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百寶箱

　　感恩節過后，夢工廠直營店迎來年度最大的銷售高峰，超過了年初《獅子王》上映時的規模。

　　最累的并不是營業員，而是送貨員，從早晨上班開始，一整天都要不停的裝卸貨物，夢工廠的產品出自兩個地方，一個是陸元亨的代工廠，另一個是鱷魚恤加工廠。

　　陳婉負責油尖旺區的四座直營店路線，其實這個區的店鋪有十七家，假如是空車的話，沿著彌頓道從北至南一路跑下來用不到半個小時，但是牽涉到卸貨，一家店就要拖上幾個鐘。

　　陳婉開的是集裝箱貨車，車頭、箱側與箱頂全都噴染夢工廠的logo，這輛車是公司的資產，今年春節過后公司擴充了司機隊伍，陳婉有豐富的駕駛貨車經驗，順利拿到一個崗位。

　　入職半年她的車輛零違章，上司提拔了她，油尖旺區的車隊都歸她管理，她有五個司機，二十多個裝卸工，每天四五點就要起床，統計訂單，分配車輛。

　　下班時間也很晚，她要給一天的工作紀錄建檔，公司引入了電子化系統，她對電腦一竅不通，已經學了大半年，勉強能應付，但多數時候她會讓閨女黎紫幫她處理文件。

　　今天是周日，黎紫不用上課，陪著她老媽送貨。

　　早上母女倆趕到鱷魚恤位于深水埗區的工廠時，正好碰上直營店一號大領導冼志玲過來視察，黎紫嚇的藏到車上，一直不敢露面。

　　等陳婉開完會，把貨物裝滿，到了駕駛位上，黎紫才敢抬頭，

　　“老媽，你們公司管這么嚴嗎，我免費給你們公司打工，竟然還要偷偷摸摸，我很不爽曖。”

　　“你是幫我查貨單，防止我出錯，哪里算是給公司打工？”陳婉心情很好，今天是12月1號，發薪的日子，“知不知老媽我這個月薪水有多少？”

　　“是不是超過八千塊啦？”黎紫酒窩都笑了出來，她家生活越來越好，老媽是車隊主管，上個月的薪水加獎金快八千，比白領都高，但這是累出來的，每天起早貪黑，好在公司每周給了兩天假期，這是夢工廠最大的福利。

　　“下個月是年尾，獎金更多。”陳婉看看閨女，“剛才我聽一位同事講，明年公司要籌備一部大制作，演員會海選出來，你到時去報名。”

　　“我又不會演戲，你讓我報什么名。”黎紫把貨單拿手上，嘀咕著說：“你們公司的大制作比荷里活電影還犀利，小配角的人選估計都要擠破頭皮，哪里輪得到我？”

　　“我們是演藝世家，你阿爺是華人首位影帝，公司看在這個招牌也會簽你。”陳婉語氣比較嚴厲，“必須去！”公司是造星工廠，無論捧誰都能捧紅，“你想讓老媽累一輩子啊！”

　　“去嘍。”黎紫趕緊給她揉肩，“老媽，我知道你辛苦，一個人養家不容易，但我才十四歲，你公司簽了我，也演不到好角色的。”

　　“不管怎樣，都要先簽進去。”陳婉以前不敢推薦閨女，是害怕丟掉工作，現在她已經在公司站穩腳跟，又是通過海選報名的方式讓閨女進公司，減少了不利影響，

　　“那個莫文慰和你一樣大，只出了一張唱片，立刻紅遍全港，你家世比她好，將來肯定比她紅。”

　　“她老豆是博士生，我老豆是中學生，家世比不過吧。”黎紫笑著說。

　　“嗨，你嫌棄老豆老媽沒本事是不是？”陳婉瞪了她一眼。

　　“講實話而已嘛。”黎紫大膽的說：

　　“我老豆那么疼我，我又不羨慕她，我只是覺得你不要動不動和人家攀比，尤其不要總把家世拿出來說，我們家已經破敗了，說了也得不到人家尊重。”

　　“伶牙利嘴！”陳婉詞窮，開始端老媽架子，“你試鏡的時候最好也這么溜，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隨便你收拾，反正是你阿女，看到時誰最心疼。”黎紫把視線移到貨單上，哇！一聲，“老媽，小白龍的人偶玩具要送兩萬個，這么暢銷嗎？”

　　“這幾天小白龍累計賣了近二十萬個，但是價格便宜，零售價才幾塊錢，沒有胡貍手鐲利潤高，手鐲賣了七萬套，仿制藏經寶盒的百寶箱最貴，里邊裝了幾十款小玩具，賣了三萬多個，營業額已經超過兩千萬港幣，這是《冒險王》周邊的營業額。”陳婉嘆著說：

　　“陳生真是會做生意，拍一部電影，周邊賺的錢比票房還多。”

　　“老媽，阿嬰也想要一個百寶箱。”黎紫在給弟弟求玩具。

　　“百寶箱太貴了，抽空我去海運大廈的玩具城給他買一個盜版，只需要花三分之一的錢。”陳婉精打細算。

　　“老媽你這么做不地道吧？”黎紫瞪著大眼，“陳生發薪給你，你竟然拆他的臺？”

