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新業主
天已經黑了。
陳維云拉開客廳的落地玻璃門，靠在門檻上點了一支煙。
這里面朝海向，但是北面的山坡與別墅群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到海面上船只的燈光。
深水灣海岸的幾座別墅早被城中巨富瓜分，李嘉成與包玉港全都定居這里，而且挨在一塊住，海邊大屋相當搶手，沒有空房，陳維云住不到他們旁邊。
陳維云的這棟別墅位于壽臣山道東，距海尚有一里地，屬于半山別墅，因為欠缺海景，21世紀后房價也不算頂級，但是作為投資仍舊是理想的選擇。
雙層洋房加一個游泳池，建筑面積超過四千方尺，去年購入時只花了不到400萬港元，今年房價漲了差不多一倍，壽臣山道的獨立別墅未來都能漲過億。
“云哥，開飯啦。”邱舒貞忽然朝他喊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陳維云把煙蒂摁在手里的煙灰缸里，返回客廳。
剛才邱舒貞讓傭人送了外賣，壽臣山是高檔住宅區，落戶有名牌餐廳，邱舒貞不喜歡傭人在家里做飯，到了飯點她通常都叫外賣。
她不知道陳維云的口味，粵菜、西餐點了一大堆，亂糟糟堆在客廳的茶幾上，她忙的津津有味，卻像是小孩子擺置玩具。
“這是什么菜，看起來黃嘟嘟的。”陳維云指著一盤肉問。
“泰式咖喱雞。”邱舒貞一盤盤給他介紹，“這是日式三文魚，這是韓式烤牛肉，這是新西蘭進口生蠔，我還點了一罐魚子醬，對了…”
她從地上拎起一瓶酒，豎給陳維云看，“蘇格蘭威士忌，給你買的。”
“倒嘍。”陳維云指指酒杯，“你傻笑什么。”
“花了兩千多塊。”邱舒貞給他倒著酒，邊說：
“云哥，你可不要覺得我揮霍，我住酒店的時候，一頓飯也才吃幾十塊而已，在我家時，我老媽買菜做飯，我的伙食費不到十塊。”
“那你干嘛不點十塊錢的快餐？”陳維云拍下她的背，“去把電視打開。”
“還不是怕你兇我？”邱舒貞理直氣壯的說，
“我在這里住一個月，你點餐的時候，每次都是幾千塊，如果我點的便宜，你嫌棄我上不了臺面怎么辦！”
她起身開了電視，“你看哪個臺？”
“tvb。”陳維云感覺她的邏輯很有意思，等她坐回來，笑說：“阿貞，如果你老豆老媽知道你住在我這里，他們會不會叫你回去？”
“肯定叫我回去啦，沒名沒分，他們不會讓我跟著你。”邱舒貞嘆著氣，“其實你是單身，沒有結婚，他們肯定同意我和你拍拖，但你得先承認我是你女朋友。”
這件事陳維云不能答應，甚至以后他都不會再對外承認有女朋友。
林清霞已經打進西方電影市場，《第一滴血2》上映后她的名氣越來越大，西方媒體開始炒作她的緋聞，東西方文化不一樣，陳維云絕對不能讓她的名譽受損，否則她在西方的事業會一落千丈。
陳維云今后會嚴密保護自己的隱私，即使真有媒體曝光他與某位女人的緋聞，他也會矢口否認，近期就有媒體針對俐智捕風捉影，等汪名荃康復后，他會給俐智換一個職務。
元旦節葉玉情遠渡新加坡銷聲匿跡，在陳維云刻意安排下，已經給香江公眾造成兩人分手的印象。
陳維云一直在減少緋聞，他不會為了邱舒貞再把自己拖到緋聞旋渦里，無論邱舒貞有多靚，多招他喜歡，都不行。
“過幾天我要去東洋，出差時間比較長。”陳維云沒有正面回應邱舒貞，他說：
“我給你安排了一部片約，是許貫杰新戲《城市獵人》的女主角，這部戲將來會推向東洋市場，你抽空學一學日文，那邊兒市場大，如果你能打進去，可以輕松混上影后。”
影后什么的，她沒有一點興趣，那天她只是和陳維云胡謅，“我無緣無故消失一個月，怎么給我老豆老媽解釋？”她還在惦記剛才的話題。
“你不是已經解釋過，去美國拍戲了嗎。”陳維云笑道。
“就算拍戲，也不能一個電話不打吧。”邱舒貞露出一抹委屈，“我心里藏不住事，指不定哪天就向我老豆老媽坦白了。”
平行時空她跟著一位有婦之夫做小老婆，做了整整五年，也沒見她老豆老媽提過什么意見。
“隨你啦！”陳維云給她剝了一個龍蝦，“多吃點，《城市獵人》有動作戲，你要提前做訓練。”
他說完把目光轉向電視屏幕，快到九點鐘，邵義夫的訪談要開始了。
