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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1章 父子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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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凱沒想到會在教導隊里見到自己的父親。

  跟著許衛國回到大隊部的綜合樓,一路上,他問了幾次許衛國,這是去哪?去干什么?

  許衛國一概沒有回答,直說了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

  在綜合樓前停著一輛越野車,一看車牌,唐文凱懂了。

  “隊長,是不是我爸來了?”

  說著,人就停下了腳步。

  許衛國也不再隱瞞:“沒錯,軍長來了。”

  “那我不上去了。”唐文凱說。

  許衛國一愣:“你這是什么話,那是你爸。”

  唐文凱說:“既然是我爸,什么時候見都可以,我現在還忙著訓練呢。”

  說完,轉身就走。

  許衛國沒料到這個唐文凱那么多年了,一點兒都沒變,居然說走就走,毫不留情面。

  “站住!”

  他有些生氣,直接大喝道:“唐文凱你給我站住!”

  唐文凱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畢竟許衛國可是自己的老上級,新兵的時候就已經帶著自己。

  雖然現在自己是營長,可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種鐫刻在骨子里的尊敬。

  許衛國走到唐文凱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少校軍官:“呵!你還來勁了啊!他是你爸沒錯,可那也是咱們集團軍軍長!你也在他的管轄范圍之內,現在我命令你,跟我走!”

  命令…

  這可真是一個要命的詞語。

  每一個軍人從入伍開始就被無數次灌輸這個詞。

  服從命令聽指揮,這是軍人的首要品格。

  即便唐文凱再不愿意見自己的軍長父親,但面對這個詞,還是無法抗拒。

  不情愿歸不情愿,唐文凱還是跟著許衛國磨磨蹭蹭上了樓。

  到了辦公室,門一開,坐在沙發上的唐恒陽站了起來。

  “衛國,我和他單獨談談。”

  “好的,首長。”

  許衛國識趣地退了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坐啊,怎么不坐?”

  許衛國走后,唐恒陽對兒子說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也敢炸一炸的嗎?怎么見了我,靠近一點都不敢了?”

  唐文凱咬咬牙,走到唐恒陽對面。

  唐恒陽仔細打量面前自己這個營長兒子。

  渾身都是汗水,臉上灰塵厚厚一層,皮膚黑乎乎的,略瘦。

  最后,目光落在了唐文凱的手上。

  拳頭估骨節上都是厚厚的一層繭子。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兒子的右手。

  入手之處,有種硌手的感覺。

  反過來一看,掌心上一個個又厚又黃還有些泛白的繭,有些地方還翹了起來,又粗糙又割手。

  “看來,你是下了點功夫的。”

  唐恒陽嘆了口氣,回到自己的沙發上坐下。

  “你怎么不坐?怕老子吃了你?”

  唐文凱又一咬牙,坐下。

  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視。

  “軍長同志有話請吩咐,沒事我要回到訓練場上去,現在我在全隊墊底,我可不想被人淘汰。”

  他故意將“墊底”二字加重了語氣。

  唐恒陽本來拿起桌上的茶壺,想給他倒杯茶,結果聽到這倆字,手懸在空中。

  知子莫若父。

  唐文凱故意將自己踩到最低,其實不是在自降身份,而是故意在打自己的臉。

  他就是要自己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是那么優秀而已!

  僅僅是停頓了一秒,茶水還是繼續倒了下來。

  “喝杯水吧,要老子給兒子倒水,本來就是大逆不道了。”唐恒陽說:“更別說我還是你軍長。”

  “我本來就是逆子,無所謂大逆不道了。”唐文凱說:“當然,如果你是以軍長身份來見我,那么是我的失禮。”

  他抬起頭,目光盯著自己父親,充滿了挑釁。

  “請問唐恒陽同志你是以軍長的身份來見我,還是以父親的身份來見我?”