　　“誰讓他定價太高了？”陳婉多少有點愧色，卻仍舊嘴硬，“百寶箱有兩款，珍藏版定價上千塊，誰消費的起？他是逼著工薪階層去買盜版。”

　　“還有一款是便宜的，也就一兩百塊而已。”黎紫開始勸老媽，

　　“盜版商只是仿制玩具，他們不敢打上夢工廠的牌子，阿嬰他同學都玩夢工廠的玩具，你給他搞一個盜版，他會被同學笑話死，況且夢工廠的每一個百寶箱都有隱藏夾層，拆夾層最驚喜，就像是圣誕節拆禮物一樣，你買盜版，他一點不會開心，不如不買。”

　　“也是啊！”陳婉考慮一會兒，“給他買正牌。”她臉色很不郁，“陳生剛發的薪水，就要還給他一部分。”

　　“他幫過你曖。”黎紫覺得老媽真健忘，

　　“你出車禍的時候是他伸出援手，現在又給你高薪工作，買他幾個玩具怎么了。”

　　“那你想不想要？”陳婉打量她問。

　　“你愿意買，我肯定愿意要。”黎紫呵呵笑：

　　“老媽，百寶箱有女款，藏的有丹尼哥的紅館演唱會門票，還有《夢工廠追蹤》的嘉賓邀請函，也有《時尚夢工廠》與《yes》雜志舉辦的免費課程培訓。”

　　“都有什么培訓？”

　　“很多的，化妝、網球、鋼琴、沖浪，根據愛好選擇對應的課程。”

　　“得啦，一人一個，老媽給你們買。”

　　“耶，老媽萬歲！”黎紫興奮的舉舉拳頭。

　　說著話，車輛已經到了大角咀直營店的卸貨區，“老媽我去逛店。”

　　這間店鋪比較小，卸貨用不了多長時間，“最多半個鐘必須回來，不要讓我進去叫你！”

　　“知啦知啦！”

　　黎紫繞到前門，到處都是孩子的吵鬧聲。

　　因為《冒險王》的周邊在熱銷，店內的主打柜位全部換上這部電影的紀念品，冒險王、胡貍、小白龍這些角色的玩具都很暢銷，當然最受歡迎的還是百寶箱，以《西游記》為主題設計出來，且每一口箱子的藏品都不一樣，箱內的夾層是機關，可供孩子們交換玩具珍藏，這導致孩子們的羊群效應，往往一個孩子買了，他的伙伴他的同學都會跟風買入。

　　這不是陳維云的點子，事實上他根本沒有參與百寶箱的設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屬下無意間造就了一款流行幾十年的經典玩具。

　　香江首映禮過去一周的時候。

　　陳維云依舊在倫敦。

　　這晚十一點，他與林清霞返回下榻的酒店。

　　兩人剛剛在西區的劇院看了一場《悲慘世界》，自抵達倫敦后，陳維云每晚都要觀摩西式的音樂劇。

　　等夢工廠樂園開業，他要組織演出《獅子王》，總監、樂隊、演員，這些都要提前聘請。

　　今晚更早一些時候，兩人受邀出席查王子與戴王妃舉辦的慈善晚宴，陳維云見遍了英國娛樂圈的大咖們，在任港督尤德碰巧在倫敦述職，陳維云和他碰了面，兩人相談甚歡聊了很長時間，約定回港后再聚會。

　　但陳維云對尤德的交往興趣不大，如果不出意外，這位紳士明年就要嗝屁，他的繼任鐘易杰也只能履職四個月，倒數第二任港督衛奕信才是陳維云想聯誼的目標。

　　衛先生在任期間在大嶼山島修建了新機場，他對港府基建有貢獻，陳維云準備把第二座夢工廠樂園落戶在大嶼山，必須港督的全力扶持。

　　宴會上他問過尤德，衛奕信目前是亞洲太平洋區外交官，經常出差過公干，但家人都在倫敦，陳維云會提前籠絡一下，打個交情基礎。

　　等1987年衛奕信走馬上任，陳維云的新樂園就能順利審批開建。

　　沐完浴。

　　陳維云半坐床上整理手稿。

　　《冒險王》已經全球開畫，他的第三部大制作需要進入籌備階段，他要設計一個劇本大綱，公司招募有專業的編劇團隊，成員包括兩岸三地，甚至還有美籍華人，他敲定故事主線，團隊填充細節內容。

　　他拿著鉛筆，在記事本上寫寫畫畫，一陣香風忽然撲過來，“幫我吹吹頭發。”林清霞擠到他面前。

　　濕頭發貼在陳維云臉上，有點涼，陳維云側了一下頭，“這種小事，你確定讓我出手？”

　　“來啦！”林清霞扯著他，把他拽去浴室，坐下來，望著鏡子里的人影，問道：“阿云，我感覺你最近心不在焉，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