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克米斯瞞報產量,首先是擔心繁重的工作過度透支體力,導致自己的體能一天不如一天,別看現在每天能挖一噸半礦石,再過兩個星期,恐怕每天只挖一噸都要累得爬不起來。
所以她想先趁著現在身體狀況還不錯,體能比較充沛,盡量多攢一些存貨,平衡日后的產出落差,最終一個月平均算下來,日產量維持在一噸,剛好可以完成任務。
你這個小婊子還是挺能干的嘛!看來一個月三十噸的采掘量對你來說太輕松了,算不上是一種懲罰,那就再加一倍!
果真如此的話,諾克米斯就算累死也完不成任務,還不如趁早一頭撞死!
正是出于這樣的顧慮,她才壯起膽子瞞報了一部分產量。
喬安對她的小心思感到好笑。不過轉念一想,假如自己真是一名殘忍冷酷的“巨眼暴君”,得知諾克米斯只用三天就完成四天半的工作量,還就真有可能繼續加碼加量,給她造成更多痛苦。
暗自嘆了口氣,喬安不禁對戰戰兢兢地諾克米斯產生一絲憐憫,幾乎想取消責罰,施法把她變回原本的模樣。
然而她最終還是克制住了這一很不明智的念頭——這就不是一位眼魔貴族該干的事。
揮了揮眼梗,喬安打發諾克米斯回礦坑里繼續干活,對她瞞報產量一事佯裝不知,就算是最大限度的寬容了。
視察礦區期間,喬安發覺拉雯不負自己的托付,各項規矩安排得很到位,安全措施、作息時間和伙食供應都打理的井井有條,除了偶爾有那么點自作聰明的“鬼心眼兒”,稱得上是一位模范管家。
結束視察過后,喬安對比眼魔和奪心魔這兩類異怪,以及自己在烏狄諾斯和厄底斯的親身生活經歷,陷入長時間的沉思。
從對比結果來看,眼魔除了個體實力強于奪心魔,在其他各方面,包括平均智力和學識水平,城市建設,公共服務,團結協作,科研文化,人文思想,乃至對奴隸的剝削方式上,全面處于落后地位。
奪心魔的社會形態,你可以找到很多弊端,但是不得不承認其綜合文明程度很高,有一整套面面俱到且行之有效的公共秩序,如同一臺嚴絲合縫、穩定運轉的機器,大方向上可能存在善惡導向的問題,但細節無可挑剔。
相比之下,眼魔的社會形態就太過粗放,除了最基本的秩序,社會生活的上層建筑很不健全,就連壓榨奴隸的手段都那么原始粗暴,完全沒有考慮到性價比、可持續發展和效率最大化等問題,當然是遠不如奪心魔們海量專家精密計算出來的奴役制度靠譜。
作為一名奴隸,生活在厄底斯誠然很辛苦,但是對自己的未來會有一個明確的預期,起碼死也死的明白,而在烏狄諾斯,什么都保障不了,未來完全取決于女主人那喜怒無常的瘋病。
喬安從厄底斯回到烏狄諾斯,這種從秩序井然的文明都市突然墜落到“蠻荒之地”的落差感特別強烈。
然而事實卻是那么不合邏輯,近乎完美的奪心魔社會誠然很好,可她偏偏無法發自內心的愛上那種生活,反而對自己的眼魔身份感情更深,更有動力做些事情改變烏狄諾斯,使之變得更好。
這是為什么?
喬安自己也給不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只覺得厄底斯是個近乎完美的封閉系統,有沒有自己介入都無所謂,奪心魔們可以向同胞傾訴心事,從來就不缺傾聽和理解,不需要也不屑于理會外人對他們的評價。
而烏狄諾斯,每一個眼魔都是一座漂流的孤島,從她們魂靈中溢出的痛苦匯聚成了承載她們的汪洋,然而每一座孤島都無法理解其它孤島的痛苦。
倘若沒有自己這個外來者,還有誰能理解并且描述眼魔們的痛苦與瘋狂,還有誰能同情她們?
盡管她們會把一切發自善意的同情視為居心不良的迫害。
對比眼魔和奪心魔,喬安不禁產生一些古怪的想法:
彰顯我們的存在性——或者說使人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的主要表征,不是快樂,而是煩惱。
如果以貨幣得失來計價,等量的快樂和煩惱并不能相互抵消,后者對一顆健全的魂靈產生的效用,通常大于前者——或許這就是古往今來的文人學者們推崇悲劇高于喜劇的根源所在。
就在喬安出神思索的時候,管家拉雯慌里慌張地飛了過來,臉上也失去了平素的沉穩冷靜。
“蜜特拉大人!出大事了!”
“別慌,慢慢說,又怎么了?”喬安扭頭望向管家。
“首相大人來了!”
“首相?”喬安微微一怔,低聲問管家:“你是說,西爾莎大人來到了我的領地上?”
“沒錯!首相大人就在礦場大門口,說是路過這里想找您聊聊…”拉雯抹了把冷汗,“我想首相大人總不至于真的這么清閑吧?這次怕是有備而來啊!”
喬安深有同感的點了下頭,先抽取一道“神話之力”加持“極化認知”,做好心理準備才帶著管家去迎接烏狄諾斯的二號人物。
“尊敬的首相閣下,不知是哪陣風把您吹來了,我等深感榮幸。”
明知道對方很可能來意不善,見面以后,喬安還是要做足規矩,說上幾句客套話。
“長老之眼”的主眼微微含笑,輕輕晃動潔白纖細的眼梗,示意她不必見外。
“蜜特拉,我對你的管家說是路過這里,順道過來拜訪,你們應該不會信以為真吧?”
啊?首相大人說話這么耿直的嗎?
幸虧喬安提前加持了“極化認知”,發覺西爾莎拋出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立刻啟動增幅模式“心靈劇場”,獲得一分鐘主觀意識上的暫停時間。
“極化認知”顯現以后,臨時進行增幅不需要保持“靈能集中”,也不會有靈能光輝顯露出來,喬安無須擔心引起西爾莎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