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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扣貨

  但是他在避讓開了難走的航道了之后,需要真正面對的麻煩,反倒是在上海港口中必須面對的青幫的問題。

  在邵年時從上海停留的那幾日,就聽說了,現如今的進出口的生意,全盤都掌握在了杜月生的手中。

  不巧,邵年時因為救自己的同學與幾位心懷家國的先生,不大不小的與這位起了一點摩擦。

  當這批貨物,由著貨船入了港了之后,消息靈通的小嘍啰們就從這入港的單子上,得知了這批貨物的歸屬人是誰了。

  “邵年時?”

  這名字太過于醒目,特別容易記憶。

  更何況帶頭看貨的人,正是上一次與孫先生等人起了沖突的那位幫派的小頭目。

  就因為上次的那次沖突,原本十拿九穩的事兒到了最后卻變成了自己被軍方的人扣押,讓他們的老大不得不帶著錢跟面子,上門給他們贖回來。

  到了最后,別說是就此立功了,他一個好歹也是頗受幫會重視的中生代力量,現在卻被發配到港口上,跟這群苦力打交道了。

  在失去了前呼后擁的生活了之后,這位小頭目的人生可真所謂是到了低谷了。

  就在他渾渾噩噩的混著日子的時候,卻在這批貨物單子上看到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的名字。

  你說他能不震驚與激動,不想著憑借著這件事兒翻身嗎?

  于是,這位一心想要找回場子的小人物,那是立馬就跟自己的老大匯報了。

  當然,他匯報的對象可不是他現在跟著的那個小干部,他是直接就找到了自己曾經的老大,能夠在杜月生身邊說得上話的二把手。

  瞧著自己曾經的小弟急的滿頭冒汗,這老大也是個念舊情的人。

  當初讓底下的人去給工會的好瞧的也是杜月生,到了事兒沒辦成了處罰底下人的也是杜月生。

  誰讓人家是老大呢?咱們也不敢多說話。

  但是為了底下的小兄弟的前途多來上一句提醒,他這位還算是仁義的大哥卻是能夠做的到的。

  于是,這份兒運貨單不出意外的就出現在了杜月生的桌頭前面。

  讓這位對此事一點都沒遺忘的大佬,盯著單子上的貨物所有人的名字就看了許久。

  “這貨,扣是要扣一下的。”

  “不過不是為難這位邵年時,而是我想要見見他。”

  這是為什么?

  說白了還是被這批藥品給迷了眼睛了。

  依照著杜月生的想法,他若是有旁的更賺錢的渠道,他至于去販賣土方的嗎?

  他若是也有邵先生的渠道,他賣藥品豈不是比土方更加的賺錢?

  以前所謂的摩擦,那都是小事兒。

  在真正的大錢的面前,所有的恩怨都可以拋卻的。

  想到這里的杜月生,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就讓人特意去電報局與廣州的邵年時發了一封快速電報。

