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那孩子還沒死

　　“對不起，是老大沒有保護好你。”季薇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也是哽咽的。

　　聽見這話，賀瑩瑩身體挨著墻緩緩地跌落下去。

　　她蹲在墻根下，仰望著紅裙女人，目光充滿了質疑跟匪夷所思。

　　她是誰？

　　賀瑩瑩怔怔地盯著面前這個美麗的陌生女人，她認識這個人，但又不認識這個人。

　　賀瑩瑩的老大只有一個人，叫季然，但她早就在七年前就去世了。

　　她的老大，是個有些胖，笑起來很漂亮，圍著陸程滿世界追的女孩。

　　面前的這個人，賀瑩瑩的確也認識，她不是季然，而是摩爾財團最年輕厲害的家主——

　　季薇。

　　她地位超然，身份尊貴，美麗而耀眼。

　　她跟賀瑩瑩印象中的老大，幾乎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她們之間唯一相似的地方，大概就只有把陸程當做寶這一點了。

　　賀瑩瑩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

　　“你剛才，說你是我的誰？”賀瑩瑩得再確認一遍，才敢相信不是自己的聽覺出了錯。

　　瞧見賀瑩瑩的反應，季薇既覺得好笑，又感到心酸。

　　她彎腰在賀瑩瑩面前蹲了下來，抬起左手拍了拍賀瑩瑩的腦袋，季薇說：“蠢貨，我不就瘦了個身，你就不認識我了？”

　　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會用這種帶點兒寵溺跟鄙夷的語氣，叫她蠢貨。

　　“老…”賀瑩瑩聲音喑啞地沖季薇喊了聲：“老大？”

　　這一聲老大，她喊得小心翼翼，充滿了試探跟不敢相信。

　　應該是不敢相信季然竟然還沒死，她的聲音聽上去都顯得顫抖，顫音味濃。

　　季薇聽見賀瑩瑩用喑啞的嗓子喊自己老大，她心里微痛。

　　看見賀瑩瑩得眼角流出了淚水，季薇心痛驟然加深，那就像是心被扯碎了一樣。

　　“瑩瑩不哭啊。”季薇將賀瑩瑩摟到自己的懷里。

　　她緊緊抱住賀瑩瑩，用力地拍打她的背，季薇自己的眼圈也紅潤潤的。

　　“別哭了瑩瑩，你這一哭，老大就手足無措了。”

　　賀瑩瑩努力想要忍住不哭，但她實在是太激動太開心，根本控制不住讓眼淚不往外流。

　　“老大，老大你不是死了嗎？”賀瑩瑩緊緊摟住季薇的脖子，力氣之大，令季薇都覺得呼吸困難。

　　賀瑩瑩真害怕這是一個美好的夢。

　　她得緊緊拽住季薇，感受到懷里這人的溫熱才敢相信這竟是真的。

　　季薇哭笑不得，她道：“沒死，死了的話，站你面前的人是誰？”

　　賀瑩瑩破涕為笑，“這事太…太讓我激動了，我都不敢相信你還…”說著說著，賀瑩瑩又破了音。

　　她索性閉口不言，只是用力地擁抱著季薇。

這么多年過去，她終于可以暫時卸下疲憊，盡情地哭一哭，才覺得活著好累　　哭得累了，賀瑩瑩才聽到季薇說：“你怎么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聞言，賀瑩瑩陷入了一段長久的沉默中。

　　她是怎樣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的？

　　賀瑩瑩想到這些年的經歷，想到被刮骨削肉的痛，想到那個因為她的疏忽大意跟窮苦無能害死的孩子，心中頓時生出無限的委屈跟愧疚。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拉著季薇走到沙發上坐下。

　　季薇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先喝口水吧。”

　　哭過的喉嚨是很不舒服的，賀瑩瑩沒跟季薇客氣，直接仰頭把那杯水都喝光。

　　她握著玻璃杯，放在手里無意識地轉動，目露追憶之色。

　　沉默了許久，賀瑩瑩才開口談起那段本該永遠被掩蓋的過往。

　　“老大，你能找到我這里，應該也知道一些關于我的事。你當年出事后，我也因為一些事退學了，后來跟一個人談了場無疾而終的戀愛。我們分手后，我才發現我懷了他的孩子…”

　　輟學、未婚懷孕…

　　每一樁都是丟人的丑事，賀瑩瑩說起這事，明顯沒有底氣，頭也低低地垂著。

　　季薇覺得自己會忍不住罵人，所以她給自己倒了杯酒，用酒精麻痹自己。

　　“繼續。”

　　賀瑩瑩小心地瞥了她老大一眼，見老大不像是在生氣，她這才又開口講道：“我生下了寶寶，一邊帶寶寶一邊工作，每個月拿著不到四千五的工資，勉強也能活下去。可在孩子兩歲那年，孩子得了川崎病，因為我的疏忽大意，讓孩子病情加重，導致他心臟發炎，醫生說必須做冠脈搭橋手術才能保住命。”

　　“我那個時候哪里有錢啊，我找過我二伯，他大罵我不知羞恥，把我逐出家門。走投無路，我只好去找了宋凱，也就是我的經紀人。”

　　季薇看過宋凱的資料，是一個看起來平凡普通，心卻很野的男人。

　　“那時，莫羨患了無法救治的癌癥，莫羨那時候就已經走紅了，莫羨一死，所有榮耀與財富都會跟著消失。宋凱無法接受那樣的結果，就隱瞞了莫羨病重的消息，四處尋找合適的替代品，而我的身高與身體比例都與莫羨一致…你如果看過莫羨的樣子，就知道我的眼睛跟她的眼睛特別像。”

　　“宋凱找過我幾次，都被我拒絕了。孩子出了事，實在是沒辦法，我才找到宋凱，跪在地上求他救救我的孩子。他答應了，條件是讓我接受全身整形手術，把我包裝成莫羨的樣子，從此，世上再無賀瑩瑩…”

　　賀瑩瑩沒有告訴季薇那場手術有多危險，又有多么的痛苦。因為那不是真正讓她感到痛苦的，最讓她感到痛苦的是孩子的死亡。

　　“孩子動手術的那一天，也是宋凱安排我動手術的那天，手術結束后，我一醒來，就得知了我的孩子因為救治不及時，死在手術臺的悲痛事實！”

　　賀瑩瑩左手用力地捏住玻璃杯，滿臉痛苦，她說：“老大，我好痛苦，這么多年過去，一想到我那可憐的孩子，我的心就好痛啊！”

　　賀瑩瑩右手揪住自己胸口那一塊的衣服，她用力地錘打自己的胸口，她哭著說道：“是我年輕不懂事，把他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卻沒有保護好他。這世界這么好，他要還活著，那該多好啊！我要能再聽見她喊我一聲媽媽，那該多好…”

　　盯著賀瑩瑩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的模樣，季薇自詡為冷硬的心腸，也跟著揪痛起來。

　　終究舍不得看著賀瑩瑩這樣痛苦，季薇嘆息一聲，才告訴賀瑩瑩：“那孩子，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