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脆的聲響。
奕劍大師傅采林只覺得自己手中的寶劍刺中的不是一個人的額頭,而是刺在了一塊精鐵之上。
在這一剎那,這一劍在眾人眼中呈現出了矛與盾的碰撞。
劍氣崩裂。
劍身更是在兩者力道的對抗之下,呈現出了彎曲的架勢。
“這是!!!”
修長的劍眉一揚,狹長的雙目更是在這一刻瞇成了一條縫,那張丑陋至極的臉龐上也爬滿了意外之色。
以他劍道大宗師的一劍,竟然是被人硬生生的以額頭擋下。
確切的說是被那一層纏繞在身體周身三寸的氣勁給生生阻擋了下來。只不過這層氣勁極為的堅韌與緊密,與長劍碰撞在一起的時候,竟是產生了精鐵交擊一樣的聲響。在劍意刺激影響之下,這個被四人束縛住的白少棠整個身體呈現出了一抹燦爛的金色。
好似在這昏暗雨幕之下,出現了一顆金色太陽。
“佛門金剛不壞身!”
回過頭。
眼角的余光瞥向四人,傅采林沒有說話,但是他眼中則是很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意外。
但剩下的三大圣僧和慈航靜齋齋主梵清惠四人見狀則是根本沒有任何的意外之色。
尤其是慈航劍典亦被對方一眼學會之后,出現這樣的場景,已經不會讓人覺得意外了。
“奕劍大師,傅采林。”
以額頭抵住對方的長劍,以佛門金剛不壞身抵擋對方的劍氣的白少棠看著眼前這個容貌丑陋至極,身穿則是古樸的男子,開口道:“你不好好的守你高句麗的國門,為何要來到中原趟這一趟渾水?”
“傅采林,你可知曉,你這一行將徹底失去最后的機會。”
“連困守孤城的結局都不會有了。”
“想要找出一個完美的解決辦法,那便是大錯特錯了。”
誅心之語自口中道出,白少棠這個時候當著高句麗身份最高的人直白的表達了自己的未來目標。
那便是攻打高句麗。
“世事無常,終究不存在完美。”
“老夫當然知曉。”
“自己所追求的完美,便是最大的不完美。”
“高句麗所在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她未來的道路崎嶇而艱難。”
“只要有一絲的可能,老夫便要去爭。”
“更何況,佛門在邀請老夫的時候,給了老夫一個美好的期望。”傅采林面色不悲不喜,那張丑陋的臉上在此時此刻竟然是生出了一種神光,在那密密麻麻的雨幕之下,仍然給人一種容光煥發的感覺:“明知道危險,老夫也自然會前來一會。”
精氣神凝聚,拔升,傅采林身體上呈現出了一往無前的氣勢。
你們佛門都干了些啥?
許諾了什么?
奕劍大師傅采林的話讓白少棠稍顯意外,側頭掃了一眼慈航靜齋齋主梵清惠,只見她微微低著頭,讓人看不見臉。這么明顯的小動作,很明顯告訴了白少棠在之前的行動中佛門許諾了不該許諾的東西。
余光掃過三大圣僧,白少棠見不到他們臉上有什么心虛愧疚,反倒是梵清惠給了他一種慚愧與尷尬的感覺。
很顯然。
經歷過記憶世界的梵主席已經不是梵齋主了。
想想也是。
在宗教中,理念之爭,其重要程度對他們來說已經在國仇家恨之上。
做出什么樣的事情,都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哈哈哈!”
白少棠笑了。
奕劍大師傅采林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想要成為高句麗的英雄。
只可惜地小國弱,單憑一個人,單憑師徒幾人,又能如何?
在高句麗國內,只怕真正當權的人在心底深處是非常厭惡自己頭頂上還存在這么一個人。他們巴不得傅采林就這么死在中原。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
這樣活著,該有多難?該有多累?
對此,白少棠只是突的感慨道:“奕劍大師,你知道嗎?”
“你之劍道,你這個人在我的眼中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
沒有去等待對方有所詢問,白少棠只是稍作一些停頓,便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看法:“追求完美劍道的你,不過是一只撲棱著翅膀,向往著蝴蝶的飛蛾。”
“而我,則是熊熊燃燒的那團火焰。”
“飛蛾撲火說的就是你啊!”
話語落下,只聽白少棠一聲爆喝,佛門雷音獅子吼自口中而出,狂暴的音浪橫掃八方。
轟隆隆!
地面崩裂,雨幕橫斷。
吼出了一片白霧。
直接在中間掃出一圈空洞。
四道人影自水汽中飛出,隨后便各自施展出自己最強的武功,攻向了共同的敵人。
叮!叮!叮!