  當中的內容寫的是十分的誠懇,只說是這批藥品現在就在上海港中待著呢,若是邵先生需要,他們青幫的人可以親自派人押送到廣州政府的所在。

  他杜月生也不為了別的,為就為了面見邵先生一面。

  一是為了曾經的誤會當面談談,解釋清楚,二就是接觸一下是不是有合作的可能。

  最開始接到電報的邵年時是出離的憤怒的。

  因為他的這批藥品雖然是為了打開自己貿易行的生意而進行的政治作秀。

  但是它最后的目的,全都是為了前線的將士的。

  就是這么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兒,想要辦起來都是那么的難。

  光是為了這條運輸渠道,他跟德國的弗雷德里克就商議了多日。

  可是這批藥品都平安的運輸到了自己的土地之上了,卻偏偏就到不了自己的手中。

  明明掛著南方政府五省聯帥的名頭,孫傳芳卻不做為政府出力的事情。

  一過政府對地方軍隊的掌控,簡直令人擔憂。

  畢竟邵年時在收到這個電報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廖先生。

  可是就算是廖先生代表南方政府與上海部交涉的時候,得到的卻是,這純屬于地方性質的商業行為,他一個管理軍政的大佬,已經面臨了各方面的壓力。

  上海經濟方面的事物,他是不好插手的。

  待到廖先生轉頭找到了上海市政府經濟方的直接領導人的時候。

  這位上海的經貿財政的要員,反倒是在電話里向著南方政府方面請求外援。

  地方經濟的掌控權根本就不在市政的手中,在上海,各行各業的牟利權都已經被諸多大佬在私下里給瓜分殆盡了。

  在港口航運的領域,他杜月生就是大佬,別人的話那都是屁話。

  待到廖先生打了一圈的電話,那么儒雅的人都將話筒給摔在了地上。

  國之危難,不僅僅是外部的,就連內部也是千瘡百孔。

  他只能滿含抱歉的將這個消息傳遞給了邵年時,可是等到邵年時接到了通知的時候,他自己反倒是先冷靜了下來。

  此時的邵年時竟然還有心轉過頭來安慰廖先生。

  “其實轉換一個角度去想,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兒了。”

  “我雖然不恥杜月生的為人,也不認同青幫現在的所作所為,但是若能因為我的這趟生意,將其引入到正途之中,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事物的兩面性就是如此的奇妙,若是因為治病救人的藥物的緣故讓杜月生放棄了往中國運輸害人的土方的話,我真就是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兒。”

  “中國為此受到了恩惠的老百姓們,一定會感念我的好處的。”

  “再說了,我進藥品與替他青幫購入藥物是完全不沖突的。”

  “我為政府提供平價的藥品,他完全可以將高價的藥物販賣給以此牟利和為生的私人醫院,個人的保健醫生,以及地下流動的黑市。”

  “哪怕在短時間內,他會因此獲得大量的利潤,也沒關系。”

  “我本來就不以此作為牟利的手段,我的貿易行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振興中國工商業而辦,這一塊的利潤本就不在我的計劃之內,而這條財路早晚也要有多人去插足與涉及。”

  “那么白道的商人也是賣這樣的錢,與黑道的幫派又有何種區別。”

  “現如今我反倒是希望杜月生的插手,讓更多的人看到了在這個領域之中賺錢的可能。”

  “當國內的藥品采購渠道達到了一個規模的時候,這藥價自然也會隨著競爭而逐漸的降落下來。”

  “對于咱們這些老百姓,也有了救命的保障不是?”

  “我不覺得虧。”

  “所以,我這幾日就去一趟上海。”

  “只希望先生在我未歸的這段時日里多多的待在室內。”

  “我已經與我的兄弟打好了招呼,他雖然跟在蔣校長的身邊,但是畢竟還與先生在一座大樓之中辦公的。”

  “而他的身手我也是十分的信服,只求先生將演講以及對外活動的次數適當的減少。”

  “再怎么也要等我回來再說。”

  “我聽下路的商途渠道的人說,那胡木生找了幾個狠厲的角色,打算對先生下手。”

  “請先生萬萬小心啊。”

  這本來是擔心邵年時的廖仲愷反倒是成了被安慰的那一個,他這心中只覺得一股暖意流過。

  聲音也沒有原本的急躁了,反倒是帶著一番大無畏的氣勢讓邵年時還是先想想怎么與那黑心的老大交涉吧。

  既然廖先生如此的成竹在胸,邵年時再如何的擔憂,自己的要事還是要去辦的。

  他與家中的人吩咐了兩句,甚至連初雪也只是在廣州留守,一個人拎著一個小皮箱,就踏上了去往上海的專列。

  依照邵年時所想,他在去往上海之后,就先與俞秀松先生等人取得聯系。

  在了解到他走后孫傳芳部與杜月生之間的糾葛之后,再來與杜月生坐在桌前面談。

  誰成想,他這里前腳剛出火車站,就在出站口的接客點處看到了好大的一張寫有邵年時的牌子。

  這是?

  正在他有些發愣的時候,那位與邵年時有過摩擦,現如今在此處戴罪立功的小頭目,一眼就看到了這個高高瘦瘦的男人。

  因為邵年時這身高,足可以在一眾矮個子當中鶴立雞群了。

  由不得邵年時猶豫,這位小頭目一把搶過手下手中的牌子,就朝著自己揮舞過來。

  “邵先生!恭迎邵先生大駕光臨!”

