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紫杉谷到伊達利爾鎮發生的一系列戰斗,似乎并沒有引起托馬斯·康華利將軍的重視,在向溫斯洛普總督匯報時,他輕描淡寫地表示:
“這只是一場小沖突,一個小小的意外。”
史密斯中校對將軍的態度很費解,私下里問老上司為何低調處理此事,難道付出如此重大的傷亡還不值得深刻反省?
“我們當然需要好好反省,但是不能在總督面前流露怨氣,更不能公開檢討失敗的教訓。”
“為什么不能公開檢討失敗的教訓?這不正是我們眼下最迫切要做的事情!”
“這次遭遇失敗的根源在于情報有誤,中了叛黨的陷阱,那么情報是從哪兒來的?誰應該為提供假情報負責,中校先生,您真的敢追究嗎?”
康華利將軍一連串的反問,令史密斯中校不由頭冒冷汗,啞口無言。
關于伊達利爾軍火庫的情報,是總督閣下親口透露的,現在這則情報被證明是有意放出來的誘餌,倘若追究責任,不就是在打總督閣下的臉?難怪康華利將軍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伊達利爾事件”最直接的影響,就是迫使殖民地的抗稅者們徹底放棄了與斐真王國和解的幻想,由示威游行之類和平抗議,轉而投身于武裝斗爭。
正是在這種思想轉變的推動下,1626年4月2日,新大陸東海岸的民意領袖們紛紛趕赴米德加德城,提前召開“第二屆大陸會議”。
由于會址就在自家附近,缺席了第一屆“大陸會議”的卡斯蒂斯爵士,抱病出席了“第二屆大陸會議”。
這位病入膏肓的老英雄,已經沒有力氣拄拐行走,也沒有精力如其它風華正茂的代表那般在會議廳中發表長篇演說,由小女兒瑞貝卡推著輪椅進入會場,與各地代表們一一握手過后就坐在會場角落,默默旁聽。
在卡斯蒂斯爵士身旁的席位上,左邊坐著他的女婿,身著筆挺軍裝,與岳父同樣低調而威嚴的喬治·瓦薩上校,亞爾夫海姆的民意代表;而在爵爺右邊,坐著約頓海姆的革命領袖,整個會場中最活躍、口才最出眾的約瑟夫·亞當斯先生。
會議最初幾天,討論的話題主要是“第一屆大陸會議”的延續,然而與會代表們很快就發現自己陷入了尷尬境地。
一方面,“伊達利爾的槍聲”意味著戰爭實際上已經爆發,主張獨立的約頓海姆地方武裝正在自發前往紫杉谷,誓與新阿瓦隆城內的駐軍血戰到底。
而在另一方面,除卻約頓海姆之外的地方,當地居民無論在物質上還是心理上,目前都還沒有做好與北方同胞并肩作戰的準備。
你在米德加德城或者萊頓港街頭,隨便找個路人打聽一下,問他是否支持約頓海姆人的抗爭,對方多半會爽快地點頭,說不定還要喊兩聲“無代表不納稅”、“不自由毋寧死”之類鏗鏘有力的戰斗口號。
然而你要問他除了口頭上的聲援,還愿意為支持約頓海姆人抗戰做些什么,比如捐錢捐物,比如志愿北上參加獨立武裝,對方多半要尷尬地打個哈哈,避而不談。
放著自家和平安樂的小日子不過,出錢出力甚至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支持八竿子打不著的“北方佬”,這種事情只有極少數理想主義者干得出來,至于社會上的大多數人,別管口號喊得多動聽,其實在現實生活中都屬于精致或者不那么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第二屆大陸會議”的代表,尤其是米德加德和亞爾夫海姆的代表,固然不乏理想主義傾向,但是他們也都了解本地民眾的傾向,如果只看重自己的革命理想卻不顧現實民意,他們也就沒資格擔任民意代表了。
斐真,當今瓦雷斯世界綜合國力最強大的殖民帝國,“日不落帝國”的稱號可不是吹出來的,且不說天下無敵的皇家海軍艦隊,就算在斐真國內不怎么受待見的陸軍,裝備水平也是世界一流,光靠約頓海姆那群平均每十人配一條槍的烏合之眾,這仗怎么打?
大陸會議的代表們心里都清楚,約頓海姆的民兵急缺裝備、經費和后勤補給,需要整編和訓練,必須被盡快打造成一支正規部隊,否則只要吃上一場敗仗,就會如同流寇般潰散,各回各家,玩不下去了。
那么經費和裝備從哪兒來?
只能求助于南方兄弟的資助。
可是會議已經開了好幾天,米德加德和約頓海姆的代表們在會場里高談闊論,口若懸河,然而一旦落實到籌集經費、物資和招募義軍,一個個都裝起了糊涂,沒人肯站出來承擔責任。
拖拖拉拉的到了4月8日,聚集在紫杉谷的約頓海姆民兵已達萬人,這些自發奔赴戰場的年輕人,不久前還在田里耕作,碼頭扛包,別說軍事訓練,很多人連槍都沒摸過,拿著農具般簡陋的武器,全憑一腔熱血趕來參軍。
這些士氣高昂的民兵聚在一起,得知沒人給他們發軍餉,自己也覺得成不了氣候,就推選代表組成了“士兵委員會”,作為民兵臨時領導機構,以“士兵委員會”的名義給大陸會議發來一封熱情洋溢的請愿書,強烈要求大陸會議把他們收編成一支“正規軍”。
民兵有了編制,簽了合同,就能按周領餉,裝備和后勤有保障,在戰場上表現出色還能加官進銜,榮獲勛章,這是轉為“正規軍”實實在在的好處。
大陸會議的代表們傳閱了來自北方前線的“請愿書”,誠然為民兵們的高昂士氣深深感動,卻無法就收編這支部隊達成共識,說到底,米德加德和亞爾夫海姆兩地的民意代表就是不想承擔戰爭義務。
建立正規軍,意味著大家都要出錢出力,可現在戰事只局限在約頓海姆地區,米德嘉德和亞爾夫海姆真有必要引火燒身嗎?兩地民眾能接受這樣的犧牲嗎?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