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黑色洪流
“轟隆！”巨人的雙臂猶如兩個鐵錘，重重的砸在了永寧縣城的城門上。雖然說此地為永嘉最富裕之地，但一個縣城的城池防護能有多少？被砸了幾下后，那兩丈高的木門被砸的簌簌落下灰塵。
城頭上的士兵見到那砂石巨人，一個個發出了驚呼的聲音，零零散散的箭矢撞在巨人身上，卻只是留下了一個個細微的凹陷，根本無法真正對其產生傷害。
“竟然是五斗米教的妖人在作亂，他們前些日子在城外給那些流民提供符水，我便猜到他們可能會有不臣之心！”在城頭之上，一個年約五旬的官員皺眉看著下方的巨人，沉聲開口說道。
能夠精通術法的，除卻自天竺傳來的胡教之外，也就是在南方具有極大聲勢的五斗米教了。許多門閥世家都供奉著五斗米教。便是那王謝兩家也不例外，最出名的要數王羲之和王獻之父子，這名字中帶著一個“之”字，便是很典型的五斗米教象征。
“這些術法如此詭異？我等當如何辦？”邊上的士兵見到那砂石巨人刀槍不入，面上就流露出了一絲敬畏之色。
“哼，那些術法終究是小道罷了，去尋些狗血糞溺，直接潑灑在那巨人身上，便是其神通再高，也能直接給破了。”官員雖然覺得五斗米教很難纏，但并沒有將這些神通放在眼中。
神通終究是小道，他忌憚五斗米教，最擔心的是其可怕的煽動力和生存能力，他們扎根于民間，平日里借助賑濟災民的名義在行走，一旦振臂一呼，必然會有無數的泥腿子響應。
不消片刻功夫，便有數人提著尿壺過來，也不啰嗦，直接將尿壺砸在了砂石巨人的身上，只見到“蓬”的一聲響，尿壺破裂，金湯灑落，砂石巨人關節處不斷破碎，每砸動一拳，身上的砂石就大量掉落，很明顯遭受了重創。
“縣令所言分毫不差，這些神通只是小道…”城樓的兵丁眉開眼笑，這巨人原來只是銀樣镴槍頭，實在是不堪一擊。
只是，這人的話音未落，原本后繼無力的砂石巨人陡然爆炸開了，一聲巨響傳來，好似天雷炸開，接著大量的火焰、砂石朝著四周迸濺，
那厚木制作，外面包裹著一層鐵皮的城門轟然炸裂，城墻也直接被炸塌了半截，不少在看熱鬧的士兵如下餃子一般的砸在了城墻下，一個個少不了筋斷骨折的下場。
“什么！”城頭上的所有人驚愕，便是那縣令也瞪大眼睛，這到底發生了什么？怎地那怪物詭異的爆炸了開來？
“我這最新造出的天雷火，聲音如雷，爆裂如火，摧城拔寨只是等閑，爾等凡夫俗子，豈能了解仙家妙用？”遠處的孫恩撫掌而笑，大聲的說道。
他這話是故意說給手下的眾人聽的，所有人在聽到這句話后，果不其然都面帶狂熱之色。天師不愧是天師，擁有驚天動地的神通。
“諸位，沖殺上去，大晉王朝氣數已滅，我等代天而行，要早就一個新天地！”孫恩抬頭看向城頭，開口說道。
數百道人手持寶劍鋼刀，就這般的沖殺了上去。
城頭上趕緊放箭，但他們的身上貼著金剛符，使得他們的衣服比鎧甲還要結實。箭矢落在他們的身上，只是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音，當真好似撞在了堅鐵之上。
道人們沖入了破碎的城墻，手中的刀劍在符咒力量的加持下，變成了神兵利器。大晉士兵的兵刃與之一碰撞，便輕易的被削斷，雙方只是一接觸，晉兵就開始節節敗退。
“快去請城內的世家一起出兵，覆巢之下，他們也別想好過。”縣令在眾人的掩護之下，快速的向后撤退。
永寧縣的士兵加起來也不足五千，這些人對付其流民來倒是簡單。可真要碰上硬茬子，那也完蛋。
不過，晉朝鎮守四方，靠的除了自身的兵力之外，還多有依仗城內的大戶私兵。在這個年頭，豢養私兵是合理合法的事情，與宋朝之后的朝代可不同。
那些世家門閥的私兵，說不得戰斗力還在朝廷士兵之上。
縣令的一個幕僚點了點頭，快速就去搬救兵去了。
“天下的糧食，十中有八九就在這朝廷和大族的手中，爾等辛苦耕作一年，卻最終連個肚子都吃不飽？你們難道就甘心繼續這般下去？他們不給你們活路，那你們就自己殺出一條活路！想吃飯的，再喝一碗符水，沖殺入城！”孫恩看向身前的一眾災民，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不知道從何時起，就變得縹緲無定，帶著一絲絲蠱惑人心的味道。
眾多的流民若是腹中饑餓，連刀子都提不動，更別說是殺入城內的。但偏偏這幾日孫恩一直在給他們提供符水，符水雖然沒有營養，卻能消除饑餓，令他們精力被激發出來。
尤其是那些青壯，一個個因為足夠年輕的緣故，喝了符水后，個頂個的都猶如蠻牛一般。
聽到了孫恩的這番話，他們的眼睛都有些發紅。是啊，憑什么好事都被那些大戶給占了，自己等人所求不多，只為了活命而已。
“今年糧食絕收，我父親、母親、三個兄弟都餓死在城外，我這條爛命留著又有什么用？還不如舍了性命去替報仇！”一個漢子大步向前，喝了滿滿一大碗的符水。
那符水一進入腹中，熟悉的暖流就升騰而起。無窮無盡的精力從體內激發了出來，他的眼神都好似在放光。
人的體力一充足，便是膽子也大了不少。
他抓起了一根木質的糞叉，就往城內大步奔了過去。
有這人帶頭，便立時有不少的流民效仿。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困難也不過是一死而已。與其在城外茍延殘喘，還不如殺入城中，搏出一條活絡。
城外的難民足足有數萬之眾，被孫恩這么一蠱惑，密集的人群就化作了黑色的洪流，要將這個黑暗的世界，給淹沒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