  即便是唐恒陽這種見過無數大場面的老軍人,對自己話語刁鉆的兒子,依舊是有些措手不及。

  如果自己說是以軍長身份過來,那么除了公事,別的唐文凱有權拒絕。

  如果是以父親身份過來,那么唐文凱目前轉身離開,自己都拿他沒轍。

  “這么多年了,你還打算跟我慪氣?“

  唐恒陽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中沒有了那種軍長的霸氣,取而代之是一種屬于親人的柔和。

  在那一刻,唐文凱心中一軟。

  唐恒陽兩鬢已經白了,眉角和眉心的皺紋更深了。

  父親老了…

  不過,他的心很快又硬了起來。

  “對不起,我還沒和你慪氣,我只能說和你話不投機半句多,沒什么好聊的,既然尿不到一壺里去,避免談話是最正確的選擇,否則到最后,吵起來對誰都不好。”

  唐恒陽沉默,自己的兒子平時為人倒是挺一團和氣的,別人還以為是個平和的人,其實那種硬如鋼的性格潛藏在骨子里,一旦決定的事情,誰都無法改變。

  都說無冤不成父子。

  唐恒陽覺得這話太對了。

  自己和唐文凱已經五年沒說話了。

  后來,老伴跟自己也徹底翻臉了。

  說再不把兒子找回來,她就搬出去住,跟自己也不過了。

  為此,唐恒陽和妻子鬧得很不愉快。

  就連家里唯一的女兒,現在也對自己愛答不理的。

  換做從前,唐恒陽也絕對不會向老婆和兒子低頭。

  一個能當上軍長的男人,在任何時候都是指揮決斷,從不二話,哪能隨隨便便就認輸?

  只不過,這兩年,靜下心來細細一想,想起自己和兒子矛盾的起源,唐恒陽發現,其實當年自己也是真做錯了。

  錯是錯了,可堂堂少將,豈能就這么認錯?

  臉皮呢?

  男人的那點兒尊嚴呢?

  “你有空就把牛牛帶回家里,就算不是來看我,也看看你媽。”唐恒陽說到這,輕輕咳嗽一下,掩飾自己的尷尬。

  其實這就是個幌子。

  他知道自己老婆和兒子經常聯系,還經常跑到臨海看望兒媳和孫子。

  整個家里,恐怕就是自己還沒有親手抱過孫子。

  說到底,還是作為軍長的尊嚴放不下。

  他突然發現,自己也許是打仗打習慣了,所以把自己和兒子的矛盾都當做一場戰爭,一定要贏。

  至少前幾年,唐軍長是這么認為的。

  幾年的拉鋸戰下來,他發現,其實這么做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

  即便是一個殺伐果斷的軍人,思念也會是一種折磨,仿佛鈍刀子慢慢在自己的心頭上割,那種綿長的疼痛令人難以忍受。

  唐文凱沒有回答父親的話。

  唐恒陽感覺自己坐在這里挺沒意思的。

  兒子根本不搭理自己。

  “行了,我過來就是見見你。”他站起來,拿起帽子扣在頭上:“我走了。”

  說完,轉身離開。

  剛出門,就看到許衛國在走廊里候著。

  “首長您要走?”許衛國說:“不留下來吃午飯?”

  唐恒陽擺擺手:“不了,我也是偷偷過來的,你知道文凱這人,不想在部隊里看到我和他談話,說我會對他造成不良影響。”

  許衛國想起當年唐文凱過來當兵的時候,的確沒人知道他的身份。

  當了三年兵,最后第三年了,要考軍校之前,大家才知道他是軍長的兒子。

  可從前在許衛國看來,這兩父子的關系挺好的。

  后來唐文凱去了軍校,回來分配在4師,傳聞是兩父子鬧翻了。

  許衛國一打聽,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過那是軍長自己的家事,自己也不好評論,只當沒聽見。

  送了唐恒陽下樓,上車前,軍長從車里降下車窗問許衛國:“文凱的訓練是不是很差?”

  許衛國一臉尷尬。

  這話可不好回答。

  “說,老實說。”唐恒陽一眼看穿了許衛國的心思:“是怎樣就怎樣,你以為我要徇私?”