“又訓練？”邱舒貞一臉苦相，忽然把頭枕在陳維云肩上，勾住陳維云的脖子，“云哥，不訓行不行？”
她撒嬌的語調像是天鵝絨，充滿少女的溫順與柔嫩，導致陳維云心里一陣火熱。
他轉頭看看窗外，這姑娘比月色更撩人啊。
往常這個時間段，tvb都會插播整點新聞，今天增加了財經訪談，持續的時間也蠻長，足足放了十分鐘。
邵義夫不是在演播廳接受的訪問，地點是一間古典茶室，只有他與林柏欣兩個人，話題與昨天美、日、德、法、英聯合簽署的廣場協議有關。
像他們這種大亨級別人物，精英階層最喜歡觀看他們的訪談。
但陳維云卻有點搞不懂，邵義夫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一直在暢談美元貶值，竟然對邵氏院線只字不提。
“云哥，告訴你一個秘密。”邱舒貞聽到電視上在講匯率，躥起來說：“7月份我把積蓄交給李國威經理，讓他全部投資了日元。”
“呀，你竟然學會投資了？”陳維云奇道。
“那當然，跟你風！你投了六千萬美元吶，你肯定猜到日元會升值，對不對？”邱舒貞笑說：“但我積蓄不多，才八十幾萬港幣，樰哥把他家的兩套房子都抵押給銀行，加上文希姐的積蓄，他們兩個合伙投了四百萬港幣，我想讓我老豆也抵押房子，但我老豆膽子小，不敢冒險。”
“阿樰把房子抵押出去了？改天我讓吳世邦給夏文希加幾部片約。”陳維云問她，“你現在片酬是多少錢？”
“《冒險王》的片酬是十萬，比我老豆年薪高。”邱舒貞很知足，
“我在公司的女藝人里排行第六，清霞姐排第一，芳姐排第二，曉鳳姐排第三，倩姐排第四，虹姐排第五。”
“我讓吳世邦給你漲片酬，漲到第二好不好？”
“不用第二。”邱舒貞不貪多，“不然芳姐會沒有面子，她平常最照顧我，漲到第三就可以啦。”
“聽你的。”陳維云繼續看節目。
訪問已經到了結尾，邵義夫與林柏欣終于提到邵氏院線。
“近期有媒體講，你收購了金公主院線，是不是真的？”邵義夫在問話。
“香江影市倒是挺繁榮，但我是做衣服的企業，收購戲院做什么。”林柏欣一口否認，又酸了一句：“本地有些報館就是中意瞎編。”
“是嘍！”邵義夫立刻附和，“他們還講我邵某人違約呢，我已經退出影市，竟然還要被連累丟掉信譽，哎，當初就不該把院線留在手上，不然也不會遭人冤枉。”
“現在也可以賣的。”林柏欣以玩笑的口氣說：“賣了省心，再也不怕被人講你違約。”
陳維云聽到這兒漸漸皺起眉頭，他讀出一個重大交易信息，邵義夫準備出售邵氏院線，這樣一來，邵義夫就能抽身事外。
陳維云心里很無語，當初簽訂租賃協議時，陳維云專門提到這一點，假如租賃期間，邵氏院線易手改怎么辦？
邵義夫當時言辭灼灼的表態，邵氏院線是非賣品，他不可能出售給外人！陳維云希望雙方達成書面條款，但因為邵義夫態度堅決，陳維云信了他的話，斷定他不會出售邵氏院線，因此忽視了這個要點。
商量的結果是：如果邵氏院線易手，新業主自動成為租賃協議的責任方。
若新業主違約，邵義夫不用承擔任何責任，到時陳維云要和新業主打官司。
邵義夫是傳媒大亨，身上有爵士頭銜，年紀又大，所以他注重聲譽，但聲譽也擋不住這老頭臉厚心黑。
“老母的，真狠！”
陳維云忍不住罵了一句，邵氏院線賣給都不賣給他，這是執意要和他扛上。
“云哥，誰惹你生氣了？”邱舒貞見他臉色難看，趕緊斟了一杯酒，遞到跟前，“快喝杯酒，消消氣。”
“乖。”陳維云一把摟住她，貼到自己懷里，繼續想著心事。
數遍全港，誰有財力一口氣吞下20座邵氏戲院？
今年地價與房價都在漲，邵氏有五座獨立戲院，地契極其昂貴，保守估值也要四五億港幣，余下十五座戲院分布于全港的大廈、商場、社區里，加起來估值要過一億，抵得上半個鱷魚恤。
林柏欣的身家根本不夠，他去年把麗新集團積攢的儲備現金全部投入房地產，他拿不出多少錢實施這樁交易。
旭日玩具公司的蔡之明更不行，陳維云調查過這個人的資料，玩具大王是21世紀后的稱呼，蔡之明目前還是一個小角色，賣光所有家當，也湊不齊一億。
麗新與旭日加起來也絕對盤不下邵氏院線。
難道還有第三路人馬？
會是誰呢？
德寶潘迪聲？邵氏皺聞懷？金公主雷覺昆？
陳維云忽然警覺，如果這些人加起來，實力是足夠的。