  “來來來,邵先生這里請,大富豪酒店,咱們豪華包房的走起!”

  邵年時長大嘴巴,連個推辭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這一群穿著黑衣短打的幫派成員們給裹挾著塞到了一輛黃包車內。

  黃包車夫先是一驚,在看清楚來人是誰了之后,那是點頭哈腰的就按著對方的吩咐直奔著市中心而去。

  讓邵年時打算再斡旋一把的機會就這么一丁點不剩的,被人給安排了。

  不但如此,在青幫的人行虎狼之事的時候,火車站原本人擠人的接站口,竟是齊刷刷的給讓出了一條的通道。

  大家都明白,什么人可以惹得,什么人是惹不得的。

  “你們這是,我真是有事兒啊。”

  臨到下了車,到了大富豪的門口,邵年時才有機會說出這一句來。

  可是那位小頭目卻是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拼了老命了。

  他畢恭畢敬的給邵年時鞠了一個大躬,就差給人跪下了,站在大富豪的門口用特別大的嗓門嚎到:“您是我們杜老大的貴客,先生無論是要先辦什么事兒不都得吃飯睡覺嘛!”

  “您放心,大富豪是我們老大的場子,絕讓先生您賓至如歸的!”

  “不如先生先松快松快,等到住舒服了,咱們再談正事!”

  說完,這位小頭目是將邵年時的箱子一把拎到手中,另一手朝著酒店的大門一展,高喊了一聲:“請!”

  一時間,酒店內外是紛紛注目,邵年時臉皮再厚也沒這么被人盯過啊。

  得嘞,今兒個不住進去,這位杜老大是不會放心了。

  大富豪就大富豪吧,人都說這是上海第一大的銷金窟,他這節省慣了的,也趁此機會見識見識。

  認了命的邵年時施施然下車,施施然而入,搞得這大富豪的上下,全都打起了精神。

  青幫的人親自接送過來的,杜老大派人開的頂層的客房。

  這樣的人物哪怕是再面生,口音再土鱉,也不是他們敢得罪的。

  就因著這個,邵年時總算是明白了貴賓套房是怎樣的待遇。

  當初他在渤海大酒店內定的包間,已經是青城最好的客房之一了。

  可是跟東方明珠,整個東亞第一城的豪華大酒店一比,瞬間就被比進了凡俗之間了。

  只瞧著從進門開始,就是鑲嵌著金邊的歐式家族。

  繁復的大曼陀羅花卉,在乳白色的沙發,床榻,窗簾上鮮艷的綻放。

  落地的大玻璃,分為上下兩層,頂上是蒙太奇一樣瑰麗的七彩琉璃拼湊,底下卻是現如今最通透的鏡子。

  從浴室到會客廳,加起來足有邵年時的書房四個大小。

  這一層就四個房間,東南西北的,就把一層樓全給占滿了。

  深吸了一口氣的邵年時不能露怯啊。

  他好歹也是砍暈德意志,拳打小日本的能人啊。

  他只隨意的將自己的黑綢邊兒禮帽給掛在衣帽架上,就問起了杜老大的安排。

  “邵先生稍事休息一晚上,明天中午,我們杜老大在酒店宴會廳與先生面談?”

  “這酒店內,一應設施,所有消費全都算在我們杜老大的賬上。”

  “只求邵先生吃好玩好,莫要跟我們客氣才是。”

  生意還沒談攏,糖衣炮彈就先懟上。

  先不論杜月生的手段,只是這做人做生意的規矩,卻是極為上道的。

  邵年時也不客氣,他道了一聲好,看著送他過來的人將門給關嚴實了之后,這才整個往沙發上一攤,想起明天的應對了。

  先不說別的,對方想要先發制人,打算在氣勢上先壓一頭的心是有了。

  但是同時的,也表現出了他自身的心虛。

  若是心有丘壑,不至于表現的如此著急了。

  邵年時有些理解杜老大的心思。

  涉黑之人,不管外人看得如何的風光,他們自己骨子里就透著一股子底氣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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