們加深一下感情吧？至少，以后如果在遇到這種事兒，不至于連個幫手都沒有。”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

　　“媽，我有幫手。”林澤微笑著搖頭，“再說了，我每周還要去武館學拳，如果住校的話，洗澡、交通之類的問題就太多了。”

　　林媽微微皺眉，沒有說話。

　　反倒是林爸從《雛鳥》中抬起了頭，看向老婆：“阿澤在家住就挺好，你別瞎…”

　　“你懂幾個問題？”林媽一瞪眼。

　　滿座皆驚。

　　林媽出身書香世家，她的父母，也就是林澤的外公外婆，是中國海洋大學的教授，她本人也是博士出身，在海大任教。

　　這樣一個人會說出“你懂幾個問題？”，可見是真的急了眼了。

　　林澤心中產生了疑惑，他和妹妹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搖搖頭，都示意對方不要追問。

　　林媽似乎察覺到了自己剛才言行的不妥，轉而換了個目標。

　　她看向林溪：“小溪，你住校吧。”

　　這一次的語氣和剛才對林澤說話時完全不同，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可見，她并沒有征求林溪意見的想法。

　　林溪驚訝：“為什么？”

　　“你的朋友太少了。”林媽說道，“你總不至于上了初中，還讓人家叫你‘大姐頭’吧？”

　　“那三個傻子！”林溪咬牙切齒。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林爸這時候也出來幫腔了，“小溪，你總該有幾個女同學做朋友才對。”

　　“爸，交朋友也不一定要住校啊。”林溪不服。

　　“確實如此，但是，同吃同住更能增進友誼，交心的可能性更大。”林爸說道。

　　人類就是這樣，討厭特立獨行的人，也不想成為特例獨行的人。

　　一時間，林溪和父母展開了對峙。

　　就在這時…

　　“哥，幫幫我。”林溪看向了自家老哥，發出求助。

　　她的眼神中充滿乞求，林澤能看得出來，這丫頭是真的不想住校。

　　是出于恐懼嗎？

　　還是擔心自己不合群？

　　這些問題，林澤沒有深想，而是直接開口說道：“爸，我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遵循小溪的意見。”

　　“你別插嘴。”林爸嚴肅地瞪他一眼。

　　然而，林澤仍然不退讓：“爸，至少得給小溪一個真實的原因吧，那些虛偽的借口，我還是聽得出來的。”

　　虛偽？

　　林爸快氣炸了。

　　從上了大學后，他就一直舞文弄墨，當了主編后更是離不開文字，“虛偽”可不是子女應該用來形容父母的詞。

　　“反天了你！”林爸一拍茶幾，“林澤，你上初中后我就沒揍過你，那是顧及你的面子，現在看來，反而是疏于管教了！”

　　不好，要挨打！

　　林澤迅速向后連退兩步，然后抱頭。

　　這下子，心疼兒子的林媽反倒不樂意了，阻止道：“老林，別激動！”

　　老林同志哪還聽得進去，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竟然伸手摸向了腰間的皮帶。

　　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別打我哥！”林溪忽然沖出，抱住了林澤的腰，將后背露給父親。

　　她回過頭，勇敢地與林爸對視，眼中閃過堅毅的光。

　　照面的瞬間，林爸便發現了，自家閨女的嘴唇上有一點暗紅，好像是因為太過激動，不小心咬破的。

　　這動作、這神情，像極了護犢子的母老虎。

　　至于林澤，保護妹妹的動作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矮下身子，環住林溪的肩，雙手纏過去，用手臂盡量擋住林溪后背的大部分面積。

　　他的右手上還纏著紗布，但是，有些地方已經散開了，布條耷拉下來，貼在林溪的背上。

　　就這樣，一副《兄妹情深》的世界名畫誕生了。

　　這兩人，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倔強，像極了親生的兄妹。

　　客廳變得安靜下來。

　　看著這雙兒女，林爸是真的下不了手，皮帶被舉在半空，猶豫著要不要揮下。

　　他需要一個借坡下驢的臺階，而林媽心有靈犀地將臺階送了過來。

　　“不用管你們爸，咱不住校了。”她將兄妹倆拉了起來，說道，“你們回屋學習吧。”

　　她又回頭看了眼林爸，發出了警告：“今晚，沒你的飯。”

　　然后，她便打發兩個孩子回屋學習，而自己則進了廚房，準備晚飯。

　　一瞬間，剛才還在上演家庭倫理大劇的客廳忽然清凈，竟然只剩林爸孤家寡人一個了。

　　林爸將手里的皮帶丟到一邊，一屁股坐進沙發里，生起了悶氣。

　　“怎么就成我的錯了？”聽著廚房里鍋碗瓢盆的聲音，他委屈的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