劍氣。
氣勁。
各式各樣的身法。
三大圣僧將各自所擅長的佛門絕學一一施展,招招都是金剛怒目,式式都為伏魔之為。
在三大圣僧手中,佛門的武功呈現出了最為狠辣的形態,沒有絲毫的慈悲為懷。
被圍攻的白少棠則從根本上放棄了防御,招招式式亦是佛門絕學。
他將自己在凈念禪院所參悟的佛門絕學以最為狂暴的形態迎向三人。
拳對拳。
腳對腳。
甚至是腦殼對腦殼。
鐵頭功一樣的對莽。
江湖上甚少有人知曉佛門中頂尖高手的絕命之搏,是如何的血腥狂暴。
怒目金剛,伏魔羅漢,歷來就不是慈悲者。
他們的對攻,那是平頭哥在對莽。
如此瘋狂的戰法,直接讓四周擔驚受怕的旁觀者可謂是開了眼界。
不提眼界低者,即便是那些武功高強者見此一幕,也是目瞪口呆,心驚膽戰。
不同三大圣僧與白少棠進行拳拳到肉的貼身肉搏,梵清惠則是游走四周,手中劍典中的劍招應勢而發,劍氣直指白少棠周身的要害——眼睛,下陰等處,從而牽扯白少棠的精力。
唯有奕劍大師傅采林長劍回鞘,手持長劍站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雙目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場景,觀察著破綻。
五人都知道,不破佛門金剛不壞身,那么就沒有殺死對方的可能。
而破這金光不壞身,則只能依靠他傅采林手中的長劍。
人,不動。
劍,在鞘中顫動。
隱而不發的劍意使得長劍開始發出了劍鳴之聲。
不遠處。
被交手范圍波及的眾人已經退出了足足數十丈的距離。
哪怕是之前被白少棠以無相神功清場了一部分的人,使得地面鮮血淋漓,空氣中竟是血腥之氣,堪比修羅煉獄之界。
但如此場面,如此結果,卻仍然無法阻擋江湖人士對這一戰的向往。
他們將人類喜歡湊熱鬧,作死的行為特征發揮到了極致。
因為不管如何,只要見證過這交手過程的武道之人,都會從其中吸收到對自身武道有所幫助的東西。
狂躁的交手場面,已經不允許武功稍差者去參與。
故而哪怕是傅君婥,婠婠等人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以她們的境界下場參與其中,死的第一個便是她們。而且,腦海里還有各式各樣的記憶還在混在,那做夢一樣的場景,仍然讓有些人分辨不清虛實。
目光炯炯。
雙眼似乎要發出光芒。
奕劍大師傅采林的雙目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一切,在他的眼睛深處,似乎已經窺見了未來百招之后的招數虛實。
他將奕劍催升到了最頂點。
大腦急速運轉。
面皮呈現出不正常的血紅之色,頭頂更是不自覺的冒出了絲絲水蒸氣,蒸騰而出了一道白色氣柱。
這是他腦力計算運轉到極致的表現。
“破綻…”
“找到了!”
話語落下,便是側身,拔劍。
出鞘。
劍光猶如一道閃電劃破了黑暗,招來了光明。
人隨劍走。
傅采林整個人如同一只扇動著翅膀的飛蛾,直接撲向了那團足以燃燒所有人的火焰。
飛蛾不美,確是向往著光明與美麗。
它也向往蝴蝶之美。
但對它來說,白天不屬于它,它只屬于黑暗,唯有黑暗才能遮掩那一身的丑陋。
可在光明到來的時候,飛蛾仍然可以頂著那一身的丑陋,去肆無忌憚的追去著那份光明。
丑與美。
相反,卻又互相成就。
白少棠沒有形容錯,奕劍大師傅采林便是這么一個人。
追求美已經到了偏執,在傅采林的心底,他自己正是那一只丑陋到極致的飛蛾。
最丑的人,揮出了最美的一招。
哪怕是被攻擊的當事人白少棠,在這一刻,竟然也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好美!”
雙目迷離,神情享受。
即便是天外飛仙,亦得在這一招下甘拜下風。
嗤——
雨幕在這一劍下截斷。
雨滴倒卷,倒撞天空那下墜的雨水。
頓時,在這灰蒙蒙的天空下,在這密密麻麻的風雨中,不斷的爆炸四散,竟是呈現出了一副奇美的畫面。
那是煙花綻放。
是由無數雨水組成的盛大煙花。
就那么一剎那的時間,確是足以讓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的心中永遠刻下這幅畫。
風,呼嘯。
雨,回落。
絢爛到極致的畫面終究消散。
終于讓人回過神來,看清了眼前場景。
白少棠與傅采林并肩而立。
一人面色蒼白,手握長劍;一人則是單手負立,一手五指死死的抓著那透掌而過的劍身。
鮮血,正沿著劍刃滑落。
這紅色,宣告著那看起來堅不可摧的佛門不壞金身——
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