  話說到這份上了,許衛國趕緊老實匯報:“對,暫時來說在成績最差的10班,不過文凱的年齡比較大,在隊里是最大的一個,體能上不占優勢,不過其他科目非常優秀,頭腦也靈活,意志堅定…”

  “行行行…你就別給他說好話了。”唐恒陽想了一會兒,又道:“你找個機會告訴他…”

  說到這里,停下話頭,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鼻翼上輕輕摳了兩下,仿佛在思量什么。

  看幾秒后才繼續道:“你就告訴,讓他好好干,就算出不了線,他在我心目中還是最優秀的,另外告訴他,關于以前的事…”

  說到這,又停了。

  好一陣才下定了決定似的說:“就說是我不對,讓他這個春節的時候,回家吃頓飯,好多年沒跟他吃飯了。”

  終于,唐恒陽把自己的話說完了,關上車窗,車子沿著營區的路飛馳而去,很快消失在大門外。

  許衛國在原地放下那只敬禮的手,一時間有些糊涂。

  軍長居然讓自己當傳話筒?

  跟唐文凱說剛才那番話?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軍長委托自己做的事情。

  這可是他們的家事,輪得到自己這個外人插手?

  不過一轉念,突然發現唐恒陽也許另有深意。

  唐文凱當兵那會兒,自己對他最好,一手將他培養出來,是老上級,現在正好又在自己的隊里集訓,而這里又不是偵察營,而是軍教導隊。

  假如軍長直接去4師偵察營,一來動靜大不說,二來唐文凱自己也不喜歡那樣太招眼,三來假若在偵察營吵起來,無論是當爹的還是當兒子的,都在兵面前丟臉。

  所以,讓自己這個唐文凱的老上級轉述,興許是一件好事。

  何況,作為當年那件事的經歷著,自己也清楚來龍去脈。

  唐恒陽實際上是自己開不了口向兒子認輸,干脆讓自己去做和事佬。

  還別說,這就像打仗奉命攻擊某重要據點一樣,正面沖鋒代價太大,那么干脆來個迂回戰術。

  軍長這么說,實際上就看自己領悟。

  好吧。

  這種委托,誰能推辭?

  于情于理,都要擔下來。

  訓練場上喝彩聲震天。

  下午4點的時候,所有隊員都來到了訓練場靠近營房公路的一角進行飛刀訓練。

  其實訓練的科目都是根據國際偵察兵比武的項目來確定的。

  比什么,大多數就著重練什么,有針對性的訓練。

  就像下午新開的這飛刀科目,就是E國定下來的比賽科目之一。

  除了飛刀,還有飛鍬。

  在偵察兵隱蔽接敵中,有時候會遇到特殊情況,不便于開槍,又或者臨時之間子彈全打光,那么身上的偵察兵匕首和工兵小鍬就是你殺敵的利器。

  怎么使用好這兩種武器?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用最快的速度將它們投擲到敵人的身上。

  雖然現代戰爭里,士兵身上一般穿著防彈衣,腦袋上有鋼盔,可是大腿、脖子,甚至手臂之類都還是裸露在外的。

  飛刀可以刺穿對方的身體,而飛鍬用好了,一次就可以削斷別人的脖子,如果遇上沒有戴鋼盔的敵人,甚至一鍬可以切掉對方半個腦袋。

  比武的具體的標準是——飛鍬項目要求在四米外,使用工兵小鍬對準人形靶進行投擲六次,必須讓工兵鍬直接插在靶子上,不掉落在地,才成功。

  飛刀則要求在六米之外,其他和飛鍬的標準一致。

  按照要求,上靶即可,但是也有更高一級的標準,在木質人形靶上面有三個直徑30厘米的紅色圓形標記,分別位于頭、肩膀和大腿位置。

  命中這三個紅色的標記,則作為高級命中,可加分。

  飛刀科目算是比較新的科目,基本上,大綱里沒有要求,各部隊也是自行組織訓練,有些地方甚至不訓練這個科目。

  唐文凱忽然發現,自己在這個科目上還是有一點點天賦的。

  以往的科目摸底,他基本都是排在末流。

  可這次飛刀第一次摸底,他的成績居然不再排在集訓隊的最后梯隊里!

  這是令人振奮的好成績。

  也許是因為早上的“運送傷員”科目上的成功,他的成績在集訓隊里由最后一名一躍升級到第七名,讓唐文凱一下子覺得有了信心,所以飛刀摸底上,徹底放松下來的心情令他發揮得到了很大提升。

  還有一個禮拜就要進行第一次淘汰賽。

  有越多的優勢科目,就能將自己的弱科目分數拉平、拉高,彌補不足,躲過淘汰。

  這是一個機會。

  飛刀這玩意其實并不難,距離只有六米,而技巧也沒有多少,站立對準目標,抓握刀身,猛揮手臂將刀甩出,在空中旋轉半圈后擊中木靶。

  只要多練,臂力也足夠,上靶不是難事。

  不過,難就難在每一次都不許失誤。

  這個項目考驗的不是人的體力和技巧,因為這些只要多練習都能得到。

  考驗的是人的心理素質。

  你能上靶,不一定次次都能保證上靶。

  保證連續上靶次數越多,成績就越好。

  這個項目采取的是PK制,一路淘汰,看誰熬過的輪數最多,誰就是贏家。

  現在經過一輪的PK,場上最后只剩下六名隊員還站在投擲線上。

  而莊嚴和徐興國、唐文凱就是其中之一。

  其余的三人里,一名是紅箭的,兩個是C集團軍特種大隊的士官。

  “決賽啦!決賽啦!”

  教員也開始煽動氣氛。

  “你們說,是哪個單位,哪個人,能熬到最后勝利!”

  “當然是我們大隊的!”

  “一定是徐副連長!”

  “是我們莊連長!”

  “是我們班長!是我們大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每個人都說出了心目中最可能獲勝的人。

  偏偏沒有任何一個人說唐文凱。

  少校唐文凱站在一旁,看著大家起哄,心里有些失落。

  也許,在大家伙看來,自己只是運氣好,無意中闖入了最后六名的決賽圈。

  “我說,怎么就沒人看好老同志呢?”

  教員似乎想幫唐文凱打圓場。

  圍觀的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家都呵呵起來。

  這呵呵聲,笑得賊尷尬。

  那種表情似乎也能說明一切。

  都尊重老同志唐文凱,但是要讓這幫平素里就牛逼轟轟不服輸只認強人的偵察兵和老特們昧著良心說自己看好唐文凱?

  門都沒有!

  平時唐文凱訓練差的時候,這幫屌兵甚至敢直接嘲笑他——你怎么這么水啊!

  看到沒人回答看好唐文凱,教員也是始料不及。

  他也變得尷尬起來。

  本想幫唐文凱提振一下信心,這下好了,弄巧成拙了。

  原本熱烈的氣氛,居然一下子淡了下去。

  “我看好咱們營長!”

  莊嚴突然大喊了一聲。

  眾人一看,居然是莊嚴說看好唐文凱,不少屌兵馬上哄了。

  “莊連長,你這是公然拍上司馬屁啊!”

  “就是啊!”

  “哈哈哈!”

  集訓隊的氣氛就是這樣。

  全是挑出來的牛人,誰特么害怕誰?這些兵,在原本的單位里就連主官都當心頭肉疼著,自然是叼不拉幾。

  “沒事,我說是真心話,我看好我營長。不信,我買他,跟你們賭氣水,輸了,我請全隊去小店和可樂!每人一瓶350ML的!”

  “好啊!”

  “謝謝莊連長大方請客!”

  “提早謝謝莊連長的豪爽!”

  就連徐興國也笑嘻嘻看著莊嚴,一臉你丫輸定的樣子。

  “莊嚴,沒想到啊沒想到。多年沒見,你小子變得比以前圓滑多了。”

  他對莊嚴如是說。

  語調里,充滿了譏誚。

  “好了好了!行不行,比比就知道,誰輸誰贏,訓練場上見真章!”

  教員一揮手,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剛才進入最后決賽圈的六人,出列!”

  六個人站到了教員面前。

  “莊嚴,你先上!”

  教員指著排在第一個的莊嚴。

  “從你開始,一直往后。”

  莊嚴看了一眼,徐興國在自己后面,唐文凱在最后一名,中間隔著其他兵。

  他走到投擲線前面,站好,左手抓著95式自動步槍的提拔,右手從戰術背心里抽出匕首,然后右腳后撤一小步,手握刀身,向后引臂,猛地一揮!

  匕首嗖地旋轉飛出。

  篤——

  隨著一聲悶響,刀尖準確扎在